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里外的棉被同样闷住了段辰的呼吸,吐出来的热气,俱环绕在脸侧周围。 见段辰不动了,凌景逸伸手去扯开一点被子,低头看去,见一点杂乱的黑发露了出来。 发顶动了动,紧接着露出双眼睛,段辰从被子里钻出半个脑袋,最后仰了下头,把鼻子也露在了外面。 空气顿时变得充足而清新,段辰猛吸了几口气,起伏剧烈的胸膛渐感平缓。 他默默地静了一会儿,随后双手挣扎着就要从被子里伸出来,肩膀才堪堪移动了一下,那股力就更为巨大地包裹住了他。 两人卧倒在床铺之上,凌景逸一只手隔着被子揽住段辰,他半边身子都已压了下去。 手上的力气加上凌景逸身子的重量,段辰不一会儿就顺从下来,他面目通红,呼吸间都是因方才过力挣动而吐出的沉重喘息。 “你干什么?”段辰将手交叠起来,放置在胸前。他尽力转过脑袋,紧锢之下段辰只能偏转过来一点,后脑勺处温软的棉被遮挡住了大片视线。 凌景逸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因为段辰的询问而有所松动,相反段辰感觉环在身上的手更紧了些。 彼此之间,只剩下沉默的呼吸声。 段辰见凌景逸始终不说话,他也不再询问。倒在绵软里的舒服很快就浸没了他,凌景逸的手适时松开,段辰感觉腰际也不再那么紧了,呼吸之时的吐吸气也松快起来。 过了好久,久到段辰眼皮开始打架,昏晕席卷而来包住了他沉沉的脑袋,冲溃了他仅剩的一点清醒。 就在这时,屋内的灯忽地,熄灭了。 段辰惊了一下,光亮瞬间消失,所有的声响在黑夜中格外分明,他好像听到了凌景逸砰砰的心跳。 不对,应该是听错了。 被子这么厚,就算是心跳的声音,应该也是听不见的。 也许,是自己的吧。 —后半夜,段辰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醒来。 天依旧是黑的,此时他平躺在床铺上,朦胧中睁开的双目,首先看见的是同样漆黑一片的墙顶。 月光透过纸糊的轩窗,照在镶嵌璀璨珠宝的墙顶,折射出一点微微的亮来,模糊的视线瞧见天花板少数不清的光点。 身上的摇晃更加剧烈了,夹带着低声呼唤的话音。段辰脑袋逐渐清明起来,他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天花板处的亮光此时更加明显了。 细细小小的的珠光中有一颗特别的大,它随着段辰摇晃的脑袋一齐,在天花板上动了动去。 忽得,段辰意识到是有人正在唤自己,他猛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刚刚醒过来的身子,因为他过于快速的起身而咯嘣着扭了一下。 凌景逸已衣着整齐,端坐在床边,他伸出一只手摇晃睡在床里间的段辰。只见手下那人从床铺上打挺一般地起身,只一会儿的功夫,就从迷迷糊糊到全然清醒,凌景逸不免愣了一下。 两人面对面,段辰目光明朗,在黑夜中还闪着簌簌水光,他打量了下屋内,随后目光又落在了不远处的门上,声音低低地说道:“怎么了?” 凌景逸收回手,起身站在了床边,他举起一根手指,向天花板的方向戳了戳。 段辰顺着凌景逸所指的地方看去,是自己在半梦半醒间见到的照闪珠光的墙顶,他不明白凌景逸的意思,于是朝他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手指依旧是垂直向上戳动,段辰目光落在了凌景逸的手上,视线同样是笔直地向上,最终落在了一块格外明亮的光点上。 那光点在天花板上晃来晃去,段辰快速地揉搓了下眼眸,确认那光点真的是自己在移动,他盯睛一瞧,那光点附近还带了一束隐约的光。 段辰不可置信的转身,眼神顺着光束的方向看去,发现它竟来自窗外。 他赶忙向凌景逸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段辰的目光在凌景逸与轩窗之间来回打转,最终,他控制住身形,脚尖点地,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段辰拉着凌景逸的衣服,视线则不断地在屋子内寻找,忽地,他看向了床铺。 拉开垂落到地上的被子,底下果真有一宽大的空地,段辰拉着凌景逸的衣服不住地往下扯,不管他怎么用力,凌景逸始终只是笔直地站在哪里。 段辰焦急回头,无声地向凌景逸指了指床底下。虽是在黑夜之中,段辰大抵也料到了凌景逸此刻的面色有多不好看。 如此危机的情况,躲一下也不会有什么的。更何况,此处只有自己与凌景逸二人在,只要自己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段辰此下不敢出声,只挤弄了下眉毛,期望凌景逸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半天也未见凌景逸有蹲下的动作,许是,夜色太黑,凌景逸看不清自己面上的表情。段辰于是朝凌景逸更贴近了一点。 哪知,段辰刚靠向凌景逸,那只扯着凌景逸衣服的手,就被一把拉下,随后段辰的手腕就被抓住。 段辰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凌景逸已经带着段辰走至了门边,段辰惊地后退了几步,扯动自己的手腕,就要制止凌景逸出得门去。 可段辰那里是凌景逸的对手,不断挣动的手腕因强行拉扯而生出微微的疼意,就算如此,凌景逸还是不容质疑地推开门。 木门哐当一声,从里推开。 段辰微微睁大双目,看向凌景逸,一副你不要命了的表情。 凌景逸只看着门外,见木门已然大开,他回头看了眼段辰,随后再次拉着段辰从屋内出来。 