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周晟看到书案前的萧胜雪,挥退了小黄门,大步走向桌案。 萧胜雪身体一轻,被抱起坐在周晟腿上。 “胜雪,你气消了么?你说,我听着呢……” “我们……”萧胜雪叹气:“你故意把见杨沉舟的时间安排在昨天下午,故意留他到晚上,无非就是想让他知道我们的事。你的目的达到了,杨沉舟该看的和不该看的都看到了、猜到了,现在他死心了,但我觉得在外臣面前这样……我很难堪。” “胜雪,对不起。昨天杨沉舟有政事要和我谈,我们确实谈到了晚上,但留他用晚饭是我故意的。我没想过你会难堪,这是我的错,你不理我,我不怨你。以后我不这么做了好不好……” 萧胜雪沉默着没有回话。周晟知道萧胜雪心情依旧不快,于是也没说话,而是握着萧胜雪的手在等,等萧胜雪开口。 不一会儿,萧胜雪轻轻说:“周晟,我的身世你想必也知道的。我母亲是宁国郑妃的宫女,母亲在郑妃怀孕时被老皇帝奸污生下了我。老皇帝宠幸郑妃,也不敢得罪郑家,所以我出生起就和母亲在宁城郊外讨生活。还朝后我虽名为皇四子,实际上和笑柄没什么两样。” 周晟拍了拍萧胜雪的肩膀:“我知道的,你那个时候很辛苦。” “可有些你不知道。”萧胜雪点点头:“我被人当作笑柄,所有政见也都被认为是跳梁小丑的胡言。整个朝堂,能和我说上话的,也就那个于世不容的杨沉舟罢了。昨天被杨沉舟看到那些事,我有了一种以色侍人的羞辱。” 萧胜雪想到这里又嘲讽一笑:“我在宁朝被人羞辱也不是一天两天,那时我都面不改色,唯独到你这却生气起来。真是可笑……大概是我迁怒到了你吧。” “不。胜雪,这不是你的错。我明知道你的身世如此,还没考虑好这些……那些外人不理解你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眼光你本就不必在意。反倒是我,你那么信任我,我不该在你伤口上撒盐,我应该尊重你的。” 午后阳光正灿烂,照耀着窗外的新雪。雪面洒下了粼粼的金光,旁边的树上白梅花开得正艳。 周晟揽过萧胜雪,抱着他坐在了窗口的软塌边,感受爱人靠在自己怀中暖暖的温度。两个人一起看向窗外,雪胜梅花几分白,怀中人又胜雪几分风采。微风吹来,清风夹杂着梅花的冷香顺着窗边扑入两个人怀中,萧胜雪感觉抱着自己的周晟紧了紧双臂,在一片安静中,他听到周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胜雪,你愿意做我的皇后么?” “周晟,我不想做你的皇后。”萧胜雪摇了摇头。 “胜雪,我可以问问为什么么?” “我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一直待在后宫里做一些消磨人生的事。” “胜雪,我们不像宁国风气闭塞,皇后是可以参政的。甚至有的皇后做到了大理寺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不是参政。”萧胜雪摇了摇头:“杨沉舟和我一直想要在宁国推行盐税改革,可那时我地位不够,只能眼看着杨沉舟获罪。也不光是这件事,还有宁国之败。看似败在老皇帝荒淫无道,诸皇子内斗,实际败在士族做大,土地兼并,压抑农商,私产误国。你也知道的,当年我上过折子,也被人拿来当滑天下之大稽的笑料。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试试。” 周晟知道萧胜雪的身世凄苦,对宁国皇室半点感情也无,但他冷漠地说出“老皇帝、皇子”而非“父皇、兄长”时,还是心疼了。 “胜雪,盐税改革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扬汤止沸,于你的名声并没有任何好处。但如果彻底改,牵动的利益太多,容易自伤。杨沉舟去做也就罢了,我不想让你冒这个险。” “朝堂上想改盐税的不止我和杨沉舟两个,但敢改盐税的,不多。我也想顺便为你做些什么。” “我知道了胜雪。” 周晟从书案上拿出两张奏疏递给萧胜雪。第一张上表人是杨沉舟,内容是潞城盐税改革。第二张是礼部拟定封号的。 萧胜雪笑得开心:“看来杨沉舟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很想把奇珍异宝都给你,可你好像从不在意这些外物。你今天和我说昨晚的安排让你觉得羞辱,又怕自己不够懂你而失去了你……”周晟无奈一笑:“可反观杨沉舟,他懂你、更敬你,我真怕你什么时候就被他吸引走了。胜雪,我无法掩饰对杨沉舟的嫉妒。” 萧胜雪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周晟,内心泛起了无法言说的喜悦。眼前的人好像不知道他自己的吸引力到底有多致命。 萧胜雪抱住周晟:“没人会讨厌漂亮和贵重的东西,你给我礼物我自然是欢喜的。杨沉舟的追慕、尊敬和理解我都是知道的。可如果我只想要有人追慕我、尊敬我、懂我,大可以去城郊开个学孰当先生,不必留在这里。所以,周晟,你知道你的魅力么?” 萧胜雪换了个坐姿,他靠在周晟怀中,双臂越过周晟的肩膀,双手交叉着环在周晟颈后。萧胜雪抬头看着周晟,双眼中仿佛掬了两汪清澈的潭水。周晟在一片水光粼粼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心如鼓擂之时,耳边响起萧胜雪轻轻的气声:“我喜欢你的一切,你的好,你的坏……还有你对我做的一切。” 周晟感觉自己脑中属于理智的弦被这句轻轻的话语撩拨断了。 “砰——”周晟几乎是粗暴地关上了榻边的窗户,室内只剩下昏暗一片。 今夜的帝王第一次没有按时批完奏折,直到月上中天,正殿的门才被打开。 --- 前朝废太子萧胜雪,归降大盛,赐封天命侯。天命侯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去潞城主持泛滥的私盐问题,协助人是新任户部度支主事杨沉舟。 此项圣旨一出,满朝哗然。历年的朝廷对盐业都是官营垄断,沿海的潞城是重要的产盐地之一。但因为北盛之前和宁国战争频发无暇他顾的原因,导致潞城私盐监管松懈,一大批私盐贩子崛起。 私盐贩子屡禁不绝,潞城官府也无能为力,朝中也有盐税改革之声甚嚣尘上,但几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原因无他,涉及的利益太复杂,大家都知道盐税难改好,这是烫手的山芋,谁接谁倒霉。 如今萧胜雪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主持盐税改革,全朝廷几乎一片不看好。实干派只觉得是陛下故意挖坑给这个前宁国废太子跳,好找个借口彻底让前朝皇室无法翻身。 而有些心思活络的人早就打听到这位前朝废太子数日前在御花园里出现过,皇帝当着他的面拒绝了李家送的两个美人。在此之后皇宫里便没有任何萧胜雪的消息,这几天他才在朝堂出现,而且给了颇有分量的封号。在朝堂上看到萧胜雪的灼人美貌后,这些人更是忍不住猜想,皇帝和萧胜雪的关系恐怕没那么简单。毕竟这盐税改革可大可小,彻底改革难,但把私盐贩子打击一通,刷点功劳也不是很难。 于是朝廷中又有了新的风言风语,说皇帝看上了萧侯爷的美貌,把人留在宫里宠幸了大半个月。现在萧侯爷正借着和皇帝浓情蜜意的时候要一些功劳做礼物。这么一看,这个萧胜雪就更是得罪不得了。
第7章 盐商 潞城是东边沿海的一座大城,离燕城并不远,因为坐拥海岸,风景秀美,与燕城的内陆气质迥异。萧胜雪一行人从燕城出发,一路疾行,不消两日便到了潞城。 此时的潞城大街上,浅蓝色儒生服饰打扮的两个男子在街上走着。身后是几个侍从打扮的人。 其中一个身型颀长,肤白如雪,眼中似有星辉,右眼角下一颗泪痣更是红艳如火,一张脸雌雄莫辨,美得夺魂摄魄。此刻他手里握着一柄木折扇,“唰”一声打开,平添了几分潇洒肆意之感。这木质折扇样式虽然简单,但做工却是最上等的紫檀木的,扇面是浅绛山水笔法的江舟雪霁图。扇坠和腰间的禁步具是春水般清脆剔透的玉质,一丝杂色也无,可纹样却是圆润简单的,带着朴拙的质感。更衬得此人风采夺人。 他旁边的另一个儒生也身材高大、面目端庄大方。两个人走在一起,惹得大街上的众人频频侧目。不是萧胜雪和杨沉舟是谁? 萧胜雪和杨沉舟没有提前通知潞城的官员来接,而是下榻在周晟安排的一处宅子,然后让人给城主送去了拜帖。趁着这段时间,在城内逛了逛。 这时对面一堆家丁打扮的人簇拥着几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中间几个公子哥儿均是绫罗绸缎,气派十足。其中一个公子哥儿面目清秀,身型倒是高大的,面上敷粉,唇红齿白,吊梢眼,眼下青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一双眼睛仿佛含情、实则精明地滴溜溜四处打量着。 远远看到萧胜雪和杨沉舟一行寥寥几人,眼神在这几个人身上流转一圈,便滴溜到了萧胜雪身上。那公子哥儿看了好半天,连说了几个“妙”字。等到萧胜雪路过时,一把抓住了萧胜雪的手腕。 杨沉舟和旁边的两个侍从大惊! “住手!殿……”杨沉舟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公子哥的小厮呵止了。 “住什么手!我家公子可是城里富户张家的张三爷。能被我家公子看上,你的这位朋友有福了!” 那含情眼的敷粉公子原来是张家的。萧胜雪给了杨沉舟一个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张三公子看到被抓住手腕的萧胜雪没有挣扎,而是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以为眼前这美丽绝伦的美人是怕了自己,于是轻声哄道:“别听那下人瞎说,唐突了你。美人怎么称呼?老远见到你,就把我的心和魂都要勾走了……” 萧胜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富户张家?前些日子挤垮了梁家为首的几个老字号,成为潞城第一盐商的那个张家?” 张三公子满意地笑了:“算你识相,说对了。今儿个遇上了我算你好福气。跟了我,绝对不亏待你。” 萧胜雪也笑了,他伸出那只没有被抓住的、握着折扇的手,用扇柄挑起了张三的半幅袖子。 张三以为眼前人在调情,更是得意坏了:“小宝贝,你可真是勾人啊。喜欢这样的扇子?还是喜欢这绫罗衣裳?小爷我张家别院里这种宝贝多得很,随我回去,我一个一个捡给你玩。” 结果眼前美人却反问:“王法规定,盐商世袭,攫取民利,非中举不能穿绫罗,只许穿布。敢问张三公子是哪年的举人?” 原本意乱情迷的张三公子愣住了。 萧胜雪看着沉默的张三,微笑道:“那就是私穿绫罗咯。” 张三被这句话激得破了防:“你个穷读书的,小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给脸不要脸的婊子,和我拿起乔来了。王法?你也配提王法?当你是朝廷来的钦差大臣么?这潞城,我们张家就是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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