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直冲过去把传信兵揪起来道:“怎么可能!” “回将军,回来的人说关内现在见不到半点粮草的影子。” “这可如何是好啊侯爷!” 刘深看一眼谢辞,小声道:“咱们占了那么多城池,各家各户都有储粮,要不...” “不行。”谢辞终于开口说话,拒绝过后又重新陷入愁态。 “那可怎么办,没有粮草就是寸步难行啊。” 谢辞慢慢转身走回到座位坐下,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下了多久的决心,才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拔营,回援。” “什么?!离夺下皇位仅一步之遥,现在回去就前功尽弃了!侯爷!” “研磨。” 一旁的随侍闻言上前开始研磨。 “我手书一封送往皇城,朝廷自会拨粮拨款以助大军守边。” “难不成侯爷要...” “对。” “侯爷!我们不怕死!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前面就是涯曲关,只要入关,粮草可以再想办法啊!” 谢辞提笔沾上墨,双目暗淡,已是有心无力:“这一战我可以赢,却不得不输,如果今日我过了涯曲关,我便也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纵使百折千回,不能遗失本心。 若初心变了,他就真成了黄泥枯土中的秋桃李花,摧了谢家百年风骨。 墨水滴到纸张上,将洁白染上污迹,谢辞团起毁了的纸扔到地上,重新落笔书写成文。 “辜负了你们的信任,我心有愧。” “侯爷心有仁义,无愧天地也无愧于我等。”曹文跪地一拜坚定道:“无论侯爷做什么决定,末将都跟随到底。” “对。”谢墨参附议道:“家主所言,谢家人无有不从,死都不怕,回去又如何,是让,不是逃,能打到这已经知足了。” 刘深听后突然没了纠结:“有道理,我们是心有良知才让的,又不是打不过逃了,大不了一死,到了下面还能在老侯爷面前长长脸。”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竟都笑起来,只当赴死是个乐趣。 听着帐内的笑声,谢辞忽而也露出笑来,小心将书信装好递给侍从道:“着人送到皇城。” “是。” 走上回头路,也意味着再也不能回头。 叛军回护边防,在群臣的反对下,李徐还是下令继续供给边军粮饷。 蛮夷小国未起风波便被大军压境之势吓退,不敢再进半分。 而一切平息之后,谢辞也依照书信中的承诺决定一人返回皇城,领罪。 “不行!”谢道弘得知这个想法强烈反对,“你要我如何跟你死去的爹娘交代?” “这是我的决定,旁人无需承担,此去不知吉凶,若一去不归,请二叔依我先前所言,尽谢家之责补我之过。” “绝对不行,不能去!”一会的工夫,谢道弘就急得愁得似老了好几岁,拉着谢辞的缰绳说什么也不放人走。 “李氏皇族欺人太甚,此仇不报枉为人,应厉兵秣马重新来过!” 谢辞淡然一笑,苦与恨在无能为力面前皆化作虚无,不重要也不再是执念。 “冤冤相报不得善了,说到底这只是我与李徐的私怨,应当由我了结,二叔只要记住我的交代,务必保全族人性命。” 他夺回缰绳沉声道:“这是我作为谢家家主下的最后一个命令。” 僵持许久,谢道弘含泪松开了缰绳:“谨遵..家主之令。” “那便好。” 功过相抵再加上先祖皇帝所赐的诏书,这样一来...只死他一人就够了。 “二叔,是不是只要人长大了就会过得很艰辛?” “小时候有小时候的艰辛,长大后有长大后的艰辛,一段日子有一段日子的艰辛。” 谢辞听着回答笑了笑,心中渐渐释然。 “这样啊,要是...能一直不长大就好了。” 世道岁月会磨灭少年风骨,满腔热血也终有寒凉之时。 他没有输,只是...累了。
第一百七十章 云烟过眼散长恨,甘为玉碎全傲骨(三卷完) “城外十里亭?他一定要在那见?” “回陛下,嘉良侯说入皇城便身不由己,所以他必须城外见到竹越离开。” 李徐听后自嘲地笑了声:“已经这么不信任我了...我又没打算真要竹越的命。” 他站起身叹口气道:“由他吧。” 皇城外,落日余晖洒在林路上,马蹄踏着枯叶,一步路一声碎。 时光岁月总在四季的更替中不声不响地过去,来不及挽留。 谢辞抬起头看着未尽枯黄的枝丫,第一个念头竟是照雪堂的金桂又至花期。 然秋风过长亭,难得佳景,唯离愁别恨。 十里亭内端坐着的身影不知等了多久,谢辞虽下马却未曾走近。 “公子!” 谢辞挑挑眉故作轻松地笑笑道:“看着还行,不像受了苦的样子。” “你快走啊!怎么能回来啊!” “不走了,累了。”谢辞深吸一口气看向李徐道:“你答应我的。” “路上怎么样?” “吃得好睡得好,你都派人一直盯着了,还装模作样问什么。” “那是保护,我要知道你安全。” 一年未见,失而复得,李徐的声音连同呼吸都在颤抖,刚朝谢辞那边迈开步子,寒光便晃进了他的眼睛。 “阿辞!” “别过来!”谢辞用匕首抵住脖子一字一句道:“你答应我的,我来换他。” 竹越拼了命地去挣着绳子和看守:“公子!我不要你换!你快走啊!” “闭嘴!我说什么你就听着。” 匕首加深一些慢慢见了血,李徐瞬间失去冷静急着命人放开竹越。 “公子!”竹越戴着脚镣跑不快却还是用上最快的速度冲到谢辞身边,摔倒在了地上,“你快走,快走啊!” “没事,他不会把我怎么样,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别总哭哭啼啼的。” 