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韩恩单手掐腰,无奈地摇了摇头,“万事多加小心,我们会尽快赶来,同你们汇合。” 温知哈哈一笑:“放心吧,本官可没那么脆弱。” 没那么脆弱的温大人不仅敢临阵挑衅,羁押完人后还轻飘飘地去掀那些缴获的物品,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在笔墨上下功夫,第一次直面这种具象的胜利快感——箱子里的东西一掀一个准儿、一掀一个准儿,箱箱件件都是违禁品,看得他连连咂舌。 “这么多,别说这个冬天了,磨出来的面连明年都够吃了。”温知“咣地”砸上箱盖,“你们不怕撑死吗?” 小贩垂着头颅,没人抬头和他对视。估计也是不敢,谁脖子上压着一把长刀都不敢公然和那铁玩意儿作对。 “真贪啊——” “行了,别长吁短叹的了,一会儿等不来王爷,先等来狼崽子你就不蹦跶了。”褚寒胯下骏马不耐地甩了甩头,“别离那么近,快回来——小心!!!” 一支短箭扎破寂静的夜色,冲着温知的太阳穴疾驰而来,褚寒那一嗓子喊得温知一个哆嗦,下意识腿软了,得亏他这么一颓,短箭擦着他的发顶飞驰而过,直直钉进了城墙之中,崩裂了一块青砖。 看着那滚落的小碎石,难以想象若是钉穿的是温知的脑袋又该是何等惨烈,温知惊魂未定地咽了口唾沫,当即反应过来,大吼一声。 “有敌人!警戒!立刻警戒!” “警戒!看好小贩和货物,他们是冲这个来的——于别过来!”褚寒从马上翻下来,这时候坐的越高就越是活靶子,他把腿软的温知一把薅了过来,立刻有北境军持盾护住他们。 “没事,狼崽子反应过来了,说明王爷他们一切顺利,他们也会很快就来的。” 褚寒冷静地安慰着人,从两块盾牌的缝隙中看出去,果然看见一个高大的不似大魏人的身影策马狂奔,身后还带着一队长长的尾巴。 哥舒骨誓要气疯了,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顾长思不会轻而易举放他走,按照他的脾性,就算是不记得那些深仇大恨,也断不会眼瞧着他离开。 敌对多年,他对顾长思的行事风格非常了解,顾长思看着矜贵又恪守规矩,可他骨子里实在不是个什么长了仁义礼智信的人。 他的惯常逻辑是,既然没抓到这件事里你的错处,你又要反过来将其作为我的把柄拿捏我,那我砍你一只胳膊也是被拿捏,不砍你一只胳膊也是被拿捏,既然都是拿捏,那不砍白不砍,多砍多赚。 是以他只要稍稍想想,就觉得大概率是顾长思看穿了什么,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了,若是真的,他还能赶去西大门救上一救,若是假的,被顾长思跟上,他也有信心能从顾疯子手里把东西抢出来。 又是一阵细微的震颤,哥舒骨誓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北境军,回首望去,顾淮一马当先、霍尘与韩恩紧随其后,已然齐齐跟了上来。 哥舒骨誓从嗓子里滚出一声笑:“真行啊,顾淮。” 顾长思勒住了缰绳,淡定地瞧着他:“没办法,实在了解你。” 哥舒骨誓气得咬牙切齿,暗绿色的眼珠一转,一条心思刚刚冒出了个头,又被他身后的嗓音打断。 温知和褚寒尽职尽责地猫在盾牌后,力求在自知上不了战场的情况下少拖点后腿、别去当人质,他俩头对头窝在那里,声音却很洪亮。 “王爷!你放心!我已经和渭阳知府交代过了,今早全渭阳城戒严,渭阳城防由北境军接管,百姓无恙、也不会因此受伤,你尽管大张旗鼓地干。” “有劳。”顾长思目光转回来,“看来你想在百姓身上动手脚的心思也落空了?” 哥舒骨誓怒极反笑,那口气是被笑出来的:“我倒也没有那么草菅人命。” “不太像。”顾长思慢慢抽出破金刀,“还打么?” “怎么办,我还是挺想把东西带走的。”哥舒骨誓也抽出长刀,声音变成了一种疯狂的嘶哑,“连带着你的命!!” 他猛地暴起,冲着那货物扑去,身后的狼族兵跟点燃了火油一样,对顾长思他们一行人视若无睹,纷纷跟着哥舒骨誓去冲散守护货物的北境军。 韩恩高喝:“稳住阵脚!保护货物!还有两位大人!” 场面霎时乱成一片,霍尘刚想提枪入场,被顾长思一把攥住了手腕:“去给我找个东西。” 他极快地耳语了几句,霍尘眼中划过一丝诧异,旋即明白:“好,你保护好自己,别硬拼。” 顾长思反手用刀柄抽在他屁股上:“就知道你话多,快去!” 下一刻刀身倒转,他握着两把破金刀,盯紧了哥舒骨誓高大的背影,一脚蹬了过去。 狼族兵和北境军这下谁都不再留着后手,厮杀得红了眼眶,顾长思长刀一挑迫使哥舒骨誓直面自己,在混乱的团战中硬生生开辟了一片单独战场,留给两个人一对一较量。 方才哥舒骨誓就受了不轻的伤,但那样的伤口对他来说仿若不觉,他比刚刚还要拼命,而那种拼命并不是知道自己进退两难、落入死地而迸发出的求生,他只是不演了,刚刚还在演,现在一点都不演了。 哥舒骨誓狠狠压下破金刀,用那双淬了恨意的眼睛盯死了顾长思:“顾淮,你三番五次坏本王好事,老子真恨不得剁了你。” “那你是真没那个本事。”顾长思嘴角扯出了个极度讽刺的笑容,“你,和你老子,都没这个本事。” 哥舒骨誓骤然暴怒,双刀如同剁馅儿一样哐哐哐连声砸下来,顾长思左右相抗,被他逼退了好几步,双手发力一缴锁住他的双腕,随即一个扫堂腿将他的节奏打散。 “顾淮!你该和那个姓霍的一起死!” 话音未落,哥舒骨誓骤然回头,口中发出一声狼一样的嚎叫,那像是什么古老的咒语,只见被压在一边的小贩忽然开始浑身抽搐,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之时,十几个小贩的身体忽然爆裂,如同火炮一样将那一片北境军炸了个片甲不留。 