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角色又怎么会是危漠崖楼主的对手?但那假帮主却立于帮众之中纹丝不动,甚至带着笑意。直到身边的手下纷纷被击倒,那缎带嚣张地飞到跟前,大有直取他门面之意,那假帮主才忽地侧过身去,大红色绸缎从他鼻尖前方堪堪擦过,他回手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剑,任缎带搅缠住剑身,却是一个强劲的反手拉扯,剑锋猛然从布料中撕扯着突破了出来! 危漠崖眼神一泠,收回缎带受损的那只手,从袖中极快地掏出一把匕首,朝前方轻巧一掷,另一手的缎带似有意识般卷住了匕首手柄,再度翻腾着袭向假帮主。 假帮主既已秀出兵器,便大方地挥舞长剑回防。危漠崖的匕首虽小,但内力顺着缎带源源不断,支撑着那小匕首如游龙般流畅攻击,在假帮主身上留下少数小血痕。假帮主的长剑也几番将小匕首打了回去,但危漠崖胜在占据高位,身上依然毫发无损。 数十回合缠斗,缎带好几次险些又让假帮主的剑刃给划断,依然胜负难分。危漠崖心里着急,担忧着里头的云淡,不愿久战,反手又送出一阵缎带,缠住了假帮主的手臂。此举已是出了全力之七成,本该将他牢牢压制住。那假帮主却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他一眼,危漠崖不明就里,但直觉不妥,正欲松开,忽然感受到一股与自身功力相似的内息沿着缎带袭来。他大惊,若不及时抵抗便有内息逆行的危险,可此时假帮主却揪紧了缎带末端,使力拉扯,危漠崖只能顺势运起轻功,从台阶上飞落到地面。 假帮主见形式转变,几个旋身将危漠崖更加拉近。危漠崖怎会束手就擒,又挥舞起卷着匕首的另一条缎带,双手同时发力。不料假帮主一手仍是拽着缎带末端,另一手竟自如地舞剑,将小匕首一把击开去,此中力道丝毫不比方才双手使剑来得削弱半分。 危漠崖脸色煞白,但眸中战意不减,终究是松了缎带中的力气,脚尖轻点,腾空接住了被打飞的匕首,直跃到假帮主跟前,不再留力,张狂猛烈地不断使匕首向前划刺。假帮主提剑抵挡,眨眼间又是上百个回合交手,难解难分。 用短匕首的危漠崖自然不如使长剑的假帮主来得自如,但他身形柔狡,此时仿佛怒气全开的膨颈蛇一般,不放过任何空隙,应接不暇地击向假帮主的各处软肋。假帮主不断举剑回应,奋力招架着,这般缠斗着又是数十个来回,危漠崖再度转身欲使出缎带,假帮主仍想故技重施地用剑身绞住,可这回危漠崖却放弃了袭向他的躯干,一个回身令缎带卷向了他的前额。 假帮主的剑尖划破了危漠崖的前臂,他的金属面罩也同时被缎带扯落,露出一张并不丑陋,甚至称得上是倜傥的面容来,剑眉挺额,双目有神。 危漠崖趁势向后翻去,手掌抵住地面猛力一撑,一个空翻又回到了台阶上,只在地上留下半个鲜血掌印。 “别来无恙,黄尘潇,黄师叔。” 后院。 清儿扶着云淡踉踉跄跄地往柴房里走,一路上稀红的血水淌了一地。好不容易撑着进去了,云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阵痛拉扯着叫他直不起腰,只能托着腹底粗喘。清儿在一旁又急又怕,眼圈都红了,但她也没有生过孩子,此时心里说不定比云淡这个已经当爹的还要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撑过这一阵,云淡撑着清儿的肩膀缓缓坐正,便听到外头有些许脚步声。清儿先把他安置到倚着墙根的位置,让他有点倚靠,再朝外张望,发现皆是风月楼的护卫,大抵是奉了危漠崖的命令在此守着。 