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该就此让陆岌闭嘴? 自己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但是程岁杪真的很想知道。 尤其陆岌看起来终于愿意告诉他一些事情了。 程岁杪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每次都是被陆岌玩弄于鼓掌之间,从自己的角度看,陆岌既不在乎他的感受,背后还有一大堆秘密。 程岁杪时常想,哪怕陆岌能让他知道的多一点儿呢? 好歹能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不重要。 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 “你娘和静禅寺…有什么关系?” 陆岌这会儿倒真是有问必答:“我若告诉你,当年慧贵妃私下找人修建的所有静禅寺,都跟我娘有关,你信吗?” 程岁杪脑子艰难地转了一下。 “……如果你的话有理有据……我很难不信。” 陆岌离程岁杪非常近,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离得这么近过了。 程岁杪突然想到,以前他们常常会有这样亲密无间的时刻,但后来他才知道,那些时候的陆岌其实都距离自己非常遥远。 那现在呢? 他们的接近是真的足够接近了吗? 程岁杪有点儿紧张,他似乎一抬手就能触摸到陆岌一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我祖父陆弢,和当年未入宫的慧贵妃,原是两情相悦。” 程岁杪眼睛瞪得更大了。 “那……那不是……”秽乱后宫?! “他们曾是青梅竹马,祖父对她一见钟情,一直以为他们会结为连理,白头偕老。” 程岁杪专注地听着故事,已经完全沉浸进去了。 “那她为什么最后入了宫?”程岁杪对故事经过有自己的想法:“是被迫的吧?” “非也。” 陆岌似乎累了,把程岁杪抱在怀中,脑袋微微一偏,靠在程岁杪肩膀上,闭着眼睛轻声开口。 “祖父以为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就一定会在一起,实则不然。对那女子来说,自己的前程和感情相比,感情之事,不值一提。” “女子又不能科考……” “你说的对啊。” 陆岌轻声道:“女子又不能科考,想要搏一搏自己的前程,便只能在选夫家的时候下点儿功夫了。” 程岁杪一脸严峻,“那是她薄情寡义了?她是自愿入宫的?” “是自愿的。” 陆岌笑出了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一个薄情寡义,另一个却情难自抑。她的想法并非难以理解,祖父当时还是寂寂无名,嫁给前程未知的祖父,还是成为先皇的宠妃,高下立判。” 程岁杪一言难尽:“那女子入宫以后,你祖父不会还跟她纠缠不清吧?” 陆岌睁开眼慵懒地看了程岁杪一眼:“何止。” 程岁杪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还做了什么?” ----
第110章 幼猫 “不如跟我说说看,你听说的静禅寺。” 程岁杪思考片刻,把隋雾跟他说的故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我不知道有没有记错的地方……” 陆岌看起来不甚在意。 “他只知道当时的慧贵妃,如今的太后,在那件事情里几乎全身而退,并不知道最开始在民间帮她做事的人,我祖父陆弢,便是其中之一。” 程岁杪头都要炸了:“那时候你祖父还没有回乡?” “没有。” 陆岌恹恹的,把玩着程岁杪垂下的发丝。 “陆弢以为龚令慧哪怕进了宫做了皇帝的宠妃,心里想着的念着的人都是他,为了龚令慧,他乐意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乐意赔上家里人甚至子孙后代的性命。” 程岁杪越听越不对劲,陆岌还要开口再说什么之时,他即使抬手轻轻捂住了陆岌的嘴,打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 陆岌笑了,待程岁杪把手拿开,陆岌笑了。 “不是你好奇这些事情的吗?现在又不想听了?” 程岁杪咬了下嘴唇,“不敢听了。” 陆岌沉默看了他一会儿,程岁杪心跳如雷。 全因陆岌看他的眼神,程岁杪实在分不清陆岌是想吞他下肚,还是因为实在喜欢所以不知该如何与他亲近在为难踌躇。 “少爷,我怕的要命。” 陆岌目光在一瞬间柔和下来,大拇指的指腹在程岁杪的唇瓣游走:“我知道。” 最后他的嘴唇代替了手指,亲亲贴上那片柔软。 浅尝辄止。 陆岌用自己的脸轻轻去蹭程岁杪的脸:“你的顾虑,担忧,你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 程岁杪低着头闭口不言,陆岌还在劝他,那么还是代表陆岌不愿意放过他。 “岁杪,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乱世当道,不是你想独善其身就能轻轻松松做到的。” 程岁杪抬头去看陆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润泽的唇瓣,脸“歘”地红了。 “你以为离开了我,离开了隋雾,你就能和你大哥,一双弟妹,找个安静的与世无争的地方去安安稳稳地过你们的小日子?不可能的。” 程岁杪一直沉默着,陆岌也不逼着他表态,而是给足了时间让他自己去思考。 “世道不公,天下不太平,走到哪里都一样。” 陆岌说:“且不说我不可能放你走,就算我放你走了,你手上没有权利,身边没有人帮忙,你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护家人周全?” 程岁杪知道他说的话句句属实,所以内心愈发激荡不安。 陆岌不是在刻意贬低他,但仍让程岁杪觉得无地自容。 