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中的那人被铁链拴着,听见刘景珉的发问后有了反应,微微抬起头来。 刘景珉眯起眼睛,问:“刺杀圣上的那名舞女,是你主子的手笔罢?” 铁链哗啦哗啦响了一阵,里面那人开口,说:“为什么这么说?” 此人正是那晚拦住林师的刺客! “我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我觉得也许只是那女子太过于紧张,力气又不如男子之大,所以出刀并不有力。”刘景珉看着地上那一洼积水,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劲,王宪知作何要设计舞女在自己祝词时进行刺杀,又失手摔了杯子,万一失败,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人的声音冷冰冰的,说:“主上之意,我一概不知,我只负责拦住林长兮。” “为什么?”刘景珉问,“林长兮能做什么?” 无名刺客:“……” 刘景珉继续问:“惧怕他的咒法,还是他的鬼兵?” 无名刺客终于神色一凛,道:“你也知道?” “也?”刘景珉的神色沉下来,“他都住到我陵南王府上了,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怎的,周明持什么时候,又是从哪得知的这回事?” 无名刺客又沉默了下来。 刘景珉叹了口气,地牢中阴暗潮湿,叫人不舒服。他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再在这地牢里待下去了,转身向出口走去。 谷余跟在后面。 “他并非死士,也不是专业刺客,他只是周明持的一个手下,不如那个姓曲的丫头,嘴不严。”刘景珉思考了下,吩咐道,“无论什么方法,撬开他的嘴,别太狠,还要留着嘴说话。” …… 林师趴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前些日子给他看伤的那位赤脚大夫又来了,原本是来常规的换药,结果瞧见那伤口不仅没好,反而又浸出了些血来,已经干在纱布上了。他坐在一旁一边施药,一边叹气,道:“好不容易长好了些,就是闲不下来?不静养,非要下床走动,这下好了,扯着伤口,又要多养十来天。” 伺候人的小丫头在一旁候着,越听越不是滋味,开始胳膊肘往外拐,抱怨起来,道:“你说王爷也真是的,吵架归吵架,严重到什么程度非要动起手来?这下好了,林公子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蚊子嗡嗡声。 老大夫听得眉头一皱,反问:“打起来了?” “打得可凶了。”小丫鬟一撇嘴,小声道,“打得房上的瓦都碎了。” 老大夫将手中的药碗一摔,气得胡子都要翘了起来,喝道:“他陵南王怎么这副德行!明知你有伤,吵什么吵!打什么打!我找他说理去!” “罢了。”林师连忙伸手拉住老大夫的衣摆,无奈道,“并非这么一回事,只是小小切磋了一番,是我提出的,就用了两记定身,背后的伤也不是……” 他说到一半,突然噤了声,舒了口气,垂眸道:“下次不会了。” “哼。”老大夫吹了把胡子,又拾起了药碗,继续给林师那伤口上好了药,起身,道:“此罢,这几日下床可以,其他的一律禁止,更别谈切磋打架!出了事想想怎么向你朋友交代,怎么向你师父交代。” 林师将熬好的药一饮而尽,药苦得令人发颤,他缩着舌根应了声,老大夫收了药袋,又苦口婆心地嘱咐了他一番,不放心地走了。 “公子。”老大夫走后,小丫鬟畏手畏脚地靠过去,说,“吃蜜饯。” 林师摆摆手,委婉拒绝了。 小丫鬟放下蜜饯,期期艾艾道:“公子,你和主上…到底为什么吵架呀?” 林师想不到她这般敢问,轻轻一笑,说:“是我不对,先前骗了他,他为此生气也理所应当。” 小丫鬟意料之外地“啊”了一声,小声嘟嘟囔囔,道:“果然张婶说得没错,长得好看的净是会骗人的。” 林师哑然失笑。 林师乖乖遵着医嘱在房中歇了大半天,直到天都黑了去,实在又觉得屋里闷,站起身来,披了氅衣,踱步往院中遛遛。 冬日里院中光秃秃一片,池水都结了冰,远处又一簇落叶堆成的小山,树枝也已经沿着窗户叉进了屋里,看样子是从天气转凉后此处就未再有人打理了,未计划到此时住了人,才匆匆忙忙收拾出来。 绕过厢房,后面有一座景致假山,连着池子,天暖和了应是有池中瀑布的造景。 林师细看那假山后面一点红,心中不免好奇,快步走上前去,转到了庭院这处假山后面,才瞧见那光秃秃的假山旁种着一株红梅,开得正好。 他伸手,轻拂了下花瓣,心中念念刘景珉为何不将这般艳丽的梅花种在前院观赏,反倒种在这犄角旮旯里,点缀不出山,也映衬不了水。 林师伸手刚一碰上花,那花瓣便簌簌掉落了几片,他心中蓦地一惊,急忙收回手,正责怪自己乱碰败了花,突然假山那处“咔哒”一声响。 这声音听上去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林师迅速后退几步,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没有箭矢飞来,也没有什么人出来。 再回过头来时,他才陡然发现,假山后面竟不知什么时候曝露出一口暗道!那暗道像铺设台阶的深井,黑黝黝一片,往假山里去了,不知更远处通向何方。 林师深吸一口气,抬手搓出一簇火苗,空余另一只手提起衣摆,向暗道石阶踏出一步。 “咚——”
