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恶狠狠地看向早就心如死灰的齐鸣,后面觉得掐颈不雅观,就拉着郑郁手臂快步回去。 两人看着那身影走远,良久都不肯挪步,严子善叹口气,感慨:“郑小娘子兄长好凶啊!” “如果你以后真与郑娘子结亲,那这个大舅子确实凶悍。成婚后他俩说不定一个动手,一个动口打死你。”林怀治这时候还有点良心,提点着严子善不要被美色所诱。 严子善撇嘴,表情无所谓:“那又怎么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无药可救!”林怀治剜他一眼,随后离开。 突然严子善想起什么,跟在林怀治身后大呼:“哎呀!我方才忘问她名了。” ---- 是的,这里的严子善对女装的郑郁一见钟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这件事,少年时期的严子善忧郁了很久。
这忧郁的最大缘故就是被林怀治嘲笑,以及心动对象变成好兄弟。
第6章 传召 远方鼓楼传来鼓声,已是三更天。 郑郁一身疲意醒来,看室内不甚明亮,只有浅浅月色透过窗,照着屋内的陈设。 万籁俱寂时,庭院有微风拂过樟叶的声音。 他居然梦见七年前,他与林怀治、严子善三人初见时的场景。想到此,郑郁无奈笑了笑,后面严子善知道他是男子时,对他还扭捏了好几天。还问过好几次他真的没有妹妹吗? 至于林怀治,则是对他嘲讽几句,随后两人也没多大交流,偶有打猎出游,两人会碰见,但相谈不多。 这日的长安下了第一场大雪,白雪纷飞,鹅毛般的大雪披在长安这座帝都之上,所见之处皆是白茫一片。清晨郑郁醒来看着这场大雪,有生出不想去御史台的想法,但才到任职上,要是不去,同僚参他一本只是顺手的事。 是夜,察院内,炉火旺盛,热意盈盈,丝毫没有冬日寒风之感。 官员们早已离开,屋内仅有郑郁一人,日间还热暖的屋内早就冷清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宿直,以前在御史台待的时间未满一月。 那一月里都没轮上,才回京就轮上了。 宿直是官员在所职之处留一人应对突发紧急情况,大雍有的是宿直时得皇帝召见,相谈甚欢,第二日就升任高处的。 郑郁将炉子烧热些,在屋内书架上随手寻了本书看。 书页在纤长的手指里快速翻折,捧书的人显然没看进去。郑郁想起昨日见到林怀治的场景,心里烦躁得很,索性将书放下双肘撑于案上,食中二指揉皱着眉心。 思索起这印章出现在赵茂家中,有些可疑,他也想过,万一这印章并不是他所想的是杀害赵茂的人留下的呢?是自己想错了路呢? 可赵茂为什么死,赵茂弟弟赵定及他病重的母亲又去哪了?自己在永州,与长安远隔千里,书信往来颇为麻烦。且刘千甫掌权,耳目众多自己也不好大肆打探。 他也没想到,林怀清从风寒病重到去世,只用不足两月的时间。 郑郁揉着眉心,有些乏累,想起林怀清写给自己最后的一封书信。 ‘今尔一别,已有数月,念及往昔情谊,仍觉醉梦一场,只恨我身体欠佳,难再续往日之谊。恐不及九郎冠礼,特前赠礼,以贺佳辰之喜。若重于职上,万珍重自身,避忌周遭,君主未贤,望九郎谨慎以对,六郎待你之心从未更改。’ 当时年关驿站不会送信,加之太子国丧,那封带有浓烈药味的信,是在林怀清去世半月后才辗转送到他手中。 林怀清少时临过钟繇的字帖,一手小楷漂亮有力,郑郁跟着林怀清时间久了,二人字迹有所相仿。