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地形朕比你熟,放心便是。” 说罢,段明烛一夹马腹,率领大军往西北方向行去。 冬季天短,寅时一刻,天仍是漆黑一片。北凉军仓皇而逃,段明烛率燕梧军紧追不舍。战了一夜,人困马乏,又打了败仗,有几个北凉士兵赶不上大部队,最终被燕梧军斩落马下,热血浇在雪地里,很快变得冰凉。 又过了一刻,又前去寻找北凉军踪迹的斥候来报:“启禀陛下,敌军进了天度崖!” 段明烛骑在马上,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思索片刻道:“可曾探查有无伏兵?” “回禀陛下,已经探查过了,没有。” “沿着马蹄印,继续追!” “是!” 越往北天气愈发严寒,北凉的雪似乎永远没有停的时候。段明烛虽深谙穷寇莫追之理,可一时求胜心切,五千大军深入天度崖,颇有些寸步难行。 此处已然是北凉地界,北凉军逃窜的速度很快,好在大雪天气,山路上留的马蹄印足够燕梧铁骑一路追去。然而看着那马蹄印,不知为何,段明烛心里隐隐起疑。 “陛下,可是有什么发现?”参将于澄问道。 段明烛蹙眉道:“北凉军逃窜的这个方向,似乎不太对……” 于澄不由问:“陛下何以见得?” 段明烛沉吟道:“大军经过雪地,马蹄印通常都是杂乱无章的,但是这些印记太过于清晰……” 于澄仔细观察一阵,说:“确实如此,这些印记似乎有意在指引我们往这个方向追赶。陛下,现在该怎么办?” 段明烛抬头望着前方白茫茫一片,犹豫了片刻说:“穷寇莫追,走罢。” 大军调转马头,准备撤离,远处却隐隐传来阵阵轰隆声。段明烛回头往高处一看,握在缰绳上的手微微收紧。 恰在此时,斥候骑马奔来,隔得很远就大声呼喊道:“不好了!前面有雪崩!快撤!” 段明烛这才发觉,那打雷一般的隆隆声是雪崩。他神色一变,大声喊道:“撤!” *** 傍晚,潆水河畔。 五千燕梧铁骑就地扎营,众将士都在忙碌着。中军帐里,段明烛拆下破损臂缚,卸了甲,方才发现手背的关节处生了冻疮。 他神色微暗,没怎么在意,只将地图展开。 潆水到天度崖大约有三十余里,多雪山冰川,但从往年来看,极少发生过雪崩,所以段明烛才放心地前去追击。 却不想遇到了这样恶劣的事情。 于澄走了进来,抱拳一礼:“启禀陛下,伤亡人数已经清点完毕。轻伤三百六十人,重伤七十四人,还有二十多人……失踪了,属下已经派人前去寻找。” 听到这话,段明烛神色愈发凝重。燕梧铁骑遇到雪崩,失踪的人究竟去了何处,可想而知…… “先找人,如果最终实在找不到,把失踪者名单报给朕。” “是!” “可有告诉贺浔我们驻扎在此地?”段明烛又问。 “方才放出信号箭,想必贺参将已经收到了。” 段明烛颔首:“等他到了,让他来见朕。” *** 贺浔走进大帐,行了一礼:“见过主子。” “免礼。” “听闻主子从天度崖撤离遇到了雪崩,可有伤到?” “朕没事,但军中有伤亡。”段明烛神色微沉。“你那边怎么样?” “回禀主子,属下往正北方向一路追去,敌军兵分十几路深入密林,林子里行迹杂乱,剿杀了二百多敌兵,属下担心深追会遇伏,便作罢了。” 段明烛点了点头:“幸而你没有深追。这次遇到雪崩,多半是中计了。” “主子的意思是,敌军故意设了陷阱?” “多半如此。”段明烛说。“怪朕追敌心切,没有早些察觉。” 贺浔见他神色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失落,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于是转移了话题:“对了,属下在回来的路上收到探子来报,北凉军军营里新来了个军师,据说是三十多岁的模样,挺清瘦,没有蓄须,中原人的打扮。属下猜,此人会不会是韩卓?” 段明烛微怔,思忖片刻:“你说的这些特征,倒是很符合他。” 说着,他双手撑在桌上,缓缓道:“韩卓跟了朕这么多年,昨日夜袭,北凉军败退,他甚至猜到朕会带兵追去西北方向,所以才会把朕引到天度崖。” 说到这里,段明烛不由想起七八年之前,那时候他还是宣平侯手下的副将,在军营里,韩卓不仅伺候他起居,有时候段明烛还会与他商议军情。这么多年以来,他用兵有什么特点,韩卓了如指掌。 段明烛目露阴郁,握着拳抵在桌案上。 “无论如何,朕一定会手刃了他。” 贺浔看着他的神色,低声道:“主子可有何打算?” 段明烛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目:“召集诸位将军前来议事,三日后攻城。” *** 这些日子以来,段明烛一直率燕梧铁骑寻找北凉军的踪迹,但是自从那日夜袭之后,完颜和澈仿佛不知道逃到了何处。众人商议之下,准备进攻隗城,继而直抵中都。 然而三日后,军中却收到雍州知府送过来的求援信。信中说,北凉大将札图安率军攻打雍州,雍州余下的兵力最多仅能坚守两天。 段明烛倒是未曾想到,上次夜战,北凉军已受重创,完颜和澈竟然还会主动攻城。 