“元宵那夜可来了?” “没来没来,那夜大雪,又是佳节,武馆人少着呢。” “平常教他的那些人呢?” 武馆掌柜立马便就将人带了出来,四人之中,男女皆有,身姿挺拔,眼神极亮,的确是练武的人,还有些年头了。 “平日教什么?” “都是些防身的招数,不过这几位武师各有精研本事,”武馆掌柜一一指过,“箭术,马术,轻功,骑射。” 凌初看了看,轻功……安逢竟还学轻功,这该多累。 武馆掌柜的人道:“还有一人,不过元宵后就没来了,是个男人,叫石成,他没签契,是武馆散师,行踪不定,半个多月才来一回教安公子剑术……”武馆老板脸色变得心虚起来,“会不会是那人……” “射箭还是刀剑?” “刀剑。” 凌初问那几个常年跟着安逢的护卫:“可曾见过?” 护卫们答道:“见过,中等年纪,其貌不扬。” “与安逢走得近吗?” “不算近,就只教小公子,私下并无往来。” “那个叫石成的人,是何时来的?”凌初这话问得是武馆掌柜。 掌柜又拿出一本册子翻了翻:“去年三月来的。” 时候也差不多,三月初的生辰一过,安逢表露心思遭拒,好似之后不久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应该是那时候? 凌初心里叹气,他那时忙碌,心里头又别扭,与安逢渐渐疏远,实在不知道安逢到底在做些什么,又是具体何时有的异样。 他只知安逢忽然削减了护卫人数,不仅如此,安逢也不用让人时时都跟着,想出府便就出府,凌初问过,得到的回答便是不再惧怕,已能独自出行。 安逢说:“我要自由,无须太多护卫,也不必紧跟。” 自由……难道还是这将军府拘束他了吗? 凌初对安逢的话不满,又觉安逢近日忽叛逆得很,可他与安逢因事闹过架,不好说什么,于是沉着脸一言不发,将护卫撤了许多,可私底下,凌初还是安排着人跟上,以免出了意外。 安逢知道,也默许了。 凌初问过护卫,安逢买书,进了书铺马上就出来,一个人去戏园子听戏,游湖喝酒,去武馆练武,茶庄喝茶,就连偶尔在外宴食,也是孤零零一人在雅阁上间用膳。 不会随意交友,不会与人攀谈。 上京勋贵子弟众多,虽然地方大,但玩乐的地方总那么几个。 这武馆,是安逢为数不多的能跟许多人长久接触的地方,也待得最久,更因为特殊,护卫不能在近处。 那个石成,或许就是陈一示。 凌初让画师上来依据话语来绘人模样,画师画到中途,只依稀有了眉眼,凌初状似随意一瞥,叫人停了笔:“算了,元宵那日我还见安逢佩着刀,既然没来过你们武馆,那便是落在其他地方了,画了也无用。” 武馆里的人听了,是又喜又恨,喜的是以后终于不用再被守卫军烦了,恨的是这凌初怎么不早来?又不早说?折腾了这么久! 凌初看了一圈,那些人对凌初又惧又敬,又立马将怒气收得干干净净。 凌初道:“你们就让一个散师来教安逢?” 武馆掌柜冤枉道:“军使明鉴,我们也不想的!石成替了一回其他武师,安公子便是指名以后也要有他来教的了!我们还觉得不稳妥,叫过石成签契,但这人傲得很,次次都躲过去了,我们想着他有安公子作倚仗,也不敢多说……” 凌初知道这事怪不得武馆,但亲耳听到安逢是主动让人留下的,心里头还是复杂。 安逢究竟是不知道石成是陈一示,还是陈一示手中真的有安逢的把柄?安逢连一句话都不敢透露。 或者一切只是凑巧,安逢根本不知道陈一示的身份,他便杀了人? 可好端端地,安逢又怎会杀人? 安逢又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凌初也不想随意拿出陈一示人皮面具的画像让人辨认,毕竟陈一示的死许是跟安逢有关,甚至有可能是安逢亲手杀的。 即使大理寺不管陈一示死因,但为防有人忽然要查,许会很容易便就查到安逢身上。 凌初大张旗鼓地在武馆附近还有将军府里寻,就是要所有人知道安逢的玉英刀丢了,或是被人偷了,以后若是真查出些什么,安逢也会少一些嫌疑。 如果能找着玉英刀最好,万一玉英刀还掉了其他东西,他也能处理掉安逢可能会留下的痕迹,可陈一示死的小巷子他已经去过了,没什么可疑的。 元宵那日他看见安逢佩着刀,可夜里来寻他时却没佩刀,那么玉英刀到底在哪儿? 其实就算被人查出来安逢杀了陈一示也无大碍,罪王余孽,通缉重犯,安逢杀了,甚至算是有功,他也可以一口咬定是意外,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可人已失忆,好不容易忘了苦痛,从前的安逢宁愿让自己身处危险当中,也不愿对他们说一句,足以见此事有多让人难以开口。 算了,陈一示死了便死了,当下要紧的,是要瞒下去。 他答应过,要护安逢周全。 凌初面色未变,仿佛根本不关心那个叫石成的人是谁,他手指轻敲金刀,不再问关于石成的事,而是又绕回了武馆:“安逢说那日来你们这儿拉伤了胳膊。” 武馆掌柜心想,拉伤很正常啊!你难道不也是伤痛无数的吗! “我们都是时时备着药的,”武馆掌柜看了眼凌初脸色,“而且安公子右臂一直带着伤……” 凌初抬眼:“一直带伤?