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是个暴烈的脾气,非要闯进来杀你,都被亭儿拦下来。骂也骂过、打也打过,连我都呵不住侯爷,硬让亭儿扛下来!” “既要抵抗父母,又要违抗圣命,还得应付试图营救你的势力,但最伤他心神的是你。短短一个月,他已瘦了十来斤。” 郡主突然跪下来祈求:“陆少侠、陆大人,劳烦您看在我这一片慈母心的份上,放过赵亭吧!” 陆延陵再冷情,也不好意思白受人家母亲这一跪,连忙将人扶起,实在扶不起,便也跪下,极为无奈地说:“您总不能让我放弃入朝为官,又不能阻赵亭的仕途,同朝为官,怎么可能不相见?” 郡主抬眼,眼底一片冷漠与坚定:“请你谅解我做母亲的心。”说完就站起来,下令:“带走!” 话音一落,忽地涌入数名暗卫,钳住陆延陵便扛起来。 “你原本就是个废人,靠欺骗我儿才恢复武功,如今要你变回数月之前的模样,也算合情理。但我到底不是恶人,会给你足够下半生不愁吃穿的金银,抑或托人照顾你。” 带走人之前,郡主要先废掉陆延陵的气府和四肢。 陆延陵脸色一变:“娘娘不怕赵亭与你反目成仇?” “亲母子哪有隔夜仇?他还年轻,一段情伤罢了,总有好的一天。” 郡主使了眼色,便有武功高强的暗卫抬掌,准备废掉陆延陵的气府。 陆延陵挣扎不得,眼睁睁瞧着危险当头,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是为了保住武功,不得不开口:“慢!我有一事,需与郡主单独说。” 郡主:“你这人狡猾,诡计多端,焉知不是拖延时间?等事后再说吧。” 陆延陵:“事关黎儿的身世,郡主也不想听?” 郡主冷笑:“怎么,你想嘲笑我儿傻,连你的孩子也能认?” 陆延陵面色如土,嘴唇哆嗦,权衡再三,比起些许男儿气概,到底是权势和武功更重要,毕竟他连雌伏都做得出。 “黎儿也是赵亭的孩子。” “为了气府不被废,连这种鬼话也说得出?黎儿和你如此相似,你能否认他和你的血缘?” 陆延陵抿着唇:“黎儿的相貌和赵亭、郡主也有相似之处。” “既与你、与我儿都有相似之处,莫不是都有血缘关系?莫不是黎儿是你生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当我和亭儿一样愚蠢,什么瞎话都能信……”宁康郡主渐渐没了声,眼看着陆延陵难堪地闭上眼,原先土灰的脸色转为殷红,显然是羞耻到了极点。 不会吧。 郡主挥退左右,留陆延陵独处,盯着他看了良久才问:“你、你是女子?” 陆延陵瞪她,“您瞧是吗?” 郡主倒吸口凉气,垂头沉思,走来走去,忽而惊叹,忽而定在陆延陵面前欲言又止,随后摇头,最后忍不住再问:“那你怎么生的?不对,你怎么会生——男人怎么会生子?你又在骗我!” 陆延陵闭嘴不言,方才紧急之下的一番话已让他耗光勇气,原本打定一辈子都不说的,实在有损男子气概。 “你……”郡主小心翼翼:“有证据吗?” 陆延陵静默良久才道:“请郡主为我请个大夫。” 郡主:“……能看出你生产过啊?” “我又不是生产过的妇人,如何看得出来!”陆延陵低吼。 “哦,哦。”宁康郡主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抬脚朝门口走去:“那你,你先待着,我现在去请大夫,要是你敢骗我,我定将你拘禁一辈子……不对,既然大夫瞧不出是否生产过,那你要大夫做什么?” 陆延陵已经背过身,钻进了床榻里,那一瞬间的背影似乎有掩藏不住的羞恼。 宁康郡主想到某个可能,缓缓瞪大双眼,微张嘴巴,同手同脚走出西院。西院门口是探头探脑的威武候,一见老妻,连忙拉过来询问是否解决了陆延陵。 郡主一把甩开威武候:“说什么浑话?张嘴闭嘴解决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想对陆延陵怎么不客气呢!” 威武候诚实承认:“我确实想杀姓陆的。” 郡主闻言怒瞪他两眼,“去请个大夫……不,请十个!不对,不行,此事离奇,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算了,等平药师回来让他看。你——”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了好一会儿,忽地转身问威武候:“侯爷,您觉得黎儿长得像我不?” 威武候阴沉着脸:“我还是现在冲进去杀了姓陆的,亭儿恨就恨吧。”瞧老妻进去一趟,出来仍不死心,指不定怎么被哄骗呢! “整日打打杀杀,成何体统?你最好对陆延陵客气点!” 威武候懵了,心中怒气上涌,不停想着这陆延陵究竟什么狐媚子,把儿子骗得团团转,天天为他要死要活,现在和老妻打了个照面就把她哄得站他那边去了! “好了!别胡思乱想,我有那么没脑子?”郡主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安抚道:“事出有因,回头再和你详细说。” 威武候只好听话。 夫妻二人相偕离开,刚到东院,就听平药师从荆州赶了回来,急忙召见。 *** 郡主见着平药师,拦住他行礼的动作说道:“快去给陆延陵把脉。” 平药师正要寻陆延陵,不过在这之前,他想先跟赵亭汇报毒娘子那枚丹药的事,于是询问世子行踪。 “先别管他。”郡主回:“走,去西院。” 