众人齐聚帐内。 “这多半也是韩卓的主意。”段明烛说。“与其一直躲躲藏藏,不如主动进攻。” 帐中有人接话道:“我们是否先回防?攻城的计划暂且搁置。” 段明烛:“不可。万一北凉军只是佯攻呢?目的就是让我们回防。” 一旁的贺浔道:“为今之计,只能分出一小部分兵力前往雍州,余下的继续进攻。” 段明烛微微颔首:“于澄。” “属下在。” “明日你率三千兵马支援雍州,先探敌方人数,有什么情况以信号箭告知。” “遵命!” “贺浔和秦厉,你二人明日随朕前往隗城。”段明烛说。 “是!” 商议完毕,其余人等都离开了大帐,前去部署明日的进攻,只剩下贺浔仍留在帐中。 段明烛看见他还没走,问道:“你还有事?” 贺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属下收到了乔英的机关鸟,里面有沈大人的一封信。” 段明烛神色一变,将信接了过来展开。 这几天,他的心里一直记挂着沈扶。那日,他趁着沈扶睡着的时候悄然离去,他很担心沈扶醒来之后发现他又去了前线,定然会生气。 然而,段明烛看着信,字里行间尽是关怀与担忧,没有一句责备。 沈扶这是知道他在前线作战,定然会分身乏术。所以不会在这个时候责备他,反而说的都是些关怀的话。 段明烛抿了抿唇,心下一阵愧疚,提笔迅速回了一封信: “一切顺遂。先生切记好生保重身体。先前不告而别,待回北落原,再亲自向先生请罪。” ---- 这两天的更新会比较密集,大家记得看一下目录,尽量不要漏掉哪个章节哦~ 下章更新时间:0点
第135章 长云暗(四)一更 隗城位于潆水以北,中都以南。若是能够顺利打下隗城,便能直抵中都。深夜,燕梧铁骑的前锋军暗中攀上城墙,刺杀了几个守卫,战事一触即发。 段明烛率领燕梧铁骑与隗城守城军一番恶战,无果,直至午夜,黑暗的夜空中一枚信号箭突然炸开,段明烛一瞧,是缙州的方向。 他心中起疑,缙州毗邻雍州,可于澄带兵支援的是雍州,为何他会出现在缙州? 段明烛不疑有他,眼看今日攻城无果,段明烛还是下令撤军,率军赶往缙州。 一路疾行,还未至缙州地界,便看到灰头土脸的于澄正率军赶来。 “陛下——” 于澄看到人,滚落下马,跪地深深磕下头去:“末将领军不力,缙州……失陷了……” 段明烛皱眉看着他:“你不是在雍州吗?” “回禀陛下,我们中了敌军的奸计!” 段明烛神色一变:“怎么回事?” 于澄抱拳道:“雍州知府陈魁投敌,主动将雍州奉给北凉,但雍州百姓却无人知晓,早在半个月之前,守城士兵就已经换成北凉军了。陈魁写的那封求援信,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北凉军趁乱攻打缙州,缙州守卫军不敌,已经沦陷了……” “什么?!”段明烛脸色越来越差,五指紧握,指节咯吱作响。 贺浔下马,单膝跪地:“主子息怒。属下愿领兵夺回缙州与雍州,定将陈魁人头带回来。” 段明烛压下怒意,看向于澄:“陈魁为何叛变?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于澄道:“末将派人暗访陈魁的亲随方才得知,先前,陈魁曾经私下会见过一位北凉军的军师,据称,那军师用了三万两白银买通了他,就这样把雍州送给北凉。” “军师……呵,又是韩卓。”段明烛怒极反笑。“贺浔。” “属下在!” “集中云州、璩州和泾州的兵力,在潆水汇合。” “是!”贺浔抬头看他。“主子打算何时夺回缙、雍二州,属下愿为前锋!” “拿到韩卓和完颜和澈的人头,二州自会兵不血刃地拿回来。”骑在马上的段明烛神色阴沉,他呼出一口气,随后望向远处的天际,微眯双眸。 “韩卓要与朕玩心计,朕且奉陪。” *** 回到军营已近子时,天仍是漆黑一片,丢了缙、雍二州,阖军上下无一人有睡意。 中军大帐里,众人皆在。段明烛站在摆放着地图的桌子前面,以剑锋指着地图一处。 “完颜和澈拿到缙州和雍州,很有可能继续向东攻打宁州,我们要提前做好部署。”段明烛说。 “只怕宁州难守。”贺浔说道。“缙州、雍州、宁州三城毗邻,几乎一损俱损。缙州又是军事要地,缙州驻军有大量军械火器。如今失守,这些物资尽归北凉,他们定要会将这些用于攻打宁州。” 段明烛视线定定落在地图上,面无表情,思索片刻才说:“宁州守不住,对吗?” 大帐中陷入了短暂的宁静,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什么好主意。 “除非用个什么计策,让他们无暇攻打宁州。”贺浔说。 段明烛闻言,剑锋挪到了上方一处城池。 “若是我们攻打中都,能否迫使他们回援?” “中都?”在场之人皆一怔。 中都是北凉的都城,北凉王庭就在中都。 “……是个好主意,但是太冒险了些。”在场有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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