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无一不显皇家雍容华贵。 温也想到自己脸上做的遮掩,心里多少有些发虚,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在宣王身后的钟卿稍稍停顿半步,侧头轻声道:“过来,跟紧我。” 温也心中稍定,连忙走了上去,紧紧跟在钟卿身后。 钟卿作为男子,不便与女眷待在一处,便作为特例,与皇室王臣一同在嘉和殿入席,并在宣王侧后方入座。 一旁替钟卿倒茶水的小侍女禁不住偷偷看了钟卿一眼,对上钟卿投来疑惑的目光,吓得连忙低下头,脸却瞬间红透了,连茶壶都差点拿不稳。 一旁的五皇子看到这一幕,意有所指道:“景迁风姿可是不减当年呐。” 钟卿淡淡一笑,对那小侍女道:“你且退下吧。” 复又对一旁看戏的温也道:“你过来。” 都指到自己了,温也总不好装听不见,走过去替他倒茶。 温也的背影刚好遮住了五皇子的视线,钟卿趁机摸了一把他的手,温也大骇,以为这人在报复他方才在一旁看好戏。 却听钟卿低声道:“累不累?” 温也怔了怔,轻微地摇摇头,“不碍事的。” 钟卿冲他笑了一下,旋即放开了他的手。 温也便顺势站了起来,只是这次,他暗暗握紧了钟卿方才碰过的那只手,心里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快到他自己都还没察觉,便从心上溜走了。 温也又抬头看了看对面席座上的男子,一身堇色交衽直袍,白面无须,秀颀端庄。 温也心中大致有了猜测,这就是当朝太子傅君识。 高堂之上,一位老太监高喊了一句,“皇上驾到!” 方才还闹哄哄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大月朝不兴跪礼,因此百官只是起身面向高堂,齐齐躬身一拜,“参见吾皇。” 靖文帝坐上龙椅,虚抬双手,“众爱卿平身。” 待百官谢恩起身,靖文帝先是说了一通场面话,又夸赞了一番太子在渌州的所作所为。 宣王和五皇子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抹阴郁。 靖文帝又问太子,“吾儿想要什么赏赐?” 太子拱手道:“多亏了父皇肯给儿臣这个机会,儿臣才能为百姓尽绵薄之力,这便是儿臣得到的最好的赏赐。” 一旁的吕丞相对皇上说道:“太子如此仁德,实乃我大月朝之福啊!” 百官也跟着应和,“太子仁德,是我大月之福!” 傅崇晟脸色不可谓不难看。 靖文帝的眼眸遮掩在旒冕之后,教人看不清情绪,待百官呼应后,方才点头,“你能这样想,朕甚感欣慰。” 温也站在梁柱下,看帝王这反应,一时不知道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果然,能坐上那个位置的都不是一般人。 靖文帝又道:“今日为吾儿接风洗尘,没有君臣,也不谈政事,诸位尽兴即可。” 百官又道:“是。” 不过皇帝这么一说只是为了体现他礼贤下士,圣心开明,倒也没人真的就敢随意。 大太监站在龙椅下方,甩一甩拂尘,拖着尖利的嗓子高喝道:“未时已到,宴飨!” 殿内丝竹管弦奏响,百官纷纷举杯相庆。 宣王端起杯盏,向太子敬酒,“太子殿下此去,不仅做出如此丰功伟绩,又得民心百姓,臣弟实在是望尘莫及啊。” 太子温和一笑,十分谦逊,“皇弟谬赞了,孤不过做了点应当做的小事,何足挂齿。” 说罢又转头看向钟卿,“景迁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钟卿点点头,面上挂着疏离的笑,“不劳太子殿下忧心,有王爷照料,自是极好的。” 傅君识一愣,眼里闪过一抹失落,“如此......便好。” 傅崇晟早前还担心钟卿和太子之前交情深厚,再见难保不会动摇他的立场,此刻见傅君识在钟卿这里吃了瘪,又见钟卿对太子如此冷漠,面上掩不住得意。 钟卿最后选择的还是他。 温也看着这两只狐狸演得情真意切,不禁有些同情起宣王来。 歌舞方才起了头,大殿外便传来一声高呼,“皇上,臣拜见皇上!” “臣有罪要告!” 大殿内有官员窃窃私语,“这好像是郭大人的声音?” “咦,他不是因为儿子进了大牢气病了在家休养吗?” “他方才说有罪要告?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宫乐渐渐停止,靖文帝看到下方议论纷纷,“让他进来!” 工部尚书郭严信身着一身素色常服,面容憔悴,苍白的鬓发散乱着被殿外的护卫带进来,跪在大殿上,“参见皇上。” 靖文帝问:“爱卿为何这般仪态,又为何下跪?” 郭严信额头磕在冰冷的玉砖上,“启禀皇上,臣,有罪。” 靖文帝看着满朝文武神色各异,沉吟片刻,“爱卿乃我大月朝肱骨良臣,何罪之有?快起来说话。” 郭严信依旧跪在地上,痛呼道:“臣犯了滔天大罪。” 群臣炸开了锅,傅崇晟略显紧张地看了一眼傅琮鄞,后者微微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郭严信又道:“只是此事为臣一人所为,与我妻儿皆无干系,还望皇上能够看在老臣这些年为国尽心的份上,放过臣的妻儿。” 靖文帝道:“你且细细说来。” 郭严信颤声道:“此事还得由犬子在倚翠阁一事说起。”
