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安静地听着他说话,一直等到他声音小下去,这才再次伸手环住他:“笙儿,你是想家了吗?” 顾笙沉默了一瞬,接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久声音就小了下去了。 苏合侧着身子看着窗外,也不知顾笙是睡着了还是只是闭眼躺着。 他们两个就这样互相拥着躺在一起,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外面才传来说话声与脚步声,苏合支起身子朝外面看了看,隐约听见院门处传来男人的声音。 “笙儿。”他轻轻推了推身边的顾笙唤道,“晏公子好像回来了。” 闻言顾笙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他睫毛抖了抖,却没有抬头,反而把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闷声道:“我现在不想出去了。” 苏合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穿上鞋走了出去。 顾笙将脸埋在被子里,然而一对耳朵却是竖着的,在苏合走出去后,他听到门开了又合,接着又被打开的声音,接着又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人和苏合那总是轻轻脚步声不同,步履间显得更为轻巧一些。 接着他头上的被子被人掀开了一半,顾笙顿时觉得肩头一冷,他攥着被子想将被子拉下来,却听到头顶上传来笑声: “我不过是晚回来一会,怎么就生气了?” 顾笙依旧将脸埋在被子里,声音低得都听不清了:“你说今天一大早就会回来的。” “嗯,有事耽误了。” 晏辞微微用力将被子拉开,随后躺在刚才苏合的位置上,十分轻松地用一只手捞起顾笙,清冷的梅香味瞬间将顾笙包裹住。 他的体温隔着外衫不断传来,温暖着顾笙微凉的身子,顾笙终于抬起头,眼角还微微有些湿润的。 晏辞打量着他的眼角,用有些粗糙的指腹在他眼角处轻轻揉了揉:“哭了?” 顾笙抿着唇避开他的手,他指尖有些粗糙的茧子揉的他眼角的皮肤有些疼,于是轻轻叫了一声:“疼。” 这一个字并没有丝毫诉苦的意思,反而撒娇和埋怨的意味更强一些。 晏辞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莫名想起了先前养过的一只猫儿,每次自己忙的时候,它便觉得被自己“冷落”了,于是便跳到自己眼前,细声细气叫着博求关注。 顾笙本来这些天就没怎么看到他,昨晚又害了喜,心情更加郁闷,偏偏与晏辞说,他还笑话自己。 顾笙是不愿意让晏辞担心自己的,然而此时再次开口,语气中却是不由自主带上了些赌气的味道: “...而且昨天晚上我都没有睡好,还吐了三次,今天早上都没有胃口吃饭。” 这还是顾笙第一次把自己最近受到过的苦楚跟他一五一十讲清楚。 晏辞看着顾笙可怜巴巴的样子,似乎最近真的受了很多委屈,还找不到人依靠。 他低下头:“虽然我回来晚了,但是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点心,你要不要起来尝尝?” 顾笙不太愿意动,他这几日总是感觉有些无力,晏辞也不催促,继续试探道:“要不我背你?” “不要。” 顾笙按住他的手:“外面大家都在看着呢。” 晏辞这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自从顾笙怀孕以来,还从没跟自己说过这么多。 他不知道他的感觉,只能尽量去共情:“下个月就到中秋了,我那几天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陪着你好不好?” 顾笙听到他这般说,迟疑了一下问道:“可是你不是还要去当差吗,这样可以吗?” 晏辞道:“实在不行就说我回家省亲好了,都从白檀镇出来这么久了,还没回去看看。” 一提起“白檀镇”,顾笙眼睛果然亮了亮,要知道方才他还和苏合讨论这件事呢,但是他还有些迟疑:“可是夫君,会不会耽误你要做的那些事...?” 晏辞笑了笑:“这些你都不用操心,听我的安排来。” “现在你就保持心情愉快,好好养着身体,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就好了。” 眼见他说得这般轻松,顾笙于是决定不在这些事上乱操心了,他这些天已经做了不少小衣服,是给小予安做的一年四季的常服,考虑到小孩子长得快,于是又做了几套大一些的。 说起来孩子,顾笙又有新的操心之处了:“肚子里这个孩子没有先前小予安在叶臻哥哥肚子里那般闹腾,许是个哥儿或是女孩。” “这才三个多月,哪能看出来性别。”晏辞道,“你这几天操心没用的事也太多了,小心把自己累着。” 顾笙低下头:“怎么能不操心呢,现在院子里这些人都要靠夫君你来养,可是你的俸禄也不是很多,只能靠胥州店面的生意来维持...而且苏合的病情一直用中药续着,万一什么时候病情突然发作...” “你看你。”晏辞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这些事哪需要你来操心,大家都是有手有脚的,实在不行就都出去做活补贴家用好了。” “苏合的病倒是不能耽搁,这个我来想办法,你呀,除了照顾自己和肚子里的小宝宝,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顾笙还想再说点什么,晏辞微微扬起声音:“就这么决定了,下个月等我处理完宫里那些事,一定每天按时回家,绝对不让你独守空房。”
