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异口同声,但这一次季宗山没有停下,他径直走向马车。路过安岳身边时,他轻声说:“保重,安大人。” 安岳僵在原地,季宗山的戏谑也好,逢场作戏也罢,过去的每一声“安大人”都没有此刻让他难受,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些美好的、快乐的回忆漏了出来,随着风,随着身旁的温度慢慢飘散。 他看着季宗山坐上马车,看着马车消失在地平线,看着夕阳西下,看着季府关上了大门。安岳想叫住他,想让他留下,可是他做不到。 他明白,这一次,可能就是真的分别了。何时才能重逢,他不知道,希望渺茫得让他不愿细想。 明明是想要一起走下去的啊,季宗山,明明我都做好了准备的。 安岳仰着头,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想将希望寄托给上天,既然上天能让他仕途坦荡,那也能把季宗山带回来吧! “安大人,丞相有请。”一旁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安岳的思绪,不知何时,丞相府的小厮已站在了身后。安岳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衣服,调整好情绪后向丞相府走去。 丞相府气派了不少,人声鼎沸,灯火通明。丞相见他来了,也不拘束于礼节,而是开门见山地问:“安大人,宫里缺个老师。” 安岳立刻想到了太子,听说太子从小聪慧,先皇在世时就格外喜欢他,如今应该也有十岁了,丞相莫不是想让他? 对上安岳的神情,丞相很大方地承认:“太子少傅,安大人可愿意?” 一瞬间,安岳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是赏识自己的才华,还是打击了季宗山后要拉拢自己,亦或是让自己放松警惕的方式? 脑中纷纷杂杂,安岳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决定,微颤着声音回复丞相:“谢丞相赏识!下官定竭尽全力!” 太子少傅,从一品官,他多年来的心愿就要达成,待升为太子太傅,位列三公,光宗耀祖,门庭显赫。 安岳尽力平复心情,季宗山,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会让你回京的。 ---- 情人节还是得做一下饭的
第 7 章
安岳记得初去东宫时,他的手和脚都止不住地发抖,但真正见到太子,是个很文静的少年,那一声温和的“先生”,让安岳内心平静了下来。 之后的相处中,太子始终恭敬有礼,他会完成安岳布置的作业,也会对所学的内容提出自己的见解,总是给安岳耳目一新的感觉。 安岳不再单纯地讲授知识,他们每次都会讨论,太子说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礼,再尖锐的问题只要够深刻但问无妨,再犀利的建议只要有益处但说无妨。安岳曾问太子想要怎样的臣子,太子说,他想共事的,一定是要遇事小心谨慎,善于谋划而能完成任务的人。“赤手空拳和老虎搏斗,死了都不会后悔的人,是勇敢,亦是愚蠢。” 安岳想起了季宗山,他上书的时候,是不是也下定了不后悔的决心呢? 宫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起初安岳会向丞相汇报太子的情况,但他发现丞相并不关心,甚至不希望太子学有所成,他便选择了沉默,只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这期间,也遇到过一点插曲。一日安岳像往常一样下了课准备回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两道女声一前一后。 安岳连忙躲进阴影处,太后,杨太后,他记得是丞相的妹妹,嫁给先帝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过几年又成了太后,也难怪丞相得势。 “不必多礼。近日风寒,皇后可要保重身子。” “谢太后娘娘关心。” 安岳的位置只能听见声音,看不到人。从对话推测,应该是皇后遇上了太后。韩皇后倒是和皇上在一起许久了,从太子妃到皇后,一直伴其左右,唯一的遗憾是没诞下龙子。现在的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但太子的生母下落不明,便认了皇后为母后。只是太子好像对皇后怨言颇多,个中关系,安岳不敢深究。 “本宫知道皇后想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但养好了身子才能考虑以后的事。若是后宫有其他嫔妃有了身孕,皇后自当多照看些。” “臣妾谨遵教诲。” 太后的语气高傲中带着疏离,皇后的语气听不出感情,两人的对话简短又冰冷。随着两声“恭送太后娘娘”响起,前方人影散去,安岳这才从阴影处走出。 不看不问不知道,安岳默念着,快步离开了皇宫。 回到家,全身都舒缓了下来,迎面跑来的安阳更是让他的心情愉悦了不少。“爹爹,放假我们去哪玩呀!” 安岳一想,快到休沐了。丞相之前承诺可以给他多放一段时间的假,让他不必担心太子的功课落下。 “爹爹,我想小虎了。要不我们去季伯伯那玩吧!”安阳托着下巴提议。 荆州吗,安岳想了想,不知道季宗山现在在做什么。“好,我们去找季伯伯玩。”安岳起身去给季宗山写信,希望到时候不会打扰到他。 去荆州的路途不算远,一路游山玩水,好不快活。临近荆州地界,安岳反而紧张起来了,不知道季宗山有没有收到信,他们这样应该不算突然到访吧。 “客官,前面就到了,您有值钱的物品记得保管好,荆州不算太平。”车夫放缓了速度,提醒道。 “何出此言?”安岳问。 “您有所不知,过往的商人经常遇上打劫。”车夫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据说是荆州刺史串通劫匪干的。” 安岳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他压下内心的惊讶,很平静地回复道:“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把季宗山与劫匪想象在一起。 