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沾在衣服上的好像真的是泥点子,各个不由低下头。 “你们误会了他,他会很伤心的,你们看着他伤心,还会开心吗?” 孩子们踌躇了一会儿,都纷纷向男孩儿认错。 “真乖。”男子摸着其中一个的头,不知从哪里变出用荷叶包起来的小包裹,“我这里有一包蜜饯,作为奖励就送给你们了,不过我有个条件,以后不许再凶他了,好吗?” 孩子们异口同声答好,男子满意点头,孩子们拿过蜜饯,牵起男孩儿继续玩耍。 持扇男子这才走来,怡然笑道:“小孩子可真是好哄,你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这一没下雨二没泥坑,哪来的泥点子?” “心照不宣。”负伞男子起身,含笑又往前走了段。 又过了会儿,青云渐多,遮住天边阳光,一时间刮起风来。负伞脑子抬头望了望,惋惜道:“春雨贵如油,偏偏这时候要落下,这儿的风光无限,我还没尽兴呢。” 持扇男子好笑道:“雨中漫步也别有一番景象,你不是带了伞?” 负伞男子含笑摇摇头,忽然驻足不前:“小友,是有何事?” 持扇男子挑眉,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只见负伞男子转身,他们身后不远正跟着刚才被欺负的小男孩。 男孩被发现也不心虚,连忙上前:“我是来谢谢你的。” “不必谢我。”负伞男子蹲下身,与男孩儿平视,“跟了我们一路只为说谢谢未免太吃亏,来,我这里还有包蜜饯,你拿去吧。” 男孩摇头不收,而是说:“哥哥,你会变戏法对吗?他们衣上的泥是你变上去的,我看得很清楚。” 负伞男子一怔,转而笑起来,持扇男子也笑:“你叫他哥哥?你多大了?” “九岁。” “九岁,正是小孩儿呢……你怎么看清楚泥点子是他变的?说不定是你看错了,他们身上本来就沾着呢。”持扇男子有意逗他。 男孩目光炯炯:“我没有看错,就是这位哥哥变的。”他看向负伞男子,“哥哥,你可以教我变戏法吗?” 持扇男子继续道:“我们只是读书人,哪里会变……” “好啊。”负伞男子打断他,手腕一转,手上的蜜饯顿时消失不见,“世人都说戏法一类不入流,你为什么想学呢?” 男孩低着头没有说话,负伞男子笑了笑:“你看这天色要下雨了,先回家吧,明天未时在这里我教你,可好?” “我没有家。”男孩摇头。 话音才落,天上就落下滴滴雨点,趁着雨还未下大,二人带着男孩去了就近的小楼躲雨。潇潇春雨,绵绵如缕,烟雨朦胧令人沉醉。负伞男子赏了一会儿景致,又低头去看男孩:“你说没有家了,是何缘故?” “爹爹死了,娘亲被舅舅逼迫改嫁,后夫家嫌我是拖油瓶,舅舅把我送给一对老夫妇,后来他们也没了,只剩我一个人。”男孩语气平淡,事情过去太久,他倒也没那般伤心。 “可怜孩子。”负伞男子摸着他的头,“你想学戏法,是为讨钱么?” “嗯!” “卖艺乞讨不失为一种谋生之法,只是你太小,未必懂得讨钱。你既然看得到我变出东西,说明你有慧根,不如静心修道,你家中无人也免得多有牵挂,更能得道。” “什么是修道?” “这需要你自己体悟,但你修成正道,飞升成仙,便能渡人渡己,造福苍生。” “什么是仙?什么叫渡人渡己?” 负伞男子这才想到对方不过是个孩童,自己说的这些于他而言太过深奥,男孩虽然不懂,但问得句句是关键,果然是有慧根。 “世上有太多的穷苦,和你一样境遇的人数不胜数,但你如果修道,来日成了仙,就能帮助这些人摆脱痛苦。成仙可以做很多你现在无法做到的事情,斩妖除魔,惩奸除恶,救死扶伤。只要永远心怀善意,你可以很快乐,被你帮助的人也会很快乐。” 男孩似懂非懂:“就像你一样。” 负伞男子只笑,持扇男子轻咳两声:“我正好知道有个地方适宜修行,不如就去那里吧。不过有言在先,修道并非易事,要吃得了清苦守得住初衷,加之天赋,最后要顶得住天劫,才能有始有终。” “我不怕的。”男孩认真答道。 雨停之后,三人乘车去了一座山上,男孩坐在车中不知有多远,但总觉得很快便到了一处隐蔽的道观。持扇男子和观主很是相熟,听他说了一番男孩身世,便收留男孩在观里。 临走前,男孩拽着负伞男子的衣袖问:“哥哥,你会来看我吗?” 负伞男子蹲下身来:“只要你好好修炼,我答应每年都来看你。” 男孩有些低落:“好,说话算数。” “嗯,说话算数。” “哥哥,我哪里能找你呢?” 负伞男子想了想:“我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不必费劲找我。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呢?” “我没有名字。” “那我给你取一个如何?” 男孩摇头:“我姓杭,哥哥说每年都来看我,我想让哥哥记得……唔,我就叫岁杭。” 每岁见杭?负伞男子觉得这孩子实在有趣,笑着点头:“岁杭?好,我一定记得来看岁杭。” 男孩又问:“那哥哥叫什么?” 负伞男子思索片刻,笑答:“我叫安祯。” …… “安祯呢?怎么又不见他?” 