若是寻常时候,即便云淡无法出手,凭清儿的身手,要护他们二人周全绝非难事。可如今云淡临盆,阵痛一次比一次厉害,清儿要时时照看他的状况,还得替他接生,可她不谙岐黄不说,听见云淡压抑着的痛呼,更加慌了手脚。 云淡知道清儿心里没底,却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这边尚可维持,清儿姐,你快回去楼主那儿吧。” “这怎么成?”清儿见他拳头捏得死紧,料想该是痛得厉害,忙握住他手,着急道,“楼主自有他的打算,必定能全身而退,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那才是要了他的命啊!” 云淡牙关紧咬地摇了摇头,好一阵子才又松了口气,道:“呃……那么便让外面的人都散了,回去供楼主差遣。那帮人半夜忽然来袭,该是有备而来的,我怕他顾虑我,难尽全力。呃嗯,唔——啊!”这番话刚说完,下腹忽然剧痛又骤起,胞宫挤压着想将孩子往下推,拉扯着叫他痛不欲生,不住向上挺动腰肢,冷汗湿透了轻薄的衣衫。 “云淡!”清儿看着他阵痛,却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咬咬牙,先动手将他下身衣物除去,又脱了自己的外袍,撩起一角替他拭汗。 “呃——叫他们,唔,去帮主子……”云淡痛到极处,抓住清儿的手臂,使力到发颤,仍是挤出了这句话。 清儿无奈,只得先行驱散了外头护着的手下们。此时,危府上下都前去迎敌了,只有她一人,守着仍不知要煎熬到何时的云淡。
第33章 风月迟夕 十·先皇手谕·真正实 分娩情节略血腥预警 在那金属面罩叮铛一声掉落到地上的同时,围绕着迷魂岭众人,忽然一整圈地亮了起来,火光摇曳,皆是举着火把的风月楼护卫们。在危漠崖与黄尘潇缠斗的这半个时辰间,风月楼所有可以在此时组织起来的势力都已出动,将迷魂岭众人密不透风地团团包围。 “虽不知你究竟对刘付浩然做了什么,但如此堂而皇之地冒充迷魂岭帮主,还胆敢上我风月楼来挑事?”危漠崖拽住手臂上被刀剑划破的布条,毫不为意地一把扯去,扔在地上,“师叔的手段,也是让本楼主大开眼界了。” 黄尘潇见身份已被识破,苦笑一声,也算是大大方方承认了,道:“危漠崖,你既已认贼作父,便没有资格再使传自我师门的迟夕剑!交出宝剑,以往之事便可于今日一笔勾销。” 危漠崖笑着摇了摇头,道:“师叔许是做缩头乌龟多年,江湖上消息已不灵通了。那迟夕剑遭窃已有数月,天下皆知,难道你还未曾听说?不过看师叔手中的兵器……”他眼神戏谑地扫过黄尘潇手持的长剑,“迟夕剑失窃之事,还说不准,与师叔脱不了干系呢。” “你个敬酒不吃的危漠崖,你当真如此着急着要与整个江湖为敌吗?”黄尘潇挥剑指向他,“迟夕剑根本没有失窃,正好端端地躺在亢应鸿的床底下!你风月楼不单止是坏事做绝的邪门歪道,现下还兼做了皇家的走狗,与贪官污吏狼狈为奸,在江湖中尽搅浑水,甚至利用女儿来打探他派机密,当诛当灭!” “你有什么资格在此佯装正义,大放厥词?”一听他提起蒋寒,危漠崖更加愤怒,“先且不论你一个冒名顶替的迷魂岭假帮主口供可信程度如何,即便你是帮主,就凭你一面之词,也想要装模作样地号令江湖?”危漠崖轻蔑地扬了扬下巴,包围着的风月楼护卫们纷纷开始动手,屠杀起了已毫无招架之力的迷魂岭帮众。 “不过都是为了那先皇手谕,黄师叔,还是不必惺惺作态了。”危漠崖无意取他性命,见楼中手下胜券在握,负过手去转身便想走,心里仍是挂念着云淡的情况。 “先皇手谕?你以为那会是什么,加官晋爵,荣华富贵?