第70章 地牢 暗道里幽长而又深邃,只比一人肩膀宽稍稍一点,手中的火苗微微跳动了下,暗了些许,却没有熄灭。 林师小心翼翼地踏过长满青苔的石阶,偶尔不小心踢到一颗碎石,从脚边沿着石阶滚下,坠入黑暗 ——看得出,此处已经很久未曾有人光临了。 这间庭院难道不应是刘景珉的私宅么?林师倍感不解,他可是知道此处有一条暗道,又可否知道这条暗道通向何处? 林师一路摸索着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离那处光亮的入口已经有些距离了,门还未关,也许需要有人亲自去关上它。 他正要迈开脚步继续前进,忽然间想起来先前乌远镇旁那座道观下的废弃地下遗址来,同样是机关启动后,曝露出类似的暗道。 但不同的是脚下这条暗道要窄得多,两册只用简单的石砖铺设,时不时会有泥土碎渣掉落下来,兴许是为了更容易掩人耳目。此处没有废弃鬼市那般的歌谣小调,没有雕花与壁画,也没有灯,四下黑漆漆一片,只留下林师手下那一簇烛火勉强照明。 很明显,此处与那所谓鬼市,并非用于同一种用途。 行了许久,直到林师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走出了地上的宅邸,那石阶才终于结束了,地面陡然变得开阔,斜上方出现了透气的小孔,有光线微微透下来。林师掐灭手中的烛火,正欲沿墙体走势再往深处走去,突然深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爆吼。 “呃啊——” 林师下意识后退一步,心惊时暗道一声不对,这是人的声音,是有何人被困于此!?紧接着猛然迈开步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小跑过去。 直到走近了,林师才恍然察觉,这暗道连通的,竟是一间地牢! 为什么长安城外,荒郊野岭的私宅下,会有这样一座地牢? 林师突然放慢了脚步。 牢房内,一个满身是伤的人被铁链悬起双臂,凌乱头发下遮掩的嘴巴正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他的声音太轻,别说林师的位置,就连站在他身侧的人,都听不清他声若蚊蝇的呢喃。 铁栏之隔,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外面,一身干练的劲装,正端着臂,靠着墙。他似乎完全没有想过长着青苔又布满尘土的墙面会弄脏自己的衣服,兴许对此也不大在意。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牢房内被铁链拴起的人,几名手下守在两侧,其中一人在牢房内贴着那犯人的脸片刻,抬起头来,转身出了铁栅栏门。 他抱拳,向刘景珉报告着什么。 “没错……招了……正如您……样……” 林师站着的位置不够近,听不清他在具体报告的内容,只朦朦胧胧地捕捉到了只言片语。他站在暗处,扶着墙的手越收越紧,终于,在那边刘景珉出声之前,林师身影一转,打算当作无事发生,沿着来时的暗道折返回去。 “什么人!” 他这一转身,甫一迈步,便突然被其中一个手下察觉了。 刘景珉随着手下的这一声提醒,猛然抬头,瞧见暗处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脚步一顿,似乎有些心虚地回头往他这边的方向一瞥,又以飞快的速度往地牢深处走去。 刘景珉心头一紧,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伸手将要提刀追上去的手下拦住,朝谷余的方向一努嘴,说了声“剩下的交给他”,转身向那身影的方向跑去,喊:“站住!” 林师的身影不但没有停住,反而脚程愈来愈快,到最后刘景珉跟得几乎要跑起来。他边追边愈发觉得不对劲,地牢深处,就连他自己都鲜少去过,林师怎么进的来?他是如何进来的?! 不会是化成型的啊飘,摄取了他的记忆,变成了林长兮的样子来夺人心魄罢! 刘景珉一向不怎么信这神啊鬼的,即使有,他也未必在怕的。他一路上追赶的脚步丝毫没有放慢, 越到深处,地面也变得愈来愈滑,终于在一个离石阶口不远的折弯,刘景珉猛地抓住林师的手,两个人一齐停了下来。 是实的,不是地牢里的啊飘。 林师仍然没有回头,刘景珉率先发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只要不出这个大门,哪处都去得。”林师深吸一口气,道,“这不是小王爷亲口说的么?” “我……”刘景珉被他质问得僵了一下,问,“……你是如何绕过我的?” “绕过你?”林师眉头微微皱起,转过身来,反问,“我为何要绕过你?” 刘景珉缓缓拉他靠近,问:“缩地千里?天文道的咒法有这么神奇?” 林师随着他的动作后退一步,不理解他的话,说:“咒术再怎么样也没有那个本事,我是触发了机关下来的。” 刘景珉闻言一愣:“机关?” “你不知?”林师亦诧异,他想起方才牢中那个看不出是何人的囚犯,面色一暗,问道,“你身为私宅的主人,难道不是你一手修建的么?” 他这样一提,刘景珉才忽然想起些什么。 早年他动工这座地牢时,除了书房那处密道,确实还留了令一处通口。彼时院中有一株梅树开得正好,他便心血来潮仿制了一个机关,用在了这处。奈何自己偷学来的手艺欠佳,不出些时日那机关便用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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