仙桃林内,三五个仙子纷纷过来,绕了几圈也不见安祯,抬头见树枝上懒懒散散倚着个身影。 仙子看清了面貌,便问:“苍黎,你可有见到安祯?” 苍黎半睁眼睛,笑着:“他下凡去了,仙姑们是有何事,我代为转达。” “月老让他回殿里一趟。” “知了,我下去寻他回来。”苍黎说完,飞身而去。 也不必猜,他知道安祯在何处。果不其然,待他来到观里时,安祯正和岁杭在后山空地上。岁杭念决,将地上的花草变作个木桩子,对安祯得意笑着,安祯摸他的头,赞赏地说了什么。 一晃人间十年,岁杭早长高了个头,如今还在观里修行,有安祯指教,加之自身天赋,小小年纪已大有可为。安祯不在时,岁杭时常随师父出门斩妖除恶,待到安祯来时,总把自己所做善事说与他听。安祯本在月老座下修炼,多以考察凡间情缘为主,这些年更是频繁下来,除去为有情人牵线搭桥,还为守约年年来看岁杭。 岁杭还不知安祯是仙家,以为是云游四海的道长,启初叫安祯“哥哥”,是看安祯年岁不大,如今知道安祯容颜不变,也丝毫不顾,仍旧叫着“哥哥”。 二人说说笑笑,苍黎去到他们面前才止住,岁杭见他第一眼便颇有心事,以往苍黎只要来,安祯便是要随他回去的,故而心境也低落下来。 “你又来何事?时辰到了我自会回去。”安祯也收了笑。 苍黎无奈:“我这好心,倒不受你们待见。是你师父传话来,要你去他殿里一趟。” “好端端的是又什么事?” “我也不知,你算一卦看看。” 安祯伸手一算,脸色顿时沉下。岁杭看他模样,便问:“怎了?” “不过一些琐事。岁杭,你安心修炼,我先去了。” 又交代好些话,安祯才转身离开,苍黎走在安祯身后,无意偏头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便令苍黎心中惶恐,岁杭看安祯的眼神显然不同寻常,满是眷恋不舍。苍黎有时也会随安祯下凡牵线玩耍,他清楚这样的目光会在什么人身上出现。 云端之上,安祯蹙眉不语,而苍黎却一直在想那个眼神。连他都能明白的眼神,安祯会不清楚吗?苍黎犹豫着,却只能说道:“安祯,成仙者可博爱世人,但绝不能独爱。” 安祯怔了怔,低下声:“我知道,我知道。” 苍黎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安祯走进月老殿里,月老正在姻缘池边观望,这潭硕大的池子边围有一圈石栏,上面拴着成千上万的红线,每条线的两段端都坠了名牌。月老常在池边走动,总要看看红线增减,也怕缠错线惹出冤债。 “月老。”安祯恭敬施礼。 月老眉目慈祥和蔼,停下脚步看他:“近来我瞧红鸾星动,本是好事,但它周围泛出紫光,颇是诡异,想来此番情缘必是要带来灾劫,你去人间,可有觉察异样?” “暂无异样,一切如常。”安祯沉声,“只是不知是何情缘会如此?” “这尚不能断定,但绝非凡世之爱所能企及。”月老偏头思忖,讶异道,“难道会是天庭的仙家?” 安祯头越发低下,月老见他这样,笑道:“安祯,看你模样,想必知道是哪位仙家。” “您说笑了,我怎会知道。” “你不说自然有你的缘由,只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非比寻常,若能及早斩断也是功德一件。安祯,不论是谁,你务必要去劝上一劝,若苦劝不听,还需尽早禀明天帝。” “月老,安祯有一事不明。”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们这里是姻缘祥瑞之地,却要做拆散有情人的荒谬之事。你看惯了世间美好情缘,自然不忍棒打鸳鸯,只是,身为仙者若有了私情,如何叫世人相信你能无私于公呢?” “安祯明白。” “不止是仙家与仙家之间不能有情,仙家与凡人更是不能,这是祸及因果的罪孽之事,因果若变,灾祸横生,人间也就大乱了。” “是。” “唉,我亦不愿有情人难成眷属,但这是天庭的规矩,非你我所能左右。” 安祯恭敬听着,这些道理仙家之间都清楚,只是说来容易做来难。 “月老,我想起一事来。凡成仙者都需历劫,劫数大小各有不同,不知可是每位仙者在成仙前都要渡过情劫?” “所谓‘情劫’并非只在情爱之间,亲情友情皆列其中,有人重亲,有人重友,这些都可成劫。好比于你,当年你因祖父母离世而大彻大悟,自此之后积德行善,潜心修行一千三百年方才渡劫飞升。” “那成仙之后还会再有情劫吗?” “自然是有的,成仙前虽然劫难重重,但有些劫难时机未到,需成仙后方能渡之。只是仙家有姻缘劫的少之又少,往往情起便是祸劫降临之际,关系庞杂,届时不是看仙家如何抉择,而是天帝如何决断。” “多谢月老指点,安祯明白了。” 月老轻捻胡须,意味深长:“盼你是真明白才好。星宿异象绝不可掉以轻心,我要离开一段时日,你也不必每日去凡间,在此守候便是。” “……安祯接令。” ---- 回忆部分第三人称,第三人称,第三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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