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厉书铎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今晚,是你的主意了?” 厉久和眸光微闪,仍是拱手道:“我们兄弟三人,都想与父皇共聚,无分彼此。” 他回以谦逊态度,话中也未加否认,这令厉书铎心生欣赏,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一番夸奖。 夜色渐深,众人亦饭饱酒足,便各自告退回府了。厉书铎本摆驾回飞霜殿歇息,步至御花园,见那一轮明月仍高挂于空,心中忽有几分动摇。仅片刻思量,他便移驾往涵泉殿而去。 “陛下,都这么晚了,哪怕有再着急的公务,也明日再处理吧?”时润急急跟随着,厉书铎却不为所动。 涵泉殿中,灯火通明,一瘦削身影正在小书桌旁,举牍近灯,苦思冥想着。在书桌上,公文累如小山,茶水已凉。 厉书铎走入殿中,望着正在灯旁咬文嚼字的上官明,情愫从胸腔深处汹涌而出。
第18章 是夫·思齐殿·太傅 许久不见,上官明似是一点没变,又似是变了许多。他五官妩媚依旧,却未有盛装打扮,将近一年的调养下来,身子不再纤细虚弱,但与病前相比,仍是清减不少。他咬着笔杆蹙眉思索的神情,仍是厉书铎记忆中的娇憨模样,一如多年前初召他在此处服侍时那般,无意间将专心致志化作了勾引。 厉书铎站在原地,静静欣赏着上官明处理公务的身影,但不旋踵间,案前的年轻人便留意到了伫立的君王,忙放下纸笔,在殿堂中规矩行礼。 “明儿给陛下请安。”上官明绰约身姿与轻柔音色,都让微醺的厉书铎怀念不已。 厉书铎几步上前,双手搀着上官明的手肘,将他扶了起来,“你果然在这儿。” “明儿怕在筱宛居打扰陛下与诸位殿下相聚,无可奈何,才暂借陛下的涵泉殿一用。”上官明目光柔情似水,浅语轻声,“明儿这便回去了,不妨碍陛下理政。” 厉书铎却仍握着他的手臂,未有放开,“今晚,是你一手促成吧?” 上官明依旧答道:“是久和殿下想要——” “你不必替久和邀功了,他们兄弟三人的脾气,这么多年了,朕还不清楚吗?”厉书铎从容打断他,“知朕者,莫如明儿。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知晓朕的心情呢?” 上官明露出微惊诧神情,双眼看向厉书铎,眸中有闪闪泪光,“陛下……” “明儿,”厉书铎抬起一手,以指节轻拂过他额角伤痕,喃喃低语,“那日之事,是朕对不住你。不,应当说,一直以来,都是朕对不住你。是朕辜负了明儿的一片丹心,从不曾察觉你的心意,也未曾安慰呵护过你。明明在朕身边的所有人之中,只有你最懂朕,只有你最不卑不亢,又最不计前嫌,是朕一遍又一遍地伤害你。明儿,你可还愿意在朕身——” 上官明忽地抬手抚向他脸颊,微冷掌心贴在他火热面容之上,如绸缎般柔软冰凉,阻止了厉书铎的问话,“陛下此言,折煞明儿了。为陛下所做的任何一切,都是明儿心甘情愿。多年来,在明儿心中,陛下一直是君,是父,是师……” 厉书铎握住面上的那只玉手,等着他说下去。 “……是夫。”上官明粉唇微启,吐出如兰气息,和厉书铎最想听见的那两个字。 厉书铎不再犹豫,搂紧上官明纤细腰身,将他牢牢困在臂弯之内,俯身便去吻他两瓣朱唇。上官明微闭双眼,在几下肌肤厮磨后,主动探舌相邀,勾着厉书铎往口腔中入。两人肆意热吻,互尝津液,唇舌相抵,使皎洁月光都有如火烧一般炙热。 当夜,上官明留宿飞霜殿,此后一年,不曾有一晚离开厉书铎身侧。 