然而出身是很难选择的,像陆岌这样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的人中龙凤更是少之又少,但像他这样家破人亡,走到死胡同里的人可一点儿都不少见。 “我们这样的人,光是活着就很难了,你不会懂的。” “我懂你。” 陆岌诚挚地睁着那双含情目看着程岁杪,声音很低,似乎生怕惊扰了他。 “而且我确实曾经利用过你,你知道了生我的气是应该的,但是生气还不够不是吗?既如此,岁杪,在这么艰难的时候,你为了你的家人,为了你自己,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用我的钱,我的权,保护你的家人,好不好?” 哄孩子一样的话语,程岁杪却听进去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也确实不得不承认,陆岌是真的很了解他。 “如果弄巧成拙,反而连累了他们……” “不会的。” 陆岌轻轻捧着程岁杪的头,两人离得很近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吐息。 “我知道,因为我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我说的话,你一句都不信,但我说真话的几率也有一半不是吗?若我说的是真的,可保你家人永世无忧,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程岁杪没说话,这在陆岌看来,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还是在迟疑。 陆岌轻轻叹息,自己似乎化身成了弱小的动物,想钻到程岁杪身体里取暖。 他抱着他的腰肢,脸颊贴上他的胸膛。 “你那样了解我,是看不出来我现在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还是因为知道我说的是真话,却不敢跟着我?” “你不可能什么都算到……” “但我可以什么都盘算好。” 陆岌声音闷闷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你担心他们,我哪怕死了也会护他们周全,这样还不行吗?” 程岁杪低头,攥住了陆岌试图钻进他衣服里的手,对上陆岌并不惊慌的眼神。 “好。” 程岁杪只说了一个字,就见陆岌喜笑颜开,艳丽非常。 他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欢喜。 程岁杪定了定神:“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 陆岌点头,鼻尖蹭了下程岁杪的鼻尖:“我定会护他们周全。”他顿了顿,又道:“我也不会让你有事,这些事结束以后,我们还要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程岁杪不知该做什么,便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陆岌执拗地看着他,程岁杪只好点了点头。 陆岌笑了,心满意足。 程岁杪拒绝了陆岌的进一步试探,与他刻意拉开了距离,警告他这是在马车上,后面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们呢。 不说别的,就说外面还坐着个车夫,他也不嫌臊得慌。 陆岌一脸无所谓,说不会有人听到的。 后来停下来修整的时候程岁杪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他们赶车的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个,程岁杪叫了他一声,车夫背对着程岁杪,并没有理他。 入住驿站以后,程岁杪才知道给他们赶车的车夫是个说不了话也听不见声音的。 难怪陆岌愿意跟他说那些事……原来外面早就换了人。 程岁杪想,那证明陆岌说的话都是真的吧? 如若不然,没必要这样做。但换个思路想,陆岌并不信任手下,至少对大部分并不信任。 一路舟车劳顿,这个驿站条件不错,陆岌要沐浴,程岁杪自然只能伺候他沐浴。 打了水回房的路上遇到隋雾在跟手下说话,对方抬眼看到他,反而别开了眼。 程岁杪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隋雾眼下还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时间久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陆岌邀他共浴,程岁杪大惊失色,连连拒绝。 看到陆岌的笑脸,程岁杪反应过来,生起气来。 “你耍我?” “非也。” 陆岌怡然自得的样子就像是被安抚了情绪的猫咪。 “若你同意,我会非常高兴。” 程岁杪把毛巾一下子扔进浴桶里。 “六少爷既然看起来这么精神,不如自己来吧,小的累了,先走了。” 说罢,也不管陆岌怎么叫他,径直走出屋外。 遇到了在门口立着的戴着面具的男人。 对方不像木团或者木圆与他熟络,见了面也不主动与他打招呼。 当时在陆府就是如此,他只听命于陆岌,别的人一概不理。 人人都有难办的事。 程岁杪想。 谁在这世上没有牵绊呢? 诶?等等。 陆岌这样大刀阔斧地往前走,他看起来就跟无牵无挂一样。 程岁杪撇了撇嘴角,难不成陆岌的牵绊会是自己吗?别做梦了,程岁杪,清醒一点。 他一到楼下就看到了正蹲在路边的两个孩子。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程芸枫和程岁桐身边还跟着连只,连只现在像是专职陪玩的孩子王,他们两个也很喜欢他。 听到三哥哥的声音,两个孩子同一时间抬起头来,眼睛亮了起来。 “三哥哥!快来,来看这个……” 程岁杪嘀嘀咕咕着挪步过去:“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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