变故在瞬时发生,北境军坚如铁桶的防守骤然豁了个口,顾长思短刀逼住要趁机抽身的哥舒骨誓,冷声道:“你用了什么阴毒法子?” 哥舒骨誓阴恻恻一笑:“一些南疆的小玩意儿,定北王喜欢吗?你也有。” 他嘴中一道黑影,顾长思下意识一闪,被他趁机推开了破金刀,抢过了一旁飞驰而来的骏马,翻身骑上,顾长思回头,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块匆忙中被哥舒骨誓藏在齿间的小石子。 “兵不厌诈,你们大魏教我的。”哥舒骨誓挑衅一笑,一马当先,将还未来得及修复豁口的北境军冲得愈发七零八落,他从后腰摸出长鞭,在那些老牛身上一抽,牛发了狂,骤然扬起前蹄不管不顾地冲向城门! 温知急得蹿了起来:“不能让他走了!!” 顾长思大喊:“霍尘——!!” 一匹白马自他身边一跃而过。 霍尘单手扯着缰绳,右手赫然是三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在哥舒骨誓回头的那一瞬,三支火把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装着火药的箱子上。 哥舒骨誓悚然一惊,匆忙跳车,可也只稍稍快了一步——只听“轰”地一声,爆炸声在他身后炸开,热浪一把推在他的腰上,将他狠狠拍在了地表,与此同时,所有的火.药、粮草都在那一声爆炸之下化作滚滚浓烟,再也带不走也拎不出了。 坚壁清野。 “城中粮草、火.药、金银等一切物资悉数带走,带不走的,烧也好、毁也罢,一个子儿也不要给狼族留下。” 熊熊烈火面前,顾长思怔怔地看着被烈火灼烧的略有扭曲的空气,忽然想到梦里那个人说的话。 五年过去,原来在面对狼族的时候,他永远有这招后手,是那个人告诉他的,烧也好、毁也罢,决不能让他们带走任何东西。 哪怕他已经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了。 霍尘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他跳下马,轻快地向顾长思走过去:“还好赶上了,小王爷,做的还不错吧。” 顾长思回过神,点点头:“很好。” “那——”霍尘眸色一紧,“王爷当心!” 顾长思一惊,回头一看,浓烟太大,不知那狼崽子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们身后,他手里举着长刀,牙根上都带着被爆炸撞出来的血迹,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眼中只有即将复仇的快意和疯狂。 霍尘一把将顾长思推开,长刀一转,顺着霍尘的左胸就钉了个对穿!
第22章 承诺 那雪亮的利刃几乎要晃瞎顾长思的眼睛,霍尘的血顺着刀身迸开,绽放出诡异的华彩,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吞下了那声痛呼,转而一脚踢向哥舒骨誓,将那狼崽子拦腰踹了出去。 就在这时,顾长思长臂一伸,一手将他抱了满怀。 另一只手调转破金刀,他搂着霍尘,目光里是熊熊燃烧的杀意,手起刀落,将哥舒骨誓的左臂齐齐切断,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那胳膊就抡飞了出去,哥舒骨誓当空断臂,鲜血仿佛雨水一样洋洋洒洒喷了半空。 韩恩当即带人冲上前去,顾长思丢开破金刀,护着怀里的霍尘缓缓坐在地上。 他焦急地手都冰凉了,又偏生不敢动霍尘。那刀刃伤在左胸,有没有伤到心脏是未知之数,断不敢贸贸然拔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北王慌得说不出话,他的手从霍尘面上挪到胸口又挪回去,霍尘眼瞧着他的眼尾一点点红了。 霍尘短促地笑了一声,带着刀伤剧痛无比,还要撑着没事儿硬要伸手来遮顾长思的眼睛。 顾长思一把抓住他的手,如梦初醒地怒吼:“军医!来人!来个军医——!!!” “别急,你别急。”霍尘揪住他冰凉的指尖,虚弱地笑着,“我没事儿,小王爷,你别担心。” “别说话,别说话了。”顾长思反手紧紧握住他的,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没事的,伤到心肺不是这样的反应,一定没事的,你别……别说话!” 霍尘不知道是真没事还是故意开解他,越不让他说越要开口:“我真的没事儿,小王爷,你给我笑一下我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还能把狼崽子的另一条胳膊削下来给你当打狗棍。” “霍尘!”顾长思抬头,似乎想用往日里那样很凶的目光瞪着他,可那再怎么凶狠的目光带着些苦楚的内疚和担心,怎样看怎样含了一缕愁怨,“别说话了,算我求你了,闭嘴吧好吗?攒着些力气,好吗?” 军医终于从慌乱的人群中拎着药箱钻了过来,霍尘连忙勾住顾长思的指尖,不让他放开自己。 “小王爷答应我个要求。”他殷切道,“答应我,我就保证我会好好地、什么事儿都没有地回来。”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44 首页 上一页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