真是天真……”身后黄尘潇的话音中却透露着几分嘲讽。危漠崖眼光一闪,忽觉脑中闪过几个念头,未等线索理清,凭直觉果断回转过身出手,缎带再度袭向黄尘潇的手臂,牢牢卷住。他果然正欲离去。 “你什么意思?你对手谕知晓多少?”危漠崖迈开马步,牵制住黄尘潇,心里渐渐升起了些推测。 黄尘潇仍是带着讥讽地笑着,手中长剑倒映不断闪烁的火光,那剑与迟夕剑实在太过相像,甚至连危漠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又被亢应鸿摆了一道。黄尘潇却只是笑,不愿解答,手臂一抖便又想要割裂缎带而逃。危漠崖自然不会栽在同一处第二次,手臂仍然高举,身躯却似一道焰火般闪向了另一边,带着缎带躲过了这一击,还将其牵扯着缠上了黄尘潇的半身。 危漠崖高声喝道:“黄尘潇,将你所知一一道出,本楼主便看在师门情谊上,饶你不死。”他将手中的缎带施了内力甩向后方的柱子,绕了一圈之后绑了个牢固。 黄尘潇嗤笑一声,道:“看来你还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迟夕剑在你手上是毫无用处。即便你得到了剑中之物,也只是几张废纸而已。”他话音刚落,却觉仍缠着他手臂的缎带骤然绷紧,眨眼间,只见危漠崖跃于半空,足尖点在绷直了的缎带上,踩着缎带朝他飞来。 危漠崖仅几步便已到了黄尘潇的跟前,他手中并无兵器,只将内力贯于双手,对着黄尘潇推掌而出。那黄尘潇想要提剑抵挡,但手臂仍被缎带扯得无法动弹,只能仰面向后弯腰躲过这一击。危漠崖的掌风从他脸上刮过,内中功力复杂却又有些熟悉,如无形的巨浪般难以抵挡,顷刻间已将后方十数人击倒在地。 这般内功,熟悉的部分是与他师门同一派的功夫,袭自他师兄剑神蒋贤,这他黄尘潇是了然于心的。除此之外,当中包含着风月楼一流的心法,他虽不甚解,但也识得。可这复杂之处,在于危漠崖竟将此二种内功互相糅合,冲击到跟前来之时,两股力量互相交缠,难解难分却共同作用,令人不知如何抵挡,不,是根本无从抵挡! 待到黄尘潇重新稳住身形,危漠崖回身又是一掌,这一击更加快速,未曾近身,黄尘潇已觉五脏皆被强劲功力震得仿佛瞬间碎裂。 原来这才是危漠崖的真正实力么? 黄尘潇忽然咧开嘴笑了,心想,若是蒋贤还在世,一定会为这个天才儿子感到无比骄傲。 “你真的很像你爹娘……”他被这一掌击倒在地,嘴角渗出污血。 “……师叔,本楼主最后喊你一声师叔,将一切如实交代,你尚能见到东方日出。”危漠崖这一击也当真是使出了从未运用过的隐藏实力,他俯视着跌倒在地的黄尘潇,已再无多少耐性。 “哈哈哈……”黄尘潇笑出了声,将仍握在手中的剑拄向地面,硬撑着又站了起来,“什么手谕,不过是亢应岚的催命符罢了。”亢应岚是当今圣上的名讳,黄尘潇如此堂而皇之地直呼皇帝姓名,着实让危漠崖也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说罢,黄尘潇逞强地再度舞剑,冲向危漠崖。 这一击漏洞百出,危漠崖看出来了,也乐于送他一程,单手便将他手臂格挡至一边,另一手反握住剑柄,将那剑调转了方向,直直刺入了黄尘潇的胸膛中。 此时危漠崖便确定了,此剑虽与迟夕剑有千般相似,但迟夕剑在他身边多年,绝世宝剑中的气场与共鸣皆各有特异,因此这剑绝非他的迟夕。但他又明明白白地察觉到,这两把剑之间有着不局限于外表的共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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