段辰应当是已放弃抵抗,他跟着凌景逸踏过门坎,走至屋外檐下。天边有密密的雨丝飘下,夜风斜斜地吹过,打进廊檐下,扑在段辰的面上。 睫毛处沾染了雨水,段辰没空去想天边为何在下雨,他跟随在凌景逸身后,在路过廊檐底下时,只茫然地抬头望了一眼。 乌云遮住了天,也盖住了地。四周俱包围在暗色的朱红之中,高高的宫墙在满目不见光的黑夜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等到段辰转过脸来,廊道尽头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那人手中点了一柄火烛,站在幽暗到看不见尽头的廊道里。 夜已入深,段辰看见火焰在他脸上跳动,四下只此唯一的光亮。 凌景逸这时也没有强行拉着段辰,他手上虽没有立即松开段辰的衣物,但也是与段辰一同只是站在那里。 那人左右张望,直到看见凌景逸与段辰站在他的面对之时,才忽地停了下来。段辰见他小步跑了过来,烛火在他手中不停的晃动,愈来愈近时,段辰瞧见了他身上的打扮。 穿着普通的侍卫服,腰际垮了一柄护身的长刀,在小步跑动中发出叮铛的晃声。离得近了,段辰正好能看清他的面容,是很普通的长相,混在人堆之中,要分辨很久才能找到的那种。 一见到凌景逸,那人立即拱手拜了拜。在他抬头拭去额角的薄汗的时候,段辰恰好见到了他另一只手中握着的一面镜子,烛光折射在铜镜上,晃闪了下段辰的眼睛。 想来刚才在屋内,不断照光的人就是他了。 段辰刚镇定下来,心中就又生出了些心虚,想起自己方才硬要让凌景逸躲到床下去的样子,段辰的脸不免有些红了,他侧过点身子站在了凌景逸的身后。 那人在看清他们二人之后,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凌景逸的身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铁质的物件。晃荡的声响吸引了段辰的注意,他探出些脑袋,看向那人手中的东西。 烛光不亮却也堪可照明,段辰见那一串钥匙落在了凌景逸的手中,随后又进了凌景逸宽大的袖囊之内。 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转身向凌景逸指了一个方向,然后就再度朝凌景逸拱手一拜,离开在了廊道的尽头。 好在,他还留下了一盏灯烛。 凌景逸前手端着蜡烛,另一只手覆在身后,其上的衣袖处还有段辰紧紧揪着的手掌。段辰低头看了眼灯烛,随后抬头看向凌景逸。 “这….”段辰话还未完,凌景逸就抬起那只端着蜡烛的手,空出其中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了噤声的动作。…….段辰默默地缩回脑袋,只跟在凌景逸身后,向着方才那人所指向的地方而去。 天光一亮,院落瞬间被照得通白,段辰脚步停滞了一下,他抬眸向天空中看去,果真预料中的一顶惊雷劈空而下,轰隆声震动大地。 春雨瓢泼滂沱,哗啦倾倒着瞬间浸没了地砖,没一会儿,段辰感裤腿冰湿,凉凉地贴在身上,他低头看去,深色的水湿痕迹已爬到了膝盖上。 好在穿得是长靴,挡住了不少。 段辰不免向前看去,只见凌景逸走动时飘逸的长袍此时正沉沉地垂下,随着凌景逸走动时的步伐而些微的甩动。 凌景逸一身暗沉的墨蓝长袍,在夜色的掩映下更显沉黑。段辰缓缓移动自己的视线,转而向凌景逸上身看去,只见胸前的衣物已呈浅深的两种色泽。 段辰这才发现雨水是从前方吹拂而来,一抬脸,雨水就打的段辰睁不开眼来,他方才一直站在凌景逸身后,迎面而来的暴雨都正正给凌景逸挡了下来。 裤腿上那小块的水痕,是冲击到地上的雨滴,溅起而落在段辰身上的。贴在腿上微凉的触感,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段辰只看着凌景逸身前几乎已湿透的衣物。 凌景逸似乎也是发现了段辰的不自然,还以为他是害怕漆黑的夜色,凌景逸将灯烛往段辰的附近举近了一点。 两人就着那微弱的光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雨声夹杂着雷声,段辰只握住凌景逸置在身后的那一只手,突然之间,他的心定了下来。尽管疾风呼啸,惊雨雷鸣,段辰走过得每一步却是踏实的。 此时此刻,段辰无比肯定自己的内心,他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廊道尽头坐落着一间院子,段辰以为这便是方才那人所指的地方,在跟随着凌景逸一同迈近的时候,就不住地打量屋子外的情况。 出乎段辰的意料,凌景逸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从屋子后的一条小路绕过,推开杂乱生长的野草,竟然转而走入了一条大道。 大道空旷异常,在段辰眼中应当是戒备森严的皇城,此刻正孤零零地坐落于此地。一路上莫说是遇到一个守卫了,就连活物都没有见到。 两侧高耸的城墙只能看见头顶的天空,雨依旧在下,段辰的发丝被打湿了一点。正当他以为就要顶着漫天的雨水而行时,凌景逸一个侧身带着他转入了城墙中的一扇小门前。 木门低低的,门框约莫刚好到段辰头部那样的高度,凌景逸将蜡烛递了过来,段辰松开抓着凌景逸衣袖的手,转而去接,他端着蜡烛去照门上的那一把锁。 凌景逸从袖中掏出方才那人给他的钥匙,试了几个之后,那把锁最终一分两半,掉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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