第三十七章 依赖 随后,郭严信便把郭宥被人设计陷害,以此逼迫他暗中谋害太子一事和盘托出。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谋害当朝太子!” “这背后之人,身份只怕不一般吧!” 不管其中有几分真假,群臣皆是表现得义愤填膺,眼神却都暗暗往太子和宣王身上瞟。 太子面色露出几分惊色,随后一脸凝重地看向郭严信,“郭大人此话当真?你要知道空口无凭乃是欺君之罪。” 郭严信从怀中掏出几张字条,“那人十分谨慎,与我交谈甚少留下字据,这是我暗地里藏下来的少许证据。” 靖文帝身边的老太监走过去,接过郭严信手中字条递给皇帝,皇上看了上面的字,狠狠一拍龙椅,“乱臣贼子!反了天了!” 群臣吓得立即跪下,皇帝让太监把那些字条传给几位皇子看,内容很是简单,大致便是说要让太子此去渌州有去无回。 太子又问:“你说那人许诺你,若是在渌州暗害于我,便可保令郎平安?” 郭严信羞愧点头,“正是。” 御史大人则是一脸傲慢道:“郭大人,且不说令郎一事是否是被人陷害,郭大人仅凭这一纸不明由来的字条就想让我们相信有人想暗害太子,也未免太儿戏了些吧。” 群英阁学士道:“笑话,太子殿下能安然无恙,是因为殿下吉人天相,有天人庇佑,难不成御史大人是想让殿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才能证明有人想要暗害太子殿下?” 御史大人怒道:“老夫绝无此意,刘学士莫要含血喷人!” “郭宥这孩子我也认得,他一贯品行淑良,又怎会杀人?我看这其中必有蹊跷,多半如郭大人所言,是被人冤枉了!” “现在证据尚未确凿,郭严信还说他没有听从那人的话,也未对太子殿下动手呢,可现在郭宥却已经自首了,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要是真做贼心虚郭大人为何特意在百官面前闹这么一出平白惹人非议!若是真有人想谋害太子,我们何不借此机会把那人揪出来,也好免除诸多祸事!” “说得轻巧,连郭大人本人都不知道那人是谁,你怎么抓人?” 靖文帝听着堂下争锋相对,闹成一团,皱眉道:“都给朕闭嘴!” 官员们又纷纷安静下来。 靖文帝居高临下地看向郭严信,“郭爱卿,你可能保证今日所言句句属实?” 郭严信举手并起三指起誓,“罪臣愿用性命担保,罪臣今日所言绝非虚妄!” 郭严信又往傅君识的方向拜了拜,“太子殿下,老臣从未想过加害您,只是如今被奸佞所迫,百口莫辩,老臣只能用此身以证清白,只愿来生,再做良臣!” 言罢,郭严信站起来,一个劲儿冲向一旁柱子。 傅君识意识到不对,立即喊道:“快拦住他!” 奈何郭严信铁了心寻死,冲撞力道不小,未等旁人拉住他,后者已经血溅当场,彻底没了声息。 钟卿面色一变,郭严信的确未曾对太子起逆反之心,之前关押郭宥也是为了混淆敌人视听。 原本他们已经与郭严信商议好,在今日以此事为引,届时引起皇帝重视往下查,定能查出背后玄机,郭家最多被贬职罢了。 却没想到郭严信为人如此刚烈。 温也隐藏在人皮面具下的脸色微微发白,他久居内宅,年纪尚轻,哪里见过这般血淋淋的场面。 方才还活生生站在殿上的人,顷刻间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温也此刻手心盗汗,腿脚都忍不住发软。 钟卿回头看温也,心中有些懊悔。朝堂之变总在瞬息之间,就是做了万全的计划,都不能保证突发的变数,温也定是吓坏了,他却恨自己不能走到他身边替他遮挡这一幕。 温也看出钟卿的担忧,深深吸了一口气,怕被旁人发现,只是轻轻地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已是局中人,以后这种场面只多不少,只怕还会更加残酷,他得逼迫自己尽快适应。 “郭大人!”群臣中有素日敬重郭严信的大臣,痛哭跪地,“皇上,我等相信郭大人定是清白的,还望皇上明察!给太子和郭大人讨个公道啊!” 宣王一党原先还想争辩一二,此刻见郭严信已经就义,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只能灰溜溜哑着不说话。 而此时又有人来报,“皇上,温柏年一家在狱中中毒了!” 温也面色一白,下意识看向钟卿,后者也皱了皱眉,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攥紧袖子,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眶却忍不住发红,令宜可是还在牢里…… 钟卿暗暗打量了一旁的宣王和五皇子,看到他们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顿了顿,心中大抵有了猜测。 他回头给了温也一个安抚的眼神,嘴唇轻轻翕动,告诉他:没事。 温也看出他传达的信息,心里奇异地沉静下来。 随即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前明明觉得什么都可以自己扛下来,现在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由自主地依赖起了钟卿。 明明这人如此羸弱,动辄便是咳嗽吐血,却能给他旁人给不了的安心。 察觉到自己变化的温也不禁苦笑,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罢了,自己怎么反倒拎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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