金黄梅花纸浸着药香,可上面确是决绝之言。 郑郁思及最后一句,六郎待你之心从未更改,在烛光下叹口气,喃喃道:“他待我能有什么心啊!子若,我半点看不出来,你怎么也不说清楚,你这个弟弟向来是个三句话嫌多的人。” 殿外走廊有人向屋内走近,郑郁知道宿直时,德元帝可能会有传召,于是正了衣冠。坐于案前,拿起手中那本书做出认真样。 片刻内侍进门对郑郁行了一礼,尖声道:“郑御史,圣人传召,请。” 郑郁点头起身:“有劳内侍引路。” 郑郁随内侍走在承天门长街上,两侧是高峨耸立的六部九寺十六卫门衙,飞檐重叠章示着皇家威严,长街尽头是天子所居之地。 道路的积雪已被扫去,只余空旷悠长的宫道,长街上除千牛卫巡逻时整齐沉重的脚步声外。 就只有寒风袭来时,轻轻吹动内侍手中灯笼的声响,寒风禀冽吹的郑郁有点想两手搓膀取暖,他没想到今夜德元帝会召见,虽穿的多但寒风一吹还是瑟瑟发冷。 延英殿内烛光明亮,殿内铺设着厚实的波斯地毯,香炉燃香,书香墨气浓重。炉火带来的热意,将郑郁方才在外面所沾的寒凉渐渐压下去。 德元帝坐在书案前翻看奏章,烛火印在他威严肃穆的脸上。 德元帝已近知天命的年纪脸庞俊朗,颧骨略高,眉目深邃,虽有岁月的痕迹留于这个帝王脸上,可却不免发现年轻时的俊朗之态。 林怀治长相与德元帝有七分相似,但林怀治的脸庞却比德元帝多几分柔和。 郑郁揖礼沉稳道:“臣监察御史郑郁参见陛下。” 大雍礼节不大拘束,除元日、祭祀庆典、大庆朝贺时需行跪拜之礼外,其余时候俯身揖礼就行,当然皇帝叫你全名的时候还是跪吧。德元帝性子随和,不大与臣子红脸,以致君臣相见多为融洽。 听到郑郁声音后德元帝收起奏章,脸现笑意,朗声道:“砚卿不必多礼,坐吧。”抬手示意郑郁坐下。 “多谢陛下。”郑郁随后在下方乖坐,顷刻间有宫婢奉上热茶。 “砚卿这几日在御史台可还习惯?前两日召你入宫,与你没说几句,就有他事处理让你先回去了,今夜见御史台是你宿直就传你前来,你我君臣之间好好聊聊,绥州之事是你批奏的。砚卿,流民之事你如何看待呢?”德元帝似是随意的开口。 郑郁沉思会儿,平静道:“此番绥州流民之事,乃是并州州县逃亡而来的百姓及胡人。今冬伊始,并州、朔州、银州等七州及关外大雪数尺,饿死冻死百姓已达数万之众。在加之胡人放牧难行,牛羊冻死,大肆涌入并州地界,争夺粮食财物。百姓才逃亡至关内成流民之势,若要缓解拨款赈灾一事刻不容缓。” 并州自今冬开始,大雪长达一月,饿死冻死的百姓牛羊不计其数。雪灾不仅影响了并州的百姓,与并州接壤的乃是东突厥,虽突厥已与开国以来臣服归顺,可近年来野心勃勃一直侵扰并州、北阳等。 后因内战分裂成东、北两支。一直是大雍一块心头病,加上今年雪灾突厥人就更加涌入并州、朔州等关内地界。半月前朝廷也拨款至并州赈灾,但效果不甚明朗。 德元帝听言思索片刻,缓缓道:“今日众卿们已议好要派人前去赈灾巡视,此前已拨钱粮,但效果甚微,今年川蜀、江南等地水灾泛滥,国库已赈灾出数百万贯,也说及若是此时东突厥想要发兵叛乱,长安至并州的那道丹烽峡,易守难攻不能让流民成匪危及百姓。” 郑郁道:“东突厥虽一直臣服我朝,但若是双方交战,死伤的还是百姓。” 德元帝看了郑郁半响,才笑着说:“北阳王有你和你兄长两个儿子,可真是有福气啊。” 郑郁心惊,连忙起身撩袍跪下:“郑家微末之功,全赖陛下垂怜。臣有如今之慧明乃是得陛下指导,比起陛下,微臣自身实在不可言。