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势弱了一些,揉揉鼻子道:“我,我哪里闲逛了?我不是去镇上做工了吗?” “你做工了吗?你打着做工的名义天天往镇上跑,我看你就是想去玩。” “怎么没做,今天真的做了!”白松急了,脸红脖子粗,差点赌咒发誓。 “好,我相信你,你说做就做了。你的工钱呢?” “不是买了烧鸡……,不是,你管我的工钱呢!难道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想来管我的事吗?” 白松理亏,干脆气势汹汹地转移话题,用大道理压白露,想让他哑口无言。 白露哼了一声,气冲冲地道:“我当然没资格管你的事。只是爹病了,你不管吗?” “我怎么管?我又不是郎中!” “不是郎中你就不该来看看,不该来伺候吗?” “我来看看爹就好了吗?笑话,你以为我是神仙啊?吹一口气就能什么事都解决了啊?” 白松架着二郎腿,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心里急死了:该死的爹啊,你怎么现在就死了呢?你这一死,我们两口子指着谁养活呢? 白露从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胡搅蛮缠的人,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只气得跺脚大哭。 白大毛躺在床上,身子瘫了,耳朵却没瘫,他听着白松这些混账话,气得脸色煞白,呼哧呼哧喘粗气。 他想让白松不要再吵,奈何气势太弱,声音太小,插不进嘴。 这时见白露只顾着哭,白松板着脸一言不发,他喘息着道:“你们不要吵了,小松,你是做哥的,该把家里的担子挑起来。” 白松脖子一梗:“我怎么挑?我身上有一个铜子儿吗?” 这是刚才俩人躲在卧房吃烧鸡时,伍小勤给他下的硬指标:老不死的腰断了,没几天好活了,一定要把银子要出来,不然老东西偏心,肯定全部偷偷塞给白露了。 白大毛流着泪叹气道:“家里穷成啥样子你不知道?肚子都填不满,哪里有银子?你成亲时拉下的窟窿还没填起来呢!” 白松两口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为白大毛身上藏着许多银子不拿出来,想方设法地想要出来。 他悻悻地把伍小勤教他的话一股脑往外倒:“怎么没钱?没钱你还经常带白露下馆子啊?” 白大毛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活活气死。 他望着白松那混不吝的嘴脸,这时才开始后悔,以前不该那样惯着白松。 小时候家里有点好吃的,生怕白竹闻了一点味,全部归他吃,还纵容他欺负白竹,养出他这么一副自私自利的性格。 好了,惯出这么个没良心的窝囊废加白眼狼出来! 可是现在自己瘫在床上,白露又小,还得靠他,白大毛忍了又忍,放软了语气道:“我真的没钱。唉,我这个样子,也不用请郎中吃药了,免得花冤枉钱,就这样捱到那天算那天吧。明天开始,你不要往镇上跑了,在家带着小露好好干活。让你媳妇不要装病了,起来好好料理家务,日子总要往下过的。” 说着,他鼻子一酸,淌下泪来:“小松,你已经成家了,长大了,过不了两年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还不赶快学着挑起担子来,难道我死了,你们都不活了吗?” 白松一怔,心里有些发酸,正想说点什么,转念一想,媳妇交代的任务没完成,等一下不知道要怎么收拾自己。 他把心一横,脖子一梗,气鼓鼓地道:“不是我不管家,一个铜子儿都没有,怎么管家?你把银子给我,我明天就开始管家!” 白大毛见他油烟不进,只是要钱,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气冲喉管,猛地咳嗽起来。 一咳嗽,腰上剧疼,他只得使劲忍着,脸都憋红了。 白露见他咳得厉害,瞪了白松一眼,忙过去拍着白大毛的胸脯给他顺气。 白松像没听见一样,木头人一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白大毛叹了口气,自己惯出来的白眼狼,报应得自己受着。 他见好说无益,知道对这个怂货得来硬的,他忍着痛,沉着脸道:“好,你不管家就算了,我不指望你。今天晚了,明早去请村长来,我们把家分了!” “分家?”白松一愣,伍小勤可没说要分家,这下该怎么办呢? “分家!你不是不愿意管事吗?分家了,你就不用管事了。” “怎么分?” “我自然有章程!我瘫了,小露没长大,把房子田地折算一下,把养我的,养小露的留出来,剩下多少你和小露分!” 白松只是怂,娇生惯养,没有担当,并不傻,他在心里迅速地算了一笔账,马上明白过来:老东西这是想方设法地给白露攒家产呢! 第396 章 门都没有 这个破家,一眼能望到底! 几间破房子,几亩薄田,留出养他们的,还能剩下啥? 还分个屁啊,明显就是想让他们两口子净身出户。真的细算下来,说不定他们还得倒贴。 若是换做别的和白松一样的白眼狼,家里一个瘫,一个小,分了家,免了两个大包袱,求之不得。 哪怕净身出户也没关系,两个有手有脚的年轻人,去哪里挣不到一口饭吃? 可白松怂,伍小勤懒,俩人好吃懒做,啃白大毛啃习惯了,一说分家他就慌了。 白松斜睨了白大毛一眼,恨他偏心:哼,我就不分家,你能耐我何!你个老东西,瘫在床上,能活几天?