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是新人回门的日子。 宣王对钟卿果真十分上心,连回门都要陪他回去,早早列了一长串的礼单,从库房里拿了不少珍玉器物,装了足足五个马车,排场极阔。 而温也就比较惨,让下人去库房取物,却只取回一对冰裂纹青瓷。 青瓷看起来颇为陈旧,打理也不精细,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取来的,上面还落了一层灰,模样颇为寒碜。 温也只好自己动手擦拭一番,直到勉强看得过眼,这才让人用红绸包好出府。 常显挨了钟卿的板子,行动不便,钟卿就随便唤了院里一个看起来老实忠厚的粗使奴仆,套上马车往温府去了。
第九章 牛鬼蛇神 温柏年虽是京官,但奈何品阶不高,在朝中地位无足轻重,府邸也是离王府相去甚远。 正值酷热,温也在轿中闷热难当,不争气地又怀念起钟卿——的扶风苑。 那可是个好地方,不仅采光极好,冬暖夏凉,有沉香宁神,还有解暑的鲜甜果子吃。 比他时下这处境可好多了。 轩车粼粼,车轱辘稳稳停在温府门前。 充当轿夫的仆役把一旁的轿凳放好,低声唤了一句庶妃,温也这才掀开帘子下轿。 即使明知今日温也回门,府门也并未有人出来相迎,温也倒是毫不意外,只是未曾见得妹妹,心里有些诧异。 温也走到府门前,让门童代为通传,门童看到他这副寒碜模样,不禁嗤之以鼻,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嫡出少爷,只让他等着。www.八壹zw.m 外面日头晒得慌,不一会儿温也后心便沁了一层汗,脚也在隐隐作痛。 好半晌,门童终于出来,傲慢地乜他一眼,“老爷夫人让你进去。” 温也不与这些跳梁小丑多计较,带着下人到会客厅,温也看到坐在高堂上的方氏,心里微微不适,面上却一派安和,他躬身行礼,“父亲,方姨娘。” 温柏年早就听闻温也嫁进王府三天未曾承宠,原本还存着几分怀疑。 可真当他看到温也身后只跟着一个粗使小厮,手里抱着一樽裂纹青瓷,寒酸不已,心中便愈发不痛快,只觉得温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还不如去妓馆里寻几个艳丽出挑的送去,兴许都比一个温也管用。 温也腿伤未愈,方才又在外面站好一会儿,偏偏温柏年也没有让他入座的意思,他只能自觉起身,强忍着不适站立。 “你还有脸回来。” 温也不做争辩,左右他回不回来温柏年也不会多喜爱他半分。 今日如此,年年如此。 小时候不会争宠,长大后便更清醒地知道分寸。 温也上前,倒了一盏茶水,给温柏年敬茶,“父亲请用茶。” 温柏年哼了一声,并不给他面子,也不伸手去接。 温也再请,“父亲,请用茶。” 温柏年亦没有去接。 温也未曾想温柏年竟对他如此绝情,掩下心中冷意,“父亲再请喝茶。” 按照大月朝礼仪,后辈给尊长敬茶,三请不受,视为厌鄙,传出去,温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看来温柏年对他定是很不满了。 温也心中深吸一口气。 父母不受,儿女当自省。 温也对这个家早已心灰意冷,也懒得自省了,语态哀切,“父亲因为这个不肯喝茶,是否是后悔将尔玉送出去了?” “父亲放心,尔玉回去定会同宣王说……” 温柏年脸色一变,连忙道:“胡说八道!老夫对宣王一片赤诚” 温也微微一笑,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父亲,用茶吧。” 温柏年僵着手,迟疑地接过这盏茶,一时间不知道温尔玉是真傻还是假傻。 按照俗礼,新妇回要门是要给父母双亲敬茶,感恩父母生养之恩。 于是温也又倒了一盏茶,方氏端坐起身子,清嗽一声,准备故意刁难温也一番。 温也倒好茶,不慌不忙退后两步,举起茶盏,对着方氏的方向说:“尔玉不孝,愧对娘亲教诲。” 随即把茶往地上一倒,热茶淌在地面,清烟缭绕,渗入地底。 几人脸色齐齐一变。 温柏年怒道:“逆子!你这是作甚?” 方氏的女儿温淑月也道:“二哥,娘好端端在面前坐着呢,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对娘的大不敬!” 温也淡然道:“我只有一个母亲,母亲早逝,尔玉如今这般处境,自知无颜面对母亲,今日回门,只能以此祭奠先妣。” “父亲,尔玉只是在遵古礼守孝道,何错之有?” 温柏年语塞,确是没错,大月国重孝道,他今天敢说温也祭母有错,明天就会被同僚弹劾,给他扣一个韪乱礼法的帽子。 方氏气的脸色发青,看着自家老爷说不出话,便也不敢造次。 只得顺着说:“没错没错,尔玉这孩子啊,就是有孝心。” “好孩子,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听说那钟卿可是个有手段的,日日把宣王留在身边,旁人连见宣王一面都难。” 温也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故意在温柏年面前提起他未承宠,免不得又要让温柏年想起,他是一颗无用的棋子。 温也看了一眼温柏年的脸色,见后者果然不虞。 心中愈发寒凉,事到如今,他竟不知究竟该如何凭自己一己之力去维系这单薄的父子情分。 “父亲高瞻远瞩,应知万事要徐徐图之,王爷与王妃情深甚笃,夏侧妃一事给了尔玉警醒,尔玉身份微贱,不敢贸然行事,坏了父亲大计。” 