谢辞割开竹越捆在竹越身上的绳子,朝亭子内伸出手:“钥匙。” 拿着脚镣钥匙的护卫刚要去送,谢辞立即制止道:“扔过来。” 拿到钥匙,竹越自己解了脚镣,谢辞擦擦对方脸上的土,嘴上挂着笑,眼睛却含着泪。 “挨打了吗?” “没有,公子要我活着等,我吃饭都吃两碗。” “哈哈,怪不得感觉胖一圈呢,那...以后自己也要好好活着,不必再回谢家,我不在..不放心你。” “我不!”竹越哇地哭起来,坐在地上抱着谢辞不肯松手,“公子在哪我就在哪!” 谢辞仰起头眼泪却还是不听话地掉了下去,他抬手拍拍竹越的头忍住哽咽道:“天地之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你..自由了。”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想做哪都不想去!我就要留在公子身边,一辈子守着公子一辈子保护公子!我不走!” “不走也得走,放手,放手!” 竹越哭着松开手,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谢辞,怎么擦眼睛都不擦去眼泪,视线模糊着连面前之人的脸都快看不清。 “我不走...” “这是命令,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提到这个竹越哭得更厉害。 “答应了我什么?” “我....会永远听公子的话..” “记得就好。”谢辞握住竹越的肩膀,靠近到对方的耳朵小声道:“我要你离开皇城,永远不要再回来,藏起来,别让任何人找到你,然后好好活下去,长命百岁地活下去,能做到吗?” 竹越不断摇着头,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再做什么可以挽回一切。 “你不听我的话了?” 在哭声中,竹越握紧拳头无力地垂下了脑袋:“....听。” “那能做到吗?” “能..” 谢辞微微含起笑,努力让离别不要太伤感:“照雪不能给你,去挑一匹马,走吧。” “公子...” “擦干眼泪,立刻离开,不许回头。” 话音落下许久,竹越终于站起来朝护卫队的马匹走去,但一遍遍擦着眼泪还是没办法擦干。 马蹄声远去,谢辞渐渐安下心,再无牵挂。 “答应你的,我不会再食言,放下刀,回来吧。” “还没跑远,还能追上。”谢辞仍紧紧握着匕首不肯走入长亭,“等竹越跑远了,我才能跟你回去。” “好,我陪你等。”李徐的目光一刻不敢离开谢辞手中的匕首,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阿辞,我已经昭告天下这场战事只是一场演习而已,一切都不会变,你还是可以回到嘉良侯府,我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谢辞默念这四个字突然笑了,“说得好容易啊。”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我们不该这样的。” “是啊,我们不该这样的,你说永远不会伤害我,李知津,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李徐摇摇头,心慌意乱,明明相见的人已经回到眼前,却觉得越来越远:“我会弥补一切,我会改的,阿辞,回来吧,好吗?” “弥补?你弥补得了什么?” “我...” “先得到我的信任,再趁我变成废人慢慢夺走兵权,步步为营坐拥天下,帝王权术,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太上皇欣赏你,寰王、姑母斗不过你,而我....看不清你。”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谢辞叹息道:“成王败寇,技不如人,行至此处,我已无怨怼,唯愿你莫再枉添罪孽。”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根本没想回来。”李徐看着满眼释然的人,指尖慢慢发凉“竹越我能放便能抓回来,你必须平安地跟我回到皇城。” “他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只要我活着他一定会回来救我,但若我死了,他就没了归处,天辽地阔自可四海为家,我保证你们没有一个人可以再找到他。” 李徐瞪着眼睛,浑身冷到发麻:“你说什么?” 匕首猝不及防飞入长亭,护卫的注意力立即锁定在匕首上,一群人齐齐冲向李徐,“保护陛下!” 李徐推开人群,只看到白马冲出重围绝尘而去:“追!” 数匹快马沿着路上痕迹奔袭追赶,李徐攥着缰绳,心中只剩恐惧,他不怕谢辞跑,但他直觉如果追不上,就完了.... “阿辞!” 山风呼啸,一人一马停到悬崖边上已经等了一会,见追兵赶到,谢辞拔剑飞出刺入三丈外的地面上。 “不要再靠近。” 早就定好的线路和命运,他说不好自己为什么非要等一等。 或许是想要李徐亲眼看到他已死,断去念想,平息事端,又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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