等你两眼一闭,两脚一蹬,这些家产不都是我的?想把家产全部给白露,门都没有! 凭什么分家?现在分家不是让我把家产拱手给白露? 你当我傻吗?个老东西! 想到这里,白松冷笑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走,气鼓鼓地道:“我不分家,想把家产都给白露,门都没有!” 白大毛半天没说话,攒够力气后,才大声道:“你要是再这样烂泥扶不上墙,我让小露去找村长,让村长主持公道分家。” 白松哼了一声,落荒而逃,去找狗头军师伍小勤商量对策去了。 第二天,伍小勤开始起床做饭,喂猪,白松也不去镇上闲逛了,装模装样地驼着锄头下地干活。 只是,从这一天起,白松两口子没进来问候过,更别说伺候了,什么请医问药的想都别想。 俩人只有一个心思:盼着白大毛早点死。 这不能怪他们心狠,毕竟白大毛这样子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早死早托生,还能省点口粮。 以前白露是和白大毛睡一起的,这时白大毛动不了,在床上吃,在床上拉,乡下房檐低矮,通风不好,卧房里终日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无论白露怎么擦洗都飘之不去。 白露虽然很有孝心,但也抵挡不住恶臭的攻击。 他虽然不说,也不嫌弃白大毛,照常的伺候他,但是白露经常吃不下饭,人肉眼可见地消瘦。 白大毛心疼白露,自己这个样子,好又好不了,死又死不了,害得白露也跟着受罪。 他想了半天,让白露开箱子把自己攒的一两多银子,几百个铜板拿去藏好,再把白松喊进来,坚持要搬到柴房去睡。 白松见他没几天好活了,怕他暗中使诡计,把家产都给了白露,表面对他百依百顺。 再说了,白大毛一死,这房子就是他的,以后是要给他孩子住的。白大毛把房子弄得这么脏,以后孩子怎么住? 这个提议深得白松的心,他动作前所未有的快,和伍小勤迅速把白大毛抬到柴房。 于是,柴房里原来白竹睡觉的那个破门板又支起来了,破旧的柴房自白竹之后,迎来了第二个主人。 只是白竹勤快,哪怕是破旧的柴房,也尽量收拾得干净,白大毛臭,柴房终日臭不可闻。 伍小勤见白大毛瘫在床上,又脏又臭,嫌弃得要死,盼他早点死盼得眼睛都绿了。 为了早点送他上西天,伍小勤想方设法地助他一臂之力。 她心眼多,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打死他,就在饭食上动手脚。 白面细粮是一点都舍不得做的,要留着白大毛死后他们两口子吃,伍小勤每天故意做些粗粮,半点油星都不放,菜也没有。 白露不管嫂子做什么饭食,每天都舀一碗先喂白大毛,就像当初白竹总是先喂他娘一森·晚·样,剩下的汤汤水水自己再吃。 生病的人都欠吃口好的,白大毛见了这些粗粮,半点胃口都没有。 不吃吧,肚子饿得慌,可吃了这些硌牙的粗粮,白大毛屎都拉不出来,没几天,肚子像孕妇一样,硬邦邦的鼓得老高。 白大毛动不了,白松不闻不问,吃喝拉撒都靠白露。 白露给他接屎接尿,擦身子,毫无怨言,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不管白露怎么尽心,都解决不了翻身的问题。 白大毛腰疼,自己不能翻身。 白露力气小,没法推他翻身。 天天一个姿势,仰面朝天地躺着。 没几天,长了一身褥疮。 没医没药的,褥疮越烂越深。 屁股上大腿上烂出一个个深洞,洞里长了蛆,一团一团的肥胖的蛆虫在洞里扭成团,身上的皮烂得一块块的往下掉。 白大毛又痛又痒,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日夜哀嚎。 白露很是心疼,跑去郎中那里买了一些草药煮水给他搽褥疮,收效甚微,白大毛真正是生不如死。 十月底,山区风大,白天还好,晚上就很冷了,白露给白大毛擦洗了身子,先睡了。 白大毛整天躺着,睡不着,身上的褥疮又疼又痒,忍不住又开始嚎了起来。 破房子不隔音,哀嚎声传到了隔壁。 白松和伍小勤正在办事,被白大毛长一声短一声的哀嚎打断,扫兴极了。 白松趴在伍小勤身上,一动不动,还没说什么,伍小勤怒气冲冲地一把薅下他,一脚踹到床下,怒骂道:“该死的老东西,日也嚎,夜也嚎,还让不让人活了!” 白松揉着屁股,偷偷往床边蹭,陪着笑脸道:“我还不是烦死了,老东西命贱得很,就是不死,有什么办法呢?” 伍小勤烦躁地哼了一声,突然抬头望着白松道:“他不死,你不会送他一程吗?” 白松吓一跳,脸色煞白,摇手道:“你可别吓唬我,我胆子小!” 伍小勤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没做声。 她知道白松怂得要死,让他动手打死他爹,他死都不敢。 逼急了,说不定跑去村长那里告发她,那她往后不必做人了。 还得智取。 伍小勤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换了一副嘴脸,故意撒娇道:“你个猪脑壳,会不会听话?他是你爹,难道你还能打死他吗?他活一天,你当然得好好孝顺一天。” 白松从来没有听见伍小勤说这样的话,以为她在讽刺自己,张着嘴狐疑地望着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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