兄长尚心浮气躁,偶有胜仗也是陛下用将神速,且得天恩庇佑,于战场之上自然以一挡百。郑家全赖陛下怜爱,才有此番成就。忠也者,一其心之谓矣[1]。陛下圣明之君,郑家定誓死追随永无二心。” 德元帝从榻上起身,站至郑郁面前,扶他一把,他不知道德元帝有没有疑心,但这举动怕是对他的话还是听了三分,便随德元帝的力起身站好。 德元帝走到窗边,外面开始飘起大雪。雪风呼啸刮着,他看着雪景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良久开口道:“你呀,我初见你时就很喜欢,那时候的你可不像现在这般温和,敢打尉迟尚书的儿子。那日厚礼提着你来金殿时,你傲然跪于殿下说自己没错,当时那性子倒是让我想起一个故人呐。” 烛火将郑郁的身影投在红墙上,他站在殿中,心想德元帝这几年虽将朝政小事交与刘千甫。 但这些年对郑家的疑心一直没少,手握十五万兵马的边将一旦有谋逆之心,对皇帝而言都是一个威胁,兵权虽在皇帝手里,可天高路远实在难以控制,更莫说兵士日日见到的只有掌军权的人而非天子。 这些年德元帝一直打压和嘉赏北阳,不会打压太过,又不会嘉赏过度。其间又扶持了吴子高等人,外里更莫说平阳郡王王光林与平卢节度使仆固雷三者间彼此牵制。 “陛下还记得臣以前犯的混账事,当时臣少年之性,心浮气躁,实在鲁莽。”郑郁贬了自己,好让德元帝别想着。 “哈哈哈,但你现在这性子,倒不是以前那样了。我看你举手投足竟有几分像怀清那孩子。”德元帝笑着转过身,旋即有些失神地看着他。 “要是怀清还在的话,也快二十五岁了,他性子沉稳安静,你近年与他倒有几分相似。” 郑郁道:“臣得陛下与惠文太子赏识教导,但天资愚钝,只会了表面礼数。不曾会陛下与惠文太子的仁慧博爱,殿下恭孝宽厚。在天悲悯有灵时,也不想陛下郁郁伤怀。” 德元帝听他一番话,沉默顷刻,才脸含笑道:“治儿与你早年同在东宫,你与宁王、太子、子善关系都好,怎么唯独就与治儿关系一般呢?” 郑郁眉头皱了下,随之答道:“或许是臣口舌笨拙,性情又冲动鲁莽,不得成王殿下喜爱。” 郑郁心想我哪儿知道啊! 说话间,德元帝已回到书案前坐下,抿了一口茶说:“治儿那孩子,对谁都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对我这个父亲也是这样,砚卿不必多思,快坐吧。” “是,陛下。”郑郁旋即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 “你父亲的腿疾如何了?”德元帝问道。 “谢陛下挂念,自年初起,父亲的腿疾已经好多了。”郑郁据实回禀。 德元帝闻言点头,颇带惋惜:“厚礼是我大雍一员猛将啊,若非三年前室韦作乱。他领兵出征却中毒箭,也不会落下这样顽疾,哎......” 二十年前戎狄联合室韦、奚、靺鞨、东突厥夺取北地十一州。郑厚礼用近五年的时间一举荡平胡人,打至苏冶县。 德元帝当时刚登基四年,边境不稳念其战功封其为北阳郡王,领辅国大将军与永州都督,此后镇守永州十六年。三年前,室韦内乱求助大雍,德元帝让郑厚礼领兵出征,那场仗虽然赢了但人却中毒箭留下腿疾,此后只能依靠拐杖行走。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00 首页 上一页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