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持季敏锐地察觉到了因子虚的言外之意:“你现在是不是怨我一开始就欺负你。” 因子虚点头,道:“是。” 还用说吗? 谁能不恨? 而且因子虚自认为他自己实在是贱人一个,就想看看权持季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摸明白了以后才能更好地得寸进尺,权持季怎么样他不管,自己这么聪明可爱,短了谁都不能短了自己。 “那你怎么才可以原谅我。”权持季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顾盼生姿的模样,捧着脑袋微微一笑的空当,一张俊脸猛地贴到了因子虚眼前,眯起眼睛的笑意显得那么亲昵。 因子虚被突然靠近的举动吓了一跳,觉察权持季就是单纯的孔雀开屏之后,他忍无可忍地挑了挑眉毛,说话的时候明晃晃的不怀好意:“求人原谅要有求人原谅的样子,先生现在明明答应好了,却是拖拖拉拉,先生哪里有什么诚意呢?” 权持季打着哈哈:“哪里有的事,这不是给你算着吗。” 因子虚:“……” 账房先生那一张纸来来回回算了七八百遍也没算够。 因子虚不是傻子,第二,因子虚不是瞎子。 面前消极怠工的场面叫因老板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喻白川算账都要比他们利落。 因子虚只能咬牙切齿:“看来先生乐善好施,手底下人都是苟延残喘,半截身子进了黄土,连喻白川那样的病秧子都比他们利落,该不会,他们比喻白川还要羸弱吧。” 权持季却是一点也没恼,反而笑笑:“我手下这些人都是个不好管教的,想必是不太想听因老板你的。” 因子虚立刻警觉:“你什么意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你要反悔?” 什么叫不太想听自己的? 这说法如何叫因子虚不细思极恐。 权持季兀自笑得惊心动魄:“没事,我有法子叫他们乖乖听你的。” 因子虚懵懵然:“什么?” 他就想知道权持季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到底是要守信还是要搞事。 眉头还没舒展,突然,权持季那张脸又靠近了自己一分,侧着脸,怼向因子虚的面前:“亲我。” 因子虚:“……” 因子虚条件反射一样,干脆利落一巴掌扔了过去。 心里笃定:权持季有病。。。 权持季还没有把自己挨了巴掌的俊脸收回去,执着地孔雀开屏。 因子虚:“……” 看来,这病得还不轻。 也许是那看傻子的眼神过于灼热真诚,其间还掺杂着对癫痫人士的深深同情与切切关爱,叫权持季头皮发麻。 他清楚地明白:因子虚还想再多打自己两下,并且他跃跃欲试,因老板呼人巴掌的手还没有任何缩回去的意思。 留守在销金寨的众人:“……” 他们也不知道哇。 他们对因子虚的印象还停留在卖棺材的老流氓,胆小如鼠,说跪就跪,半夜三更,上街溜马,还一下子放倒了阳长大人的心肝,叫阳长大人突突打了一顿。 谁也不知道到底经历了什么。 因子虚和权持季虽然不在奉安城,但是奉安城处处是他们的传说。 老流氓爆改高风亮节无风自香的许沉今。 窝里吃窝里拉,上完茅厕都不知道擦,他能是许沉今? 现在,权持季和因子虚还当着他们的面儿打情骂俏。 所有人内心都是窘迫,尴尬得手脚都没地方放,只能若无其事地看星星数蚂蚁,半个眼神都不敢分过去,生怕自己看见了什么要自戳双目的事情。 向来说一不二,喜怒无常的权持季把脸送过去挨了一下后意犹未尽地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 好像是蛊惑人心一样,权持季道:“他们中有不少人,父辈就呆在我爹军中,多年的感情,怎么会随随便便听命于别人。” 因子虚冷笑:“所以呢?” “除非是权家人。”权持季巧笑:“亲我一下,证明给他们看看。” 因子虚抖了抖袖子,抖出了两袖清风,高洁好像朦胧雪:“不亲,亲了就变成断袖了。” 权持季发出一声嗤笑,手指伸出去压在因子虚的肚子:“我可是到访了这么深的地方,我的子子孙孙都留下你这里了,做都做了,没有亲嘴就不是断袖?可笑。” 因子虚一套歪理:“我们做的时候没人看,现在要亲嘴就有人看见。” “因老板脸不红心不跳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虎狼之词,看见没看见,重要吗?没看见和看见了有什么区别。” 因子虚却笑:“区别大了,比如,现在说了,效果和亲了做了一样,我就可以不亲也不做。想必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有什么猫腻,在下是无所谓的,反正不洗澡的是自己,毁坏的也是先生的名声。现在可以好好理账了吗。” 权持季突然倾身,两瓣唇先是抿了起来,接着,飞快地贴到了因子虚的脸颊,宽厚的手掌由后按住因子虚的后脑勺。 脸颊吻? 哦,权持季有病。
