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川:“……” 他讨厌孩子,真的。 找爹找妈找伙伴,他们怎么不去找个死? 喻白川看着眼前这群小孩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在看庙里的菩萨,叽叽喳喳地简述自己丢了小猫小狗哥哥弟弟姊姊妹妹。 喻白川绷直了嘴唇,沉思自己应该怎么编。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每个人平凡的命运都是大差不差。 你看看,这一群孩子,家里全都丢了人,不知道还以为那几只小崽子是手牵手一起丢的呢。 喻白川哪里真的会算命,他只知道胡说八道罢了,面前缠人的小东西们叫他烦躁,却不得不理会。 喻白川只能随心所欲道:“过一个时辰就会找到人了。” 小朋友们明显相信了:“你怎么知道。” 喻白川口上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心里却明白:因为一个时辰之后就到饭点了。^v^ 饭点了总该回来了。 喻白川估摸着到了吃饭的时候,那群乱跑的小崽子一回来,还要有人夸他真乃神人一个,这都能掐指一算。 眼见着终于打发走了身边的孩子,喻白川慢慢地踱进屋子里面。 里屋狭小潮湿,桌上堆积着长了霉点的发黄书页,光照不进来,闭仄昏暗,不用到晚上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在被许沉今带走变成国师之前,他就一直住在这里,不见天日,实实在在的阴沟里的老鼠。 现在又回来,一切都好像是完成了属于自己的闭塞。 喻白川突然猛地咳了两声,一下子就跌跌撞撞地俯下身子滚到了灰扑扑的案子上面,思绪不甚清晰,只能摇头晃脑,接着,发白的指关节缩紧,喻白川眼睛猩红,手臂上青筋暴起,只能动作僵硬地呼吸,胸膛鼓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后槽牙死死咬着。 他差点把案子打翻,这才哆哆嗦嗦地抽屉里面拿出了一颗用纸包着的药丸。 这颗药形状并不规则,好像是手搓出来的粗制滥造,闻起来没有浓烈的药味,多的是一种焚烧草木灰的味道。 喻白川不用水送服就急急地把药吞咽了下去,呼吸却越来越粗重,这病劲儿竟是一点缓解的意思都没有。 自从他从阳长那里出来,就什么药都没有吃,这几日全靠硬撑。 刚刚吃的那颗说白了,不叫“药”叫“丹”。 就是那帮市井骗子口中包治百病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丹药。 “呵——”喻白川一声冷笑,他又怎么不清楚这种所谓长生不死丹,什么气功度化都是假的,可是除了把自己微薄的希望放在这里,喻白川又能怎么做呢?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他只是……只是想要苟延残喘下来罢了。 奉安城路途遥远,这几日忙着装神弄鬼,凑了一点窝囊费当行路的盘缠。 喻白川皱了皱自己的鼻子,心中思量道:要快点上路了才好,不然就凭着他这副病秧子的身子骨,说不定在路上就死掉了。 混蛋因子虚,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自己呢? 喻白川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呼吸,跌跌撞撞地出门,手上还拿着那装着药丸的小纸包,想了想,还是把那几封骗子药揣进了怀里。 这药,万一,万一……有一点用呢。 他要出去租马,想想法子怎么出城。 这还没有走出房门,就听见了屋外面的喧嚣,喻白川猛地一下抬起了自己的眼睛,他好像是看见了气势汹汹过来的人群。 瞳孔放大,手僵直地垂了下来。 晚风永远寒凉,天光昏暗,乾坤泯黄,人影没入夜色。 喻白川的眼睛不好,在白日看不太清,只有到了晚上的时候才可以观察仔细,可是这个时候他开始痛恨起为什么自己看得清晰,因为他看见了所有人愤懑害怕的样子。 傍晚的乌鸦叫不停,门口那盏白灯忽得一下就灭掉了,一切都显得不吉利。 喻白川打开门,往身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妖怪!” “我家娃娃昨天还和他说话,今天我家娃娃就没有了!” 村妇的嚎哭不绝于耳。 喻白川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神,只能呆呆傻傻地看向眼前。 几张小小的草席,包裹着几个小小的尸体,尸体软绵绵的,喻白川的四肢也是软绵绵的,他禁不住失力,跪到在穹苍之间。 耳边还有女孩的抽噎:“你明明和阿婉说好了,明明说好了,晚上我的哥哥会回来的,为什么……” 为什么……统统死了呢。 喻白川的脑子里面是一片空白,他哆哆嗦嗦伸出手,想看看草席之间的可怜尸体,却被佃农们按住,锄头和斧头就在身侧,他歇斯底里地哭了一声。 听阿嬷说自己刚刚出生的时候,一张开眼睛,屋子里面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们说自己是妖精投胎,要把还是婴儿的喻白川扔到火堆里面。 谁也养不起一个病秧子,不如给病秧子留下一个妖怪的名声,让他们易子而食的行为变得合情合理。 现在……喻白川又变成了妖精。 他可以是骗子,是国师,是神算,也可以是妖怪。 重要的从来不是他是谁,而是大家需要他是谁. 喻白川用力掀开了其中一张草席,结果看见了嘴唇死白的尸体,胸口上一个血淋淋的刀口子。 “这分明就是……” 就是被人活活捅死的。 