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的人看向清熠的明月,笑了笑,走出小亭,沿着小路,身影隐没在黑暗里。 盈盈月光从窗棂跌入房内,在黑夜中投下一束光,温呤知侧头看着,思及近日发生的事,竟有恍如梦境之感。 比过那么多次剑,这次是他觉得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现在想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随着年岁渐长,见过的太多,知道的太多,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对死亡产生了一种从心底涌出拨除不掉的恐惧感。 不仅是身体上,更是精神上。每当黑夜里,独自躺在床上,想起死亡后意识陷入黑暗,他就感到一种被溺于水中的窒息之感,沉沉的、闷闷的、透不过气,浑身冰凉…… 他很害怕,害怕死亡…… “是啊,你那么怕死,却还拥有身体的主控权,凭什么?” 一道幽怨空灵的声音自房内深处响起,吓得温呤知一阵战粟。 “谁!”他警惕地四处张望,身体摆出一副防御姿态。房内虽有荧荧月光照着,但终归有漆黑看不到之处,看不到的动静最可怕,更何况他敢发誓刚刚确实听到了有人在说话,他没有幻听,可房内也确实没有其他身影。 半响过去,房内只余窗外传来的风摇树动所发出的簌簌声,以及他耳中愈见放大的心跳声。他正缩在床上一角,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心里纠结要不要下床去。 忽然,只听“呯”的一声,窗户被强风吹开,他悚然一惊扭头死死盯着窗户,“谁——” 回应他的却只有窗外呼啸的狂风,黑洞洞、阴森森,树影婆娑,听着风吹窗户响起的拍打声,联想起今日卓无尘的师父离开时阴沉的表情,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只觉得头皮发麻。 听常玉介绍,卓无尘的师父出了名的护短,他不由想到是不是陈兢派人趁夜深人静时,收拾他一顿,好替自家徒弟报仇。 可……他们这般装神弄鬼是弄那样? 尤其是刚才那声音简直像从他口中说出的一样,与他的声音一般无二。 等等,与我的声音一般无二! 联想到这,温呤知只觉得脊背发凉。 他虽是修道之人,但于牛鬼蛇神一说却是不信的,可不信不代表不怕,他这一生中极怕的恰好就是鬼怪这一类事物。 少时,师兄弟们夜里聚在一块,聊起下山历练时各自遇到的趣事或奇异诡绝之事,只要内容涉及鬼怪,他都会感到汗毛竖立,心中升腾起一种惊悚之感。躺在床上,脑袋里就不由想起这事,扰得他整夜整夜睡不着,不费个三五天都缓不过劲。 不过,现在这般情况,他宁愿卓无尘的师父找人来与他打一架。 “话…话说,最近与三师叔学的降魔驱鬼的咒法怎么画,怎么念来着?! 好像……好像是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制伏五兵,所在之处……” 温呤知边念咒语,边做手势。不想咒语还未念完,那道幽怨空灵的声音又响起。 “凭什么——”
第六章 风大的温呤知睁不开眼,耳畔充斥着诡异的呼嚎声,整个房子都有种山摇地动之感。 为稳住身形,他趴伏在床上,努力睁开眼,入眼所见,却是一片漆黑。几息后,风声减弱,却传出沉重的脚步声和刀划在地面产生的刺耳尖锐的金石之声。 他彻底慌了。 想开口喊人,却只能发出气音,试了几次,依旧如此,身体也欲发沉重,丝毫动不了。 他惊恐地瞪大眼。 完了完了! 早知道,我就先喊人了。 三师兄—— 二师姐—— 师父—— 我想回家! 温呤知心内哀嚎,可埋怨没用,他立马闭上眼平息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心中默想:“这肯定是梦境,一定是!不然的话,我,日日都去三清殿,礼拜上香打扫,准备丰盛的贡品,诚意满满,也没见祖师爷在我面前显灵过。” “凭什么——” 那诡异的声音又想起了,配合着金石之声,近在面见。 温呤知猛地咬紧牙关,用上全身的力气用力一睁眼,刚刚漆黑一片充满诡异声音的房间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墨绿色披着月光的竹林,而他正趴在泥地上。 “我这是……出梦,还是在梦里?”温呤知茫然若失地望着周围,陌生至极,到是规律的虫鸣声,让他稍稍安心一会。 他坐起身,脑海有些空白。 “我应该还在梦里吧。”想着,他缓缓闭上眼,想用之前的办法醒来,不想刚闭上眼就听见有人唤他。 “温道长?” 温呤知睁开眼,一入眼的是昏黄的灯笼,视线上移对上的是一双温柔的眉眼。 唤他的人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贾文和,此刻正一脸讶异的看着他。 贾文和走近了些,烛光照在温呤知的脸上,让他愣了神。 他看到盈盈月光下,幽深竹林边,一位身形消瘦,披散着头发,穿一身白色里衣的男子正坐在地上。 睁着懵懂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胸前脸上,溅着深色的血液,这夜里看去竟有几分诡异的美感,此景让他不由想起山鬼来。 贾文和眉毛轻扬,蹲下,身认真看着温呤知:“我送你回房可好?” “我……”温呤知还没缓过神,呆愣愣的。 等等! 我为何在这? 他又为何在这? 这到底是那!? 