她的命令不容置喙,旁侧还有威武候虎视眈眈,平药师没法,便跟着去了。 *** 赵亭直忙到深夜才出宫,紧赶慢赶回郡主府,匆匆踏入西院,一进去发现没点烛火,格外安静,着急地掀开床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随后找遍房里都不见陆延陵踪影,登时大发雷霆,召了院里所有人问完才知道宁康郡主下午把陆延陵带走了。 于是脚步匆匆地跑到东院,求见父母。 被告知父母已经入睡,让他回去,第二日再来找。 赵亭着急陆延陵的安危与行踪,不愿意离去,又不能硬闯,便来到主屋外的庭院下跪,同父母身边的大丫鬟说:“劳烦姑姑和娘说,我就在这里跪到娘醒过来。” 姑姑不管怎么说都劝不动赵亭,无奈回屋。 顷刻后,屋里点着灯,却没人来传唤,似乎打定主意不理睬赵亭。屋里屋外,父子母子,兀自僵持着。 乌云遮住弯月,院里梧桐簌簌,更深露重。 不知何时,西厢房也亮起一盏烛火,窗边倒映两道身影,有侍女西厢房里出,越过跪得笔直的赵亭,拨开门帘,进入里面回话,片刻后出东院,又过了一炷香,回来的侍女身后跟着拎药箱的平药师。 平药师要进西厢房,从回廊走,远远瞧见庭院中间跪着的赵亭,好奇之下走上前:“世子,真是您?您也是知道消息,跑来见陆延陵的?怎么跪这儿?” 赵亭一喜:“你知道师兄在哪?” 平药师愣愣点头:“世子不是为陆延陵而来?我还以为世子都知道了!” 赵亭:“师兄呢?” 平药师忽略他的问题,因为一路上憋了许多问题,他更想解惑:“世子,您不道义,既知道了这件事,怎么能不告诉我?我就说没有哪个男人忍得了头上绿帽,还替人养儿子,敢情您原来早知道小世孙是陆延陵生的啊!不过您要早说,我何至于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男子之躯也能生子?师姐果然鬼才!竟能研制出生子药!可惜药材极难收集,早知道当初就不随便给兔子啊、药仆用了,您说这多浪费……” 从听到‘小世孙是陆延陵生的’这一句开始,赵亭便耳朵轰鸣、脑袋嗡嗡,平药师每一句话都进了脑子,可就是没弄明白。 等到他好不容易弄懂,就攥住平药师的肩膀:“告诉我师兄在哪!” “!”平药师瞧见赵亭满是血丝的眼睛,冷不丁指向西厢房,随即眼前一花,赵亭已经跑进去了。“那么凶干嘛?!不是,我还没说我压根没研制出什么散功丸……不是,那玩意不得花时间研究,又不是大白菜说要就要!是师姐给的药,兔子吃了没事,才给药仆吃,发现他武功暂时散了,我就以为是散功的药效——” “可不关我事。”平药师提着药箱自言自语:“金灵凤提着刀架我脖子上,我也没辙。现在阴差阳错又怀了,可不能找我算账。” 唉,当大夫真难。
第14章 西厢房里,陆延陵在贵妃椅上假寐,角落里放一盆冰降温。 原先穿了一个月中衣,这会儿终于换上一条长袍,腰间松松垮垮地束了条腰带,左手搭在腹部上,身形已有些瘦,腹部瞧不出丝毫痕迹。 赵亭停在三步开外,有些踌躇,发现陆延陵皱眉,似乎要睁开眼,蓦地上前点中陆延陵的昏睡穴,迅捷如电,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坐下来,仔细凝望陆延陵的眉眼。 三年岁月和浓烈的爱恨隔绝在两人之间,使重逢之后,他没有很认真地端详陆延陵。 赵亭的指尖描摹着陆延陵的脸,和记忆中没有分别过的云山君对比,身量没变,只是瘦了太多、肤色黑了点,身上多了许多疤痕,眉间也有些风尘。 是能看出来陆延陵曾饱受风霜的凄苦,只是更坚毅,似凛冽寒风中的青竹,而从前的云山君更像天边的云、山顶的树,是没有历经波折的意气与矜持。 囚禁陆延陵的个把月里,赵亭知道了陆延陵这三年间是如何过来的,起初伤势很重、武功被废,要忍受变成一个不会武的废物、还要接受他从天之骄子沦落到人人喊打的伪君子,从身体到心灵都被摧残、再重建,必然要有超过常人的坚强意志。 但陆延陵不是一开始就坚强,毒娘子和温子良也是在陆延陵被废的十个月后才找到他,所以他真真切切地做过乞丐,也曾颓丧,也曾痛苦的想放弃。 可他还是挺过来了。 赵亭忽然心生庆幸,既谢苍天,又谢陆延陵的坚忍与欲望,甚至感谢温子良和毒娘子的守信,没让陆延陵在那艰险的三年里发生意外、也没让他放弃野心,才让彼此得以重逢。 但凡中途出现一点意外,陆延陵都走不到他面前,他将一辈子寻找陆延陵,然后因为找不到、因为四年前的情伤而时常处于猜疑与爱恨交加之中,更甚或许会迁怒黎儿。 ……黎儿? 赵亭的目光迟疑地挪到了陆延陵腹部的位置,转为狐疑、迷惑,进而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最后绽放出越来越亮的光芒。 仿佛经历了质疑男人生子、疑惑男人怎么能生子,再到虽然不理解但陆延陵是为他赵亭生了个孩子所以就算离谱也非常开心地接受的一整个完整的过程! 抚摸陆延陵脸颊的手放到小腹,赵亭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瞧着陆延陵的睡颜,确定没有意识,这才去解开腰带、掀开衣衫,看到那道狰狞的伤疤。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1 首页 上一页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