第98章 狂徒的赤色鸳鸯肚兜 因子虚迷迷瞪瞪地伸手揩了揩自己的脸盘子,搓出了一手泥:“……” 他捅了捅自己的耳朵,问道:“什么时候能算完啊。” 权持季看都没看一眼就开始胡说八道:“今晚是出不来了。” 因子虚奸商嘴脸顿现:“不眠不休一晚上也不可以吗?” 算账的:“……” 好过分,这真的好过分。 权持季也不恼:“也不可以。” 因子虚只好揣了揣自己的袖子,抖了抖身上的黄沙,像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抖搂抖搂自己的毛茸茸,斤斤计较地算计着:"哦,那你们今晚就要住在这里了,算完了记得把几天打尖和住宿的钱补给我,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不收钱。” “对了,日头晚了,我就先睡了,熬夜伤肝,我们这行的还忌讳有命赚钱没命花。”因子虚嘚嘚瑟瑟地摇了摇脑袋,正要扬长而去,却不料权持季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因子虚走两步,猛回头,再走两步,又猛回头,戒备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他警觉的发现自己和权持季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因子虚又回过头,阿哒阿哒往前面窜了好几步,接着皱眉看向自己的身后:权持季还跟过来了。 因老板不免汗颜:“你干什么?” 权持季老神在在:“睡觉。” 因子虚立刻错开身子,给权持季让了一个道儿:“您先走。” 权持季歪了歪脑袋:“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因子虚当然知道啊。 可是,有个重要的傻要装。 因子虚只能捅了捅自己的耳朵:“知道什么啊?在下愚钝。” 言罢,因子虚两条大长腿抡得飞快,倒退着退出屋子,眼神警告权持季别跟过来。 对着权持季委屈巴巴还幽怨的眼神,因子虚眯了眯眼睛:他承认自己的年纪大了,确实不如权持季年轻气盛,但是他的腿脚还很灵便,而且他还有一个优点——爱惜自己,很怕疼。 因子虚猛地把门一关,轻快地抖了抖自己的袖子,笑成了弯月形状的眼睛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就变得冷咧了起来,步履匆匆的模样。 从高高在上许沉今变成市井小民因子虚,他放弃了很多廉价的品德,在奉安城,高风亮节的人很难苟活,生活会把所有人磨成一个梁上君子,因子虚也不能免俗。 他的方向是黑七的房间。 因子虚进屋的下一秒就把窗棂紧紧关上,深一脚浅一脚踩上榻,手指掀开床褥,手指关节试探地扣着床板,终于,他的耳朵灵敏的一抖,好像是听见了比刚才略清脆的声音。 因子虚满意一笑,果然看见了那里一个小小的暗格。 里面就是销金寨强抢来的东西以典当来的银票。 销金寨吞吐着各国暗面里的黑粮生意,其间能沾染上的油水确实多,可是这儿毕竟还是土匪窝子,最最喜欢的依旧是没本的买卖:杀人越货抢劫。 从中得到的不义之财还用记什么账啊,直接藏起来就好了。 坦白来说,黑七藏的地方确实简陋,要是留心一点,肯定可以搜到。 问题就是黑七被权持季杀死的时候场面太过晦气了。 床上的女娘还在尖叫。 黑七的裤腰带刚刚绑上去。 因子虚这个老流氓丑人多作怪,倒吊着呼气如兰。 权持季一刀架着两个人,咕咚一声,黑七脑袋落地。 因子虚:“……” 眼前和回忆交叠,因子虚汗颜,只能说:谢谢黑七了。 这间屋子被简单收拾了血迹之后就没人踏足。 因子虚还可以鸠占鹊巢,得来一份不义之财。 人在江湖飘,钱多不压身,因子虚虔诚地拜了一拜,好像是面对黑七的幽魂,然后心安理得伸出两根手指头掐了一掐,试图估计出里面能有多少的钱款。 这个时候,因子虚对于黑七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觉得黑七有品位:躺在钱上睡觉,想想就觉得舒服。 另一方面,因子虚又开始埋怨黑七这家伙私底下酒肉都来:要是黑七能清心寡欲一点点,因子虚现在就可以躺在更多的钱上做更大的美梦了。 还没有算计出自己能白捡多少钱,一道扫兴的声音响起。 “硿硿——” 到底是拿了死人的钱,虽然是黑七,可因子虚道德高尚啊……其实是心虚。 他还是被敲门的声音吓了一跳。 “谁啊。” 屋外传来权持季黏糊糊的声音:“因老板”。 权持季这个人会装,能打扮成明媚风流的少年郎,一道声音沉沉,温柔起来的时候能酥掉人的身子,可是就算他再能装,大家也都知道他的骨子里面绝非良善。 因子虚立刻从榻上爬了起来,汲着一双破鞋,用身子抵着门,并没有要开门欢迎光临的意思:“三更半夜,先生还不睡吗?在下肝虚,是要睡了,先生有事明天再说吧。” 言罢,因子虚还像模像样地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权持季不怀好意:“拿到销金寨之后,我在奉安城里面睡的可一直是这间屋子,我认床,因老板,你疼疼我,叫我进去。” 因子虚:“……” 他可不是一个傻子。 作为一个合格的梁上君子,因子虚能知道黑七把钱藏在哪里,难道还不能知道权持季那个家伙睡哪间屋子吗。 用自己的脚趾头想一想也能知道,权持季睡在这间屋子里面难道不嫌晦气吗。 想到这里,因子虚做作的咬了咬自己的手掌,假装惊讶道:“先生,真的吗?” 权持季此刻还没有预料到因子虚那张巧嘴里面能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虎狼之词,他还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真的,被褥换了我都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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