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待在这破巷子里面,怎么可能会是他做的呢? 明明是一个病秧子,要是拼了命起来,竟然力气大得几个汉子都没能拉住。 喻白川好像是疯了一样,病恹恹的身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形同疯魔,把所有的草席都掀开来。 无一例外,这些尸体的身上都是刀口,贯穿身体,要人性命,他们死之前,一定哭得歇斯底里。 喻白川忍不住大声谩骂起来:“这几日我从来没有离开自己的院子,你们难道看不见吗,这些孩子身上都是刀伤,现在战乱,街上什么人都有,他们不是我杀的。不是。” 可是愚蠢的佃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土匪他们是惹不起的。 见了官兵他们也只有赔笑的份。 谁能去给自己的孩子找一个交代。 “我的娃娃——” 泼妇歇斯底里:“昨天还好好的。” “你就是妖精,你一来了我们巷子,我娃娃就没有了。” “一定是你诅咒了我的娃娃。” 喻白川惨惨一笑,表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恶狠狠道:“那,我就诅咒你们,诅咒你们。” “不是说我是妖怪吗,我诅咒你们。” “你们会不得好死,你们会流离失所,你们妻离子散……”喻白川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诅咒你们。” 群情激奋,这帮佃农大声叫了起来:“他承认了,他就是妖怪。” 喻白川脚步不稳,步步紧逼:“对,怎么样?” 他这天生的怪病就活该被别人当成妖怪。 大家被“妖怪”吓得往后面退了好几步,终于一齐拥了上来。 “把这个妖怪送到城外,活活烧死。” “烧死他!” “烧死他!!!”
第95章 你听听,我的心慌不慌 另一边,奉安城外,因子虚戴着一个防沙的大兜帽,枫衣上面虚虚地笼罩着一层黄沙,逆风而行,不想言语,就怕吃一嘴西北风混旱地沙。 他是不说话,权持季却喃喃不休,将脸埋在因子虚脖子那里,轻轻呵出的气息比迎面过来的黄沙还要扰人:“因老板,我在奉安城人生地不熟,你都带我过来了,你就要养我。” 因子虚:“……” 他们从京都过来,一路上简直是畅通无阻,夏桥的鬼影都没有看见,通关文牒也不盘查,甚至有人笑脸相送。 过于一路顺风。 他开始怀疑了,他不开心了,他气愤了。 权持季却把头靠在自己的脖子上面,嘟嘟囔囔,劲臂勒这因子虚的腰,整个人都贴着因子虚,好像是一只悠然黏人的大狗。 因子虚猛地伸手到身后,突然松了缰绳,身子往后面一扭,直愣愣地看向权持季的眼睛,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觉察因子虚的视线,权持季立刻眨了眨眼睛,抛了一个媚眼。 因子虚:“……” 这……活孔雀。 “能不能别把脸埋在我脖子上说话。” 权持季不要脸道:“我怕吃到沙子。” 因子虚干巴巴:“你是觉得我的脖子能比黄沙干净多少吗?” 权持季不怀好意笑了一声:“蜂腰玉颈,趁手得很,因郎。” 一个郎字,原来千娇百媚,权持季说出口却是奇怪,少了几分狎昵,多了两分戏谑,更像是明晃晃的宣告占有。 “因郎,因郎……”眼见因子虚猛地一愣,竟是没反应过来,权持季得了趣,压低声音,继续叫,叫到最后,从“因郎”变成了“先生”。 “喊魂吗?”因子虚没有听清楚权持季最后的那一声“先生”,他把头扭过来也不是为了和权持季打情骂俏。 因子虚若无其事道:“先生,大厦将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虽然也不能保证在下绝无异心,但我们也能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和我交一个心……” 他语气一顿:“你的底牌是什么,除了那点兵和已经被收回去的兵权,真正叫圣上忌惮你的,到底是什么。” “看路。”权持季轻飘飘地揭过话头,伸手要把因子虚的脑壳扭回去,结果,因子虚这个家伙坚强地梗着脖子,一副要落枕了也不管不顾的样子。 因子虚伸着自己的长脖子,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什么?” 权持季还是那句话:“回头,看路。”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就是清楚明白地告知因子虚,他不想说。 他相信因子虚这么聪明,肯定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权持季显然忘记了一件事:因子虚明白是明白,但买不买账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子虚在这种事情上精明,可不愿意被一丝一毫地糊弄。 都是刀口上过日子的事情,不问清楚了,便是杯弓蛇影,提心吊胆。 哪天剑悬头顶,他都浑然不知,白白送命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因子虚没什么耐心道:“你是眉毛底下挂两蛋,光会眨眼不会看还是?我不看路,你不会看?先生,你别躲啊,让我好好看看你。” “别看……”权持季目光躲闪,他怕和因子虚一眼就叫因子虚看穿了。 “好看。”因子虚这个老流氓矮了矮身子,笑了一声,说话却是咄咄逼人:“先生,到底是什么?” 叫圣上忌惮,叫夏桥算计,叫危急关头还能人誓死追随的到底是什么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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