从未好过?” 武馆掌柜连忙道“安公子右臂和肩颈还有胸前,都有拉伤,小人也劝过歇几回,但安公子几乎日日都来,又练得多,练得重,还要学其他的,便也愈加严重,即使有药,可人不停来练,总是会有影响的……” 凌初嘴唇微动,缓缓眨了一下眼。 只是半年多过去,他就好似看不清安逢了,他知道安逢有伤,也知道安逢为何执着于练箭,却不知安逢的拉伤会致如此地步,又为何忽然变得这样急切。 那时他冲进草屋,陈一示已逃之夭夭,屋里死了一地的人,血气冲天。 袁若全脑袋裂开一条大缝,血不停地流,安逢站在窗边,拿着弓箭,面色茫然,他衣衫不整,看凌初进来后,神情变得惊恐,迅速抬手,箭尖直对凌初。 凌初看安逢满脸血泪交加,衣衫被血浸透,拉弓的手臂都在发着抖,显然难以支撑,他心中一痛,勉强笑了笑:“安逢,是我……”凌初背手擦开脸上温热的血。 安逢认出他来,慢慢放下了手,喃喃道:“义兄……”他眼眶通红,看着地上的袁若全,泪涌如泉,“袁大哥他……”
第二十五章 桃花胎记 凌初俯身摸袁若全颈部,探他鼻息,察看伤口,又环视一圈,看了看屋内各人的死状和武器,猜想应是被那铁锤的尖刺所伤。 可那握锤的人胸口一道剑伤,双眼瞪得极大,死不瞑目。 是被谁杀的?袁若全是侧后脑的伤,极有可能是偷袭所致,可此人被穿胸一剑,一击毙命,显然不是与袁若全两败俱伤…… 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凌初皱眉,不再思考。 “他还有气。”凌初说着,但心里并无多大希望,因为气息太过微弱了,他给袁若全喂下一颗药,喊人去叫军医。 有人要接近安逢,却将安逢吓得瑟缩后退,又将箭举起来。 凌初抬手止住后来的人动作,自己向安逢慢慢靠近,他缓缓撇开安逢手上弓箭,擦去安逢脸上的泪。 安逢握着弓箭的手越来越紧,他颤声道:“我只差一点……” 这话没头没尾,但凌初懂了安逢的意思,他偏头,看向被剑劈破的窗,窗外树枝绿叶散落一地,远处树干上还深深插着几支箭,钉穿几片撕裂的衣角布料。 “会再抓住他的。”凌初说。 安逢眼中闪过许多,有恨,有惧,还有慌乱,怀疑,悔意,他忽然抱住凌初,脸贴在凌初胸口,泪水渐渐洇湿凌初衣裳。 凌初不习惯如此亲近,但也没有推开,只愣了愣,叹气回抱住了安逢。 按理来说,陈一示应是在他们来后不久才逃走,对安逢未做些什么,定是匆忙,逃不太远。 当时凌初以为他们迟早会抓住陈一示,可事与愿违,竟是只见一点零星踩踏的痕迹,断在密林之处,便杳无踪迹。 那些贼人没能吐出关于陈一示的半点话,他们为钱办事,只知道陈一示给了很多金子。 那个瞎了一眼的人虽是陈一示的人,但在被抓时,就撞刀而死,断了线索。 凌君汐从壶明山赶来,血染重甲,安逢见到久未见面的母亲,一脸复杂,怎么也笑不出来,张嘴欲言,却是话堵喉中,反倒是泪扑簌而下。 岁宁军奉命剿匪,本是四五个月就完成了,却又接到圣喻,前去北域巡边,将务冗杂,凌君汐不得皇命,不可离疆入京,直到年都过完了才得圣喻,赶不上年节,总要赶上安逢生辰,可不仅生辰没赶上,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凌君汐让凌初带着安逢先回府,直到看着人走远,才下令审讯,动刑间砍了几人手脚,她拧眉,面容森冷地看着这些人,有哭喊求饶,有激声咒骂。 日斜夕照,凌君汐似是见实在问不出什么话,便吩咐道:“就地坑杀,不用交给大理寺。” 安逢人是救回来了,可回府后,却日夜惊惧,形容憔悴,但又强撑着,不想让人担心。 安诗宁近日大起大落,又发了病,凌君汐红了好几天的眼,却也束手无策。 好在不久后,袁若全平安醒来,这事让安逢脸上终于有了真切的笑意,他瘸着脚去看袁若全,正好撞上凌初问话。 凌初随口问刚进来的安逢:“安逢,那个拿着铁锤的人怎么死的?” 安逢脸色僵了一下,道:“被陈一示杀的,他要逃,应是觉得别人累赘,忽从背后偷袭,一剑杀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陈一示所为,却又不像,他能一剑杀人,为何不将剑对准他一开始的目的——安逢呢? 凌初想不通,但他见安逢面色不佳,心里有些后悔问他,让人忆起不好的事,便不再说话。 后来他向凌君汐说起此惑,谈论陈一示或许是有另外阴险目的,迟早也会来上京再寻安逢。 凌君汐却是沉默良久,最后也没答他话,而是忽然说起朝堂之事,罢了最后一句便是:“……我与诗宁打算移居温阳,小逢需要人照顾,其他人我放心不了,他也只信你。” 凌君汐看着凌初道,“你可愿留在上京,护着安逢?” 凌初脸色微愣,他想了想,却好似什么都没想,脑中有短暂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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