第251章 次日辰时不到,晏辞再次回了少阳殿。 彼时萧元安正坐在案前,他身后一个宫女正在给他束发,见到晏辞行了一礼。 “晏卿,你回来了。”萧元安示意那宫女退下,于是晏辞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拿起桌上一个琉璃瓶,从中倒了些许木犀香油,细心涂抹在萧元安的头发上。 这香油乃是采摘的未开的木樨花,用花瓣和清麻油制成,将制好的发油安置在瓷罐中,再用厚油纸密封住罐口,隔水蒸煮后放于干燥处十日,十日后倒取青液使用,制成发油或是面霜,尤其馨香。 收拾妥当后,萧元安站起身。 几个宫人立刻上前为他更衣,晏辞便指挥着几个宫人将他换下来的衣服依次用熏衣香熏烤一遍。 等到一切做完,萧元安方才开始用膳:“晏卿,把昨晚没讲完的故事讲完吧。” 晏辞在他身后看着几个宦官宫女伺候他用膳,辛夷先他一步开口:“殿下,食不言寝不语,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萧元安恹恹地“哦”了一声,用过早膳后,孙承修照例过来给萧元安看脉。 晏辞不动声色地朝那年轻御医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些日子他暗地里将此人的身份背景调查了一番,就连平日兴趣爱好也打听了一遍,只差寻个时机跟此人搭上话,再想办法让此人为苏合看病。 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完全没找到这个机会。 此人每次来了之后,看完脉象开完香方便离开,从来不在少阳殿多停留片刻。而他每次来的时候,晏辞都在萧元安身边站着,心里暗自期待此人无意间看到自己时,能从自己的眼神里看出自己是友善的。 而这位孙御医也跟以往每次一样,将晏辞视若无物,每次都一本正经地给萧元安把完脉后,将把脉情况记录在案,接着便调整药方后收拾东西离开。 期间晏辞偶尔承萧元安的命令出去送他,也尝试过与他拉近一下关系,然而无一例外皆以失败告终。 这样几次过后,晏辞终于明白了,这位孙太医并非跟自己不熟所以略显腼腆因此才不跟自己说话,更不是因为眼神不好压根没看到自己。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搭理自己。 ... “殿下最近脉象稳健多了,臣以为殿下应该趁着天气好出去多走动走动,不宜久居室内。至于用药臣暂时不做变更,还是按原来的药方。”孙承修说完便收拾随身带着的药匣子,打算离开。 萧元安面色看着不错,他坐在椅子里,抬头看了看辛夷,正要开口,身旁的晏辞上前一步:“殿下,臣送孙太医出去吧。” 萧元安点了点头:“好,晏辞替本宫送一下孙大人。” 晏辞于是便看向孙承修,微笑道:“孙太医,请。” 孙承修依旧没看他,他拿起药箱转身朝着殿门走去,两人一前一后往殿门外走去,孙承修步子一如既往的快,一副急着将身后之人甩开的样子。 晏辞则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一直将他送到台阶之下,接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旁边除了不远处少阳殿门口站岗的侍卫,周围已经没有了什么人了。 “孙太医请留步。”晏辞开口道。 孙承修脚步微顿,没有转过身,而是侧了侧头:“晏香官有事?” 晏辞上前一步,语气平稳道:“是这样的,在下的家人身患重病,看了很多郎中都不见好,想请教孙太医治病的方法。” 孙承修声音清冷:“晏香官怕是找错人了,本官是御医,不需要给三品以下的官员看病,更不用说布衣了。” 晏辞眨了眨眼:“在下自然知道这个,只是听说天底下只有孙太医一人懂得接骨续肢的法子,所以在下不得已,才斗胆请孙太医出手相救。” 孙承修似乎哼了一声:“接骨续肢?这般近似仙术的医术,本官如何会?” 他话音一转:“倒是晏香官你,本事恐怕比本官要大的很,何必来请教?” 晏辞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大人这话何意?在下怎么听不懂。” 孙承修侧过头看了晏辞一眼,就在晏辞打算试探着问问他为什么不待见自己,就听他忽然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晏辞眉头一挑,语气不变:“在下自然是殿下的香官。” 孙承修抿着唇仔细打量着晏辞,似乎是第一次见这个人。 而晏辞神色坦荡任由他打量,半晌后孙承修终于压低声开口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必惺惺作态...你身上的香,还有给殿下的安神香里放了什么,你比我清楚,你在殿下身边究竟有何目的?” 晏辞被他这几句话说得一愣。 香里放了什么? 没放什么啊,不过是正常的香品而已... 等等。 他转念一想,忽然想起之前为了使安神香的效果更好,他将林朝鹤给的丹药磨碎成粉,和香粉搅在了一起,怪不得这孙太医之前每次见到自己站在萧元安身边都皱眉。 原来不止是不待见自己,更是因为他闻到了香里异样的味道。 晏辞后知后觉明白他和这位孙太医见过不过区区几面,面前这人便对自己态度冷漠的原因。 林朝鹤先前跟自己说过,他和御医署的人一向不合,所以眼前这位孙太医这些天对自己的态度便有解释了。 晏辞想通了这一点,正想着说些什么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却见孙承修唇线依旧紧绷着,没有丝毫放松的样子,声音都沉了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妖道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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