思齐殿,久违地被宫人们拾掇一新,换上了崭新床帐被褥和比目绣枕,炉熏新香,瓶插鲜花,金雕玉砌一尘不染,紫砂青花也再得浇淋,宫婢太监们进出匆匆,殿中终于不再死气沉沉。 屏风之后,上官明浸于浴水之中,水面上飘着梅瓣朵朵。这是今年初雪,厉书铎命人从北郊山林中采来,用梅骨做柴,加热融成水了,供上官明沐浴之用。皇帝还笑言,等明儿洗完了,还能再把水舀起来烧开煮茶喝。 这些日子以来,上官明每日伴君侧,理政事,与天子同吃同住,几乎寸步不离。他对当今朝局本就了然于心,批阅公文得心应手,井井有条,厉书铎甚至免了几次早朝,只召近臣至涵泉殿面述,上官明自然也在场,大小意见皆被天子采纳,甚至亲手执掌诰印,好不风光。 此刻,他的长发高高盘起,仅有一两缕漏网之鱼黏在他的颈边。热水浸至肩上,带着淡雅梅香的烟煴缭绕在他鼻尖。上官明闭起双眼,面色如常,倾听着周遭特有的回响声。 这是他的一个仅有自己才知道的小习惯,他总爱留心于各宫各殿不同的声音,处处各有千秋,不甚相同。涵泉殿的声音十分厚重,干燥沉重如书卷案牍;筱宛居的声音丰饶复杂,仿佛花草树木也在放声歌唱;飞霜殿的声音如钟鼓震动,一波接着一波,饶有余韵。还有临月殿的破碎声,京郊别院的嗡嗡耳鸣,合庆殿中孩童的喧闹,掖庭的风声鹤唳……只要上官明闭上双眼,仅靠双耳去听,便仿佛能听见这座百年盛世的太平城,其实在向他哭诉着一桩又一桩的罪行与冤屈,入耳净是不平之歌。 但思齐殿的声音,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有机会,如此专注、安静地,洗耳恭听。 上官明听见外间宫人请安的话语,随后便是稳重脚步声,他知道厉书铎来了,却故意装作不知,不急着起身,仍在水中歇息。直到浴水渐凉,他才睁开双眼,正要唤人来更衣,却发现殿内下人已全部退出了。他心下了然,自行扯了长袍披在身上,赤脚步出。 殿中炉火不断,一室温暖,哪怕他双足直接踩在石砖之上,亦不觉过分冰凉。上官明走到寝殿之中,身上仍带着些许水汽,见厉书铎同样衣衫单薄,坐在殿中,手里握着一个金碗,正将碗中之液一饮而尽。 “陛下喝的什么好东西?”上官明徐徐走近,面带浅笑,“大白日的,就饮酒作乐了?” “确实是好东西,但不是酒。”厉书铎将空碗递给他,“明儿当年在太医署待过,不知能不能闻出来?” 上官明接过空碗,见里面仅有些许草药渣滓残余,难以辨认,又将碗举到跟前嗅了嗅,确实闻到一股陌生汤药味道。他疑惑地摇头,将空碗放下,被已站起身来的厉书铎迎入怀中。 “你不识得也正常,不是宫里常见的玩意儿。”他将带着细微胡渣的下颌搁在上官明酥肩之上,碎吻落在他颈侧,吮着他身上剩余的水渍,又在他颈窝里深深嗅了一下,“唔……明儿真香,是梅花?” “不错,陛下喜欢么?”上官明微扬脑袋,任厉书铎在他肩窝里留下更多亲吻。他能感受到,皇帝的双手从他的后腰向下缓缓挪去,握住他丰满双臀,隔着一层薄布,揉捏着底下柔软股肉。 厉书铎的双唇沿他咽喉脉搏一路向上,叼着上官明两瓣嘴唇,在纠缠吮吻之间轻答:“喜欢得紧。”他拉起上官明一侧大腿,让他长腿绕在自己腰上。上官明立刻会意,纤细玉臂缠在他肩背之上,一脚踮起,热络回吻着,让厉书铎双手托着他的臀,将他妥帖抱起。 就着这般姿势,上官明四肢缠缚着厉书铎的躯干,唇舌犹在缠绵悱恻,让皇帝将他抱着,一路走向大床。两人倒在龙凤被铺之上,厉书铎倾身压在上官明之上,濡湿淫吻一路向下,朝他胸前而去。 “哈……”上官明轻叹一声,高扬头颅,恍惚之间却瞥见正前方四个御笔书法的大字,金镶玉嵌,当堂而挂。“清明无影……”他轻声诵读,动作骤停。 “怎么……?”厉书铎抬头看他,顺他目光而去,见那坦然高悬的四个大字,一时也有些沉默。 “陛下,”上官明稍微坐起,“同明儿说说,先皇后的事吧。” “嗯?”厉书铎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先皇后的事,明儿只从宫中众人口中听过三两逸事,却从未听陛下讲过。”上官明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又将自己的发盘扯散,任长发披肩,“陛下说给明儿听吧。” 厉书铎神色略有暗淡,却仍是靠向软枕之上,柔声道:“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因为……先皇后是陛下心中最重要之人呀,明儿当然想知道了。”上官明说着,钻入厉书铎臂弯之中,轻轻靠在他肩头,撒娇似地道,“陛下,就说给明儿听听吧。” 厉书铎无奈地轻叹口气,一手搂着上官明,目光飘向那匾,眼前浮现出一幕幕昔日之景来。 “无影……是朕的太傅,这你大概已经知道了。先帝姬妾众多,子嗣兴旺,朕的大哥体弱多病,无福入主东宫,而朕虽排行第二,却非正宫皇后所出,太子之位,本花落朕的三弟。无影官至太子太傅,本该辅佐三皇弟巩固储君之位,但偏偏,朕遇上了他。” 厉书铎的话音渐渐柔和,句句犹如从远方传入,缥渺悠扬。 “朕早知三皇弟胸无点墨,不学无术,无影也是知道的,除了那群守旧腐朽的老不死庸臣以外,无人看得起那个仅凭母妃身份就身居高位的家伙。若是让他继承大统,恐怕大羽江山,太平不保了。 “无影那时已是朝中重臣,才德兼备,俊美如仙,爱慕他的,不止朕一个。他比朕年长十五岁,对待朕这个庶出皇子却毫无架子。无影他,真的,很好,很好…… “但一开始,他拒绝了朕的求爱。他说,若朕能胸怀天下、登临绝顶,再来问第二次,他再给朕答复。朕本已断了夺嫡之心,在他一番鼓励之后,才重新振作起来。其实无影不仅仅有三言两语,还有手段和魄力,和对朕的一片忠诚! “后来,三皇弟谋逆事发,朕与无影合力将他的意图揭露于天下,这才入主东宫。朕便又问他,可愿与朕携手终身,无影却答,太子之位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仍非众生之巅,他愿以太傅之位,保朕稳固,却不能在此时下嫁于朕。” 听到这儿,上官明忆起,厉书铎仍居东宫之时便已生下了三个皇子,不由得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朕自然是不相信他这番言辞,因为无影明明对朕抱有爱意,这一点,朕再清楚不过。在朕多番追问之下,他才肯坦然相告,居然是因为害怕无法替朕延绵血统,又担忧朕终究会因龙嗣之事另择他人为良配。” “所以,陛下便以身孕子,以万金之躯,承受生育之苦,以证心中所爱?” “……没错。先皇长寿,朕居东宫之位有近十年之久,期间,久和、延乐、长安相继出生,怀着延乐的那一年,朕还是在战场上度过的。无影一直照顾在侧,从未有过怨言,亦不曾阻止朕以身犯险,因为他知道,朕意在天下,无人可挡,哪怕有孕在身。先皇对此亦屡有微词,曾起过废储另立的心思,每一回,都靠无影在朝堂内外力挽狂澜,才使朕屹立不倒。直到朕登基为帝,终于可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迎娶无影,封他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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