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宥咬牙切齿地瞪了很煞风景的两人一眼,又见宋珩之冷着一张漂亮的脸不为所动,自己又无话可说。 他只得啐一口:“边去儿!” “哟,殿下这莫不是恼羞成怒。”裴修尧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殿下可真是失礼,这里分明是我的殿,你非但不领情,还要赶我走?”欧阳茗阴阳怪气地附和。 赵宥哽住:“……” “……我走,行了吧?” 赵宥三处吃瘪,一甩衣袖要踏门而出,又瞥见了冷脸站立的宋珩之,咬了咬牙一把握住人的手腕往外边拉,宋珩之几乎没来得及反应挣扎就被拉了出去。 裴修尧对欧阳茗略略点了个头作别,也跟着走了。 欧阳茗跟在裴修尧身后一步之远,将他送到门口,和气而周到地拜别还礼。 浑身雪色的美丽少女立在漆黑的巨大殿门之后目送三人的远去,静美如一副肃穆的画。 待到三人走远后,欧阳茗缓缓合上大堂的巨门,敛下一脸的表情转身。 她目光微凉地落在那一面巨大的墨竹屏风之上。 那几簇墨竹绣得极傲,自有一席傲雪凌霜之美;那几枝墨竹又绣得极清,摹写出疏影清风的出尘。 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 欧阳茗冷冷地看着屏风留白处新题的字迹,缓缓把目光落向屏风之后。 她又冷又缓地开口:“如此你可还满意么?” “沈公子?”
第17章 话别 第二日,裴修尧与龚道济早早起身,欧阳茗也已经提前备好了马车与护卫随行他们出城。 赵宥与宋珩之起身后也来到罗山脚下,为两人践行。 赵宥临了又想起来一个什么要交给长宁王妃的贺礼,半路折了回去,于是裴修尧逮着机会拉住了宋珩之,终于落了个清净的二人时间。 宋珩之对裴修尧印象不佳,雁落山银票一事暂且放下不说,酆都相遇以来对方的言行举止也令宋珩之感到不快,于是宋珩之只冷冷地瞥了一眼裴修尧:“世子有何贵干。” 裴修尧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语气悠悠地不在口舌之争上落半点下风:“我还想问少主如此隐姓埋名待在琅琊王身边是要做什么。” “我的目的自然与世子这样有心拉别人下水以自保的要好。” “我不认为撒谎作假的人说这种话有什么说服力。” “……” “……” 两人皆是心高气傲的主,从第一面起就针尖对麦芒,如今堪堪和睦相处了几日,临行时分便又原形毕露地开始针锋相对。 “孙神医分明就在汝陵,你却拦着不让我见他。”宋珩之冷眸一凛,语气森寒。 “冤枉。”裴修尧无辜一摊手,“这事儿我可真冤,我外公在你走后的两日才回的雁落山,我可不知道这事情有那么不巧。” 宋珩之皱眉,并不大信裴修尧漫不经心的一面之词。 “倒是少主你,都没想着谢谢我么。”裴修尧扯扯嘴角,目光揶揄,“我可是在赵宥那里帮你瞒的好好的,半点儿没露馅。” “你敢说这里没有你自己的打算?居然还要我谢你?”宋珩之直直对上裴修尧似笑非笑的眸,语气不屑。 都是千年的狐狸,何必互相装纯。 “唔……”裴修尧自顾自摊手一哂,目光中意味深长。 “我外公与剑痴颇有交情,出于不想把你们满庭芳拉下水的好心我才没去赵宥那里把你捅出来……可是少主,这两日看下来,我倒是觉得我错了。” “哪里是我把你拉下水,分明是你自己赶着往赵宥那里去送了自己。” 宋珩之闻言心中一动,随即不轻不重地睨他一眼,显然并不认同他的话。 “既然交情都到这儿了,我可给你提个醒。”裴修尧把声音压得很低,收了漫不经心。 “你别看如今赵宥一副吊儿郎当很好相与的模样——他曾经可是承华帝最偏爱的儿子,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赵宥最像他。” 裴修尧把声音压得更低。 “不仅是眉眼像,更多的是性子像——在承华帝的所有子女中,赵宥的城府与野心,最像当年还未登基称帝的秦王。” 宋珩之眸色狠狠一沉。 “他曾经是承华帝最喜欢的儿子——”裴修尧沉声正色道,“即使他自请出京了,现在,他也依然是。” 宋珩之看着裴修尧面上逐渐严肃的表情,噤了声。 “以我对赵宥的了解,他自请出京,绝对不会只是为了查一个慧妃之死那么简单——自然,他如此看重你,也绝对不会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合他眼缘那么简单——” 宋珩之眸色深深,面色沉重。 裴修尧转而莞尔一笑,又变回了没事人的模样,微笑着拍了拍宋珩之的肩膀。 由着两人身高相仿,裴修尧只需走进宋珩之便能够低声耳语。 “不过我也只是顺口一说——” 他的眼里多了一分探究的意味。 “至于你究竟如何抉择……那终究还是你自己的事。”说着,裴修尧轻轻把一张银票放在宋珩之掌心里,眸色深深。 宋珩之微侧过脸,一双漂亮的眸子里盛了些许深邃,最终,他握住了手上的银票,轻轻点了下头,垂下眼帘。 一个善意的提醒,一份回到手上的选择。 这算是暂时撂下了与裴修尧之间的恩怨是非,勉强把曾经的那些龌龊暂搁置一旁。 赵宥匆匆赶回来时就见到了两人的一片和气又诡异的沉默。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两位似乎并不对头的祖宗沉默着各站一侧,一个清冷出尘,一个矜骄恣肆,倒是一幅极妙的美人图。 “……你们这是?”赵宥手上拿着一个包装低调却又奢华的盒子,握在手里不明所以地敲了敲。 裴修尧自顾自从赵宥手里抽掉盒子,握在手中掂量了几下,挑了挑眉。 “你曾说过的那个暹罗进贡的翡翠镯?” 赵宥眉眼含笑地点了点头,神情里不乏几分得意:“世子好手力。” 宋珩之目光不善地睨着裴修尧手中的盒子,眉头拧了拧,关于赵宥与裴修尧的那些画面再度浮上脑海,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境,又莫名被刺激得不大舒服。 于是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侧过身,不再去看两人。 裴修尧见状,意味深长地把目光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又掂了掂手中的木盒,嘴角扬了扬。 赵宥挑了下眉,看了眼宋珩之又看了眼裴修尧,用目光示意裴修尧:这是怎么回事? 世子无辜地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赵宥蹙眉:难道不是你又招他了? 世子无语:你倒也不必这么向着他。 赵宥把担忧的目光落回一侧冷冰冰独立的宋珩之身上,沉吟不语。 赵宥,居然你小子也有当木头的一天。 裴修尧抬眼望了望远处的罗山,心中慨叹。 …… …… “你不送送?” 赵宥立在宋珩之身侧,目送着裴修尧的马车远去,宋珩之挑了挑眉,略微诧异。 “我送什么?”赵宥反笑。 “……”宋珩之眨了下眼,也看出赵宥眼中的几分有意的戏谑,也不想再多与他说理。 “既然世子走了……那咱们来谈谈咱们的事儿。”赵宥转而半不正经地站在宋珩之面前来,目光含笑。 宋珩之微微蹙眉,感觉赵宥的一肚子坏水都快溢出来了。 “你与不与我一同去凤凰城呀?” 赵宥笑得活像一只大尾巴狼。 宋珩之眉头蹙得更紧,面露怀疑地后退一步。 “唉——”赵宥忙把人拉回来,神情正色,“我认真的。” 宋珩之半张着口,却没有说话。 裴修尧才提点过的话,他本也心知肚明。 赵宥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物,他的身边充斥着阴谋、秘密、危险,他是皇子,是赵家人,是他不该招惹的人。 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如此一场萍水相逢之后再无瓜葛,他登他的庙堂之高,他回他的江湖之远,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余生各自安好。 可是…… 可…… 宋珩之皱起眉,面色微微泛白。 “你有顾虑。”赵宥沉沉开口道。 宋珩之赧然地垂下眼睑,避开赵宥灼灼的目光,轻轻开口:“……我当然有顾虑。” “我知道。”赵宥笑了一声,目光清澈,“因为我姓赵,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儿子。” 宋珩之依旧垂着眼,没有回答。 “宋珩之,我说过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赵宥说道,“我……我邀请你并不是想要拉拢满庭芳入我的阵营,我只是想查明母亲死亡的真相……我……” “不论你信不信,我无意于那个位子。” 宋珩之沉着一双秋水碧波的眸望向赵宥,对方的一张俊脸上全无半分吊儿郎当,眉眼里刻满了严肃的郑重。 不像有假。 宋珩之心中微动,面上却古井无波,依旧冷冽。 “只是此事刚巧也牵扯到了满庭芳,我想,能否与你再做个伴,查明真相,顺道走走江湖。” 赵宥把话音掐地缓而轻,似乎描摹了一山轻云,悠远而又缱绻,甚是多情。 可信么? 当真可信么? 宋珩之眸色里满溢出些许复杂。 可是他不信。 赵宥绝不是一个什么会满足于行走江湖浪荡一生的人,如裴修尧所言,他有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城府与野心,他该是那个位子最佳的继承人,他怎么可能甘于山水一程? 他该受命于天。 他该千秋万岁。 可他却在这时与他说,他无意于那个位子。 这叫他怎么信? …… 宋珩之扯了扯嘴角,最终扯出一抹寡淡的笑。 “与我做个伴,行走江湖?”他轻声反问一句,语气偏凉,似乎是在自问。 赵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点头。 “……听起来倒像是句玩笑话。”宋珩之冷冷笑了笑。 赵宥看得眉头一蹙,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说错了话,暗暗要找补:“我……” “好啊。” 赵宥倏尔瞪大眼睛,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珩之粲然一笑,霎那间冰雪消融,明艳如春:“不是要一起行走江湖么,我同意了。” 他自然是不信赵宥胡诌的什么理由。 他只是…… 只是……问心有愧。 为了心底那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他也想再留在他身边。 …… 终归是他问心有愧。 赵宥一双深邃的眸里涌上毫无遮掩的惊喜,他大力地搂住宋珩之,把人往自己怀里按住。 宋珩之猝不及防落入了赵宥的怀里,赵宥身上极淡极隐秘的上等檀香钻入他的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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