这话是明摆着告诉他,我不争宠都是为了你好,整个大月朝谁不知道宣王把钟卿捧在心尖上,这时候去争宠,不是纯粹找死吗? 别说他温也了,就是堂堂大理寺少卿之女,惹上钟卿都得掉层皮,他又没人家那背景,拿什么跟钟卿抢,拿命吗? 不过温也说话含蓄,声音也轻柔,温柏年听来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面色好歹缓和些许。 可她们哪儿会由得他自在。 “听闻新妇回门都会带来不少回门礼,以彰显在夫家受到的宠爱,”温淑月掩唇低笑,“二哥虽不受宠,但毕竟是嫁入王府,这回门礼物应该不至于太寒酸吧。” 温也藏在袖下的手暗暗握紧,身为一个男子被自己生父送去做妾已是奇耻大辱,现在还要因为不受宠,这些牛鬼蛇神就在他自尊上随意践踏。 温也脾气再好,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也会感到憋屈和羞耻。 可眼下他若失态,不仅会失了最后的颜面,还会教小人愈发猖獗。 温也咬咬牙,紧握的五指微微松开。 正欲开口说话。 外间脚步匆匆,渐愈靠近,温也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男子一身玄黑劲装,长剑佩腰,这副打扮,温也很是熟悉。 男子恭恭敬敬对温也抱拳一礼,“温庶妃。”
第十章 敢问阁下是? 随即男子便展露出爽朗笑颜,“庶妃就是再急着回家探望亲人,也得等属下把礼单清点好不是?” 温也微微错愕,心中已经确定这人就是钟卿派来解围的,而他总算是知道钟卿为何派一个生面孔前来。 此人能言巧辩,两句话就把温也的窘迫与温淑月的刁难驳回,顺带暗夸了一番温也的孝心。 果不其然,温柏年看向温也的眼神开始变了,对于此人的出现,虽有惊异,却不太敢相信温也真有什么利用价值,心中仍有几分疑虑。 温柏年问:“敢问阁下是?” 慕桑不卑不亢道:“吾乃我家王爷的贴身暗卫,奉命护送温庶妃回门。” 温柏年大惊,连忙从座上起身。 听闻皇室权贵喜欢豢养暗卫,传说中的暗卫武功高强,素来隐匿于无形,旁人不可轻易得见。 没想到今日就因为一个温也,宣王就派了一个暗卫过来,这可是给了他们温家天大的脸面,“原来是暗卫大人,下官有失远迎,快请上座。” 温也隐约听见耳边传来不屑的哼声,心中觉得好笑,这暗卫倒是个真性情。 慕桑道:“我不过一介粗人,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只是此前庶妃腿脚有恙不便陪伴在王爷身侧,因此近来外界多有庶妃失宠讹传,王爷爱护心切,叮嘱我一定要护庶妃安全,替庶妃亲自澄清,因而不敢怠慢。”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书帛,“这是庶妃的回门礼单,一车金玉瓷器,一车绫罗锦缎,还有三千两黄金,现均已经送达,大人可叫库房管事前去核对。” 若说温柏年原先还有几分怀疑,现在见他拿出这么厚重的礼,心中那点疑虑完全打消,笑得胡子一颤一颤的,连声说:“好,好啊!” 温柏年往宣王府的方向拜了拜,“下官叩谢宣王殿下厚爱。” 随即招来管事下去核对马车上的礼物。 温柏年拍拍温也的肩,俨然一副和蔼老父亲的模样,“你这孩子,怎么腿伤了也不说一声,快快坐下休息。” 温也感受着父亲宽厚的手掌,却再无半分孺慕之情,不着痕迹地避开,“父亲,怎的我回来半天却不见令宜?” 温柏年手上一僵,瞥了方氏一眼,面有难色,“这......” 温也皱眉道:“令宜怎么了?” 温淑月对方才慕桑口中所说那三箱厚礼眼馋得紧,心中嫉妒温也,同时也不由得心生妄想,若是自己也能嫁与宣王,凭借自己的美貌与娘家的宠爱,一定能博得宣王欢心。 她理了理丝绢,袅娜起身,温温柔柔道:“二哥不知,四妹妹今日偶感风寒,现在还在病中,怕把病气过给旁人,怕是不能来见二哥了。” 温也闻言马不停蹄往内院赶去,温柏年想叫住他,可一见慕桑抱着一柄长剑随侍在侧,心头又忍不住发怵。 外男不宜入闺阁,温也让慕桑就在院门口等着,自己进了院中。 温淑月从慕桑身边走过,端庄地向他施了一礼。 慕桑抱拳:“温三小姐。” 温淑月见他肯搭理自己,心中一喜,忙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大人这一趟辛苦,小女子一番心意,权当孝敬给大人的酒钱,还望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慕桑不明所以,“三小姐这是?”
第十一章 欺人太甚 温淑月以手帕掩面,故作娇羞,“淑月常在深闺,自小就仰慕王爷英武,大人乃王爷心腹,若能在王爷面前替淑月传达相思之情,小女子自当感激不尽。” 慕桑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自家嫡妹还在病中,倒难得她还有心思为自己盘算。 真真是恶心人。 然而慕桑可不是栖衡那种木头脑子,他面上分毫不显,嘴角一勾,颠了颠银子,故作为难道:“虽说我素日里随侍在王爷左右,可我也只是一介莽夫,这做媒一事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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