刚进城,就有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应该是季宗山派的吧。车夫替安岳把行李固定好,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安岳让安阳先上,他正准备迈步,听见了马车里安阳兴奋的声音:“季伯伯!” 待进入马车,坐在里面的不是季宗山又是谁呢。 “是我失策了,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被安阳抢了先。”见到安岳,季宗山弯着眼笑了起来,眉眼跟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就是看上去更沉稳了些。 “季伯伯不想看见安阳吗?”安阳嘟着嘴,泫然欲泣。 “怎么会呢,我也很想安阳哦。”季宗山赶紧安抚道。安岳看着他们的互动,仿佛回到了季宗山还在京城的时候,一边凶着季小虎,一边哄着安阳,和那时一模一样嘛。 “好久不见了,季宗山。”安岳凝视着他,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话。 “好久不见,安岳。”季宗山也转过来,眼里的潭水深不见底,几乎要将安岳吸进去。 “爹爹,你怎么和季伯伯互相看着不说话!”安阳率先打破了沉默。安岳也意识到刚才是有点太久了,赶紧解释道:“爹爹好久没见季伯伯了,高兴得没反应过来。” “我也很高兴。”季宗山突然开口,不知是在回应安岳还是安阳。 “好吧。”安阳看上去还是不太相信,不过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放弃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季伯伯,听说荆州刺史联合劫匪一起打劫商人!” 别!安岳恨不得捂住安阳的嘴。他讪讪一笑:“小孩子的话,不必当真。” 季宗山反而饶有兴趣地歪了歪头,问:“安大人觉得呢,是荆州刺史所为吗?也许荆州刺史也有苦衷。” “也许有苦衷吧。”安岳摇了摇头,“但荆州刺史绝不会这么做。” “如此相信?”季宗山睁大了眼。 “如此相信。”安岳点点头,他猜接下来季宗山就会跟他解释。 果然,季宗山露出了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缓缓开口:“荆州多匪患,但想抓住那些山匪又很困难,他们太灵活了。所以——”他故意停顿在这,等安岳的反应。 “所以你就放出谣言?”安岳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不愧是安大人。”季宗山拍了两下手,“谁不想一劳永逸呢,山匪也不例外,自然会来找我这荆州刺史寻求合作,到时候再一网打尽。” “荆州刺史......季伯伯......我......”安阳比划着手势,硬是说不出一整句话。对她来说信息量还是太大了。 季宗山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放心,你季伯伯没干什么坏事。等会就带你去找小虎玩。”一听到季小虎,安阳来了精神,她高兴地在马车里蹦跶,全然忘了刚才讨论的事。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一劳永逸。”安岳不禁感慨,“季侯爷真是好计谋。” 季宗山听到后突然怔住了,神情黯淡下来,他说:“季侯爷吗,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了。来到荆州,官职不高不低,虽不用看人脸色,但想要回到以前侯爷的生活是不可能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再称我为侯爷。” 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凝重了起来,连安阳也安静了不少。 “侯位还在,侯府犹存,怎么不是侯爷?”安岳注视着季宗山的眼睛,那曾经是一双闪烁着自信与张扬的眼睛,不应该像现在一样蒙尘。 季宗山抬眼,对上安岳的视线,他有些挪不开了,没有同情,没有悲伤,只有让人安心的信任。他相信我。季宗山心里被难以言表的情绪填满了,他想和安岳再多待一会,哪怕一会儿也行。 “安大人赏光,今晚不醉不归?”季宗山提议。 “好,不醉不归。”安岳看出季宗山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的心情也跟着向上。 刺史府和季府相比普通了许多,没有豪华的摆件,也没有随处可见的仆从,如果要说有什么相似之处,安岳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季府的婢女之一。 “红袖见过安大人。”那女子上前拜见。安岳在听到她名字的瞬间想起了季宗山曾说过的话,红袖是一直陪伴他的胜似亲人的存在。 “为安大人和小姐布置好房间。”季宗山对红袖说。 是。红袖领命退下,反倒让安岳有些茫然。“房间?不用劳烦......” “府上贫寒,恐无法尽欢,还请安大人移步。”季宗山说他已定好酒楼,又吩咐了几句将安阳安顿好,派人把安岳的行李放入府中,待一切安排妥当,门口就只剩安岳、季宗山和一辆马车了。 季宗山啊季宗山,你总是这样,我又如何能拒绝。安岳在心底认输般地想。 ----
第 8 章
马车上,俩人就分别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闲聊,听到安岳曾撞见太后与皇后的谈话,季宗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来,宫中不算太平。” 安岳有点想追问,但看季宗山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便把话题引到了别的上面。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马车很快到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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