温呤知还没想明白,人就已经下意识的顺着贾文和扶着胳膊的力道起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 温呤知下意识的回答,反应过来正欲开口询问,身后又有人喊他。 “温呤知!” 他扭头看去,不免惊讶。喊他的这人,白衣翩翩,手持利剑,一张寒霜冷月的脸,美的冷心瘆人,正是白日才见过的卓无尘,此时正对他寒眉冷竖。 见其利剑出鞘,面容不善,温呤知不由忆起前日比试时所见所遇,恰在此时他受着伤,又无称手的宝剑傍身,料想是斗不过卓无尘,惧的他下意识就想躲。 正欲回转过身,不想手腕被人狠狠拽住,随之而来的也有卓无尘近在耳畔的声音。 “你想去哪!” 温呤知一愣,抬头却正对上卓无尘,他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拽着他的手腕。 温呤知使力欲拽开,对方却拽地更紧,攥的他生疼,忍不住痛呼出声。 “放开!”温呤知吼道。 “不可能!你打杀了我师弟,居然还想跑!” 此言一出,温呤知直接目瞪口呆。 啊? 他……他说啥? 作为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人,猛然听道别人说自己杀人了,在温呤知看来简直就像听到祖师爷下凡要和他朋友一样离谱。 “我没有!” “还想狡辩!我今日就要你为我师弟陪葬!”说着就要拖走温呤知。 温呤知见状,深觉此人已然疯魔,不再忍让出拳打去,却被其躲过,出脚去踢被其顺势压跪在地,用绳索缚住手脚,拖去竹林边。 “今日定要让你陪葬。” 举起剑正欲向温呤知劈来。 温呤知猛然闭上眼,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他盯着房梁,缓缓平息急促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常玉连忙推门进来,见到温呤知醒来,不由欣喜:“小师兄,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 “你昨晚梦魇,摔下了床,还发了烧,幸好三师兄回来的晚,路过听到,不然……”常玉想起昨夜,狂风大作的情形,感到一阵后怕,“我不敢想。” 摇摇头,常玉倒了杯水,坐在床边递给温呤知。 发烧?真的? “哦。”温呤知接过常玉递来的水抿了一口,假装不经意的问,“今日,有趣事发生吗?” 提到这,常玉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道:“趣事到是没有,奇事到有一件。” “怎么个奇法?”温呤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昨夜,苍穹派的余青鸾被人偷潜入房揍了一顿,也不知是有多大的仇,直接给人打成重伤,发现时,人奄奄一息的。” 说及此,常玉唏嘘不已。
第七章 无量天尊! 昨夜梦魇所见,竟与现实这么贴切。 温呤知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不理解为何自己会做出这般光怪陆离的梦。尤其是卓无尘,现实中他们不过见过两面,一次是比试,一次是找碴。所梦都归所想,他是有多惧多想卓无尘,才会做出这样的梦。 温呤知心里一阵发怵:“出这么大的事,人抓到了吗?” “嗐,别说抓了,人影都没瞧见。”常玉的表情有些无奈 ,“现下,青山派大长老封锁了山门,正派人四处搜查,凶手一日找不到,我们其他人就一日下不了山。” “这么严重?”温呤知眉头微皱。 “苍穹派大长老严厉要求的。”常玉耸耸肩,“得亏他有点良心,没有认为是我们找人报复打伤他的徒弟,不然今天这可就有得忙了,但怀不怀疑就得另说。” 温呤知沉默不语。 在他看来,以陈兢极护短的性子,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哪怕没有证据,只是怀疑,也会找上门来讨个说法,不太可能这般坐得住,沉得住气去要求青山派封锁山门。 除非有别的情况,不然这反应太过反常,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说来也奇怪,比武大会还未结束,青山派也算骤集了武林各路英雄豪杰,高手如云,怎么会有人能在弄出这么大动静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呢?”常玉不解的自由自语道。 闻言,温呤知双眼一亮,敏锐地捕捉到常玉话中的关键点。 是了, 这么多高手,卓无尘自身又是剑术魁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这太奇怪了?除非袭击余青鸾的不是人,是妖怪,即便是人武功也强得恐怖如斯。 “余青鸾可是有仇人?”温呤知问道。 常玉沉思片刻摇摇头:“没听说过。” 这就难办了…… 温呤知皱眉沉思了一会,脑子像浆糊一般咕噜咕噜冒,炸乎乎得疼,他昨夜发烧,刚醒不久,滴米未进,现在又想这事,烧脑伤神。 算了,不想了,头疼,反正暂时与我无关,不如先养好伤为好。 这般思量,他顺势向后一倒躺在床上,拉盖好被子,砸吧下嘴,深觉没味,侧头看向常玉。 “几时了,可以吃饭了吗?” 常玉余光撇向窗外!阴沉欲雨的天:“酉时,嗯……晚饭已经过了。” “啊——”温呤知惊坐而起,“我睡了一天!” “嗯。” “你们不会以为我明日才醒,所以没留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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