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吃完了就睡觉去。”玄安帝摸着安祁的背脊轻声道。 安祁只好拿了勺子去舀汤。 他道药材只能煎出苦涩的汤汁,玄安帝却告诉他药材能做成裹着糖浆的药丸,如今,居然还能做成汤品。 见安祁喝完了一碗汤,玄安帝拿过一旁的方巾给他擦了擦嘴,问他:“饱了吗?” “饱了……嗝——”安祁刚回了两个字,猝不及防打了个嗝,接下来,接连不断地打起嗝来,四周的宫女们在撤下餐食,纷纷没掩住笑意。 “哦——看来是真的饱了。”玄安帝见他停不下来,脸又涨得通红的模样,调侃道。 安祁拿手去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想抑住不能控制的打嗝声,却没有办法,想使劲,下一秒却被玄安帝抓住了手腕。 “打嗝而已,歇会儿就好了,你越是急它就打得越凶。”玄安帝抱着他进到内殿,又把人放到了软榻上,拿起一旁的杯子给他倒了杯水。 “喝了试试。” 安祁狐疑地接过,仰头喝完,接着就拿着杯子的动作静默等着。 “诶不打嗝了!”安祁正高兴着,还没高兴两秒钟,又开始了。 他可怜兮兮地放下杯子,看着玄安帝说:“陛下嗝——没用……” 玄安帝笑了,点点他的脑袋,说:“下次不让你吃那么饱了。” 安祁颇有些埋怨,他又不是想吃那么多,本来吃得够慢了,没想到最后还来一碗汤,看来晚上得再慢些。 因为一直打嗝,虽然时间间隙长了些,不过安祁也没再多去在意它了,打就打了吧,他不信有人没打过嗝。 “来,过来睡觉。”玄安帝坐在床边叫他过去。 安祁走到他面前,问:“陛下也要午睡吗?” 玄安帝解开他的腰带,淡淡答:“陪你睡会儿。” 安祁哦了一声,脱衣服爬上床。 殿内一静下来,安祁时不时的打嗝声就格外明显,他侧躺在玄安帝身边,拽了拽他的衣服:“陛下,我睡不着……” 玄安帝也侧身过去,面对着他,嗯了一声,将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那朕陪你说说话。” 安祁来了兴致,凑近了他:“陛下,信阳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玄安帝笑了声:“你问信阳做什么?” 安祁喏喏地看着他,没说话。 “信阳是朕最小的皇妹,她也十六,比你大三个月,性子很活泼,最爱溜出宫去玩,日后若是她让你陪她出宫去你可别答应,不然她能把你们俩都弄丢。” 安祁略微抬头看他,说:“我听人说,陛下最宠爱的就是信阳长公主。” 玄安帝捏捏他的耳朵,问:“怎么?怕朕宠爱信阳不宠你了?” “我才没那么想——”安祁惊讶地叫了一声,他可没那么想啊,玄安帝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儿,他哪里敢胡说八道。 “安祁,你和信阳是不一样的,知道吗?” 安祁低着脑袋,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睛闭着准备睡觉了。 玄安帝也不再说什么,靠近了亲亲他的脸,也准备睡会儿。 下午的时候,安祁醒来玄安帝已经不在身边了,他急忙换了衣服跟着苏白英去到兰亭,先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先生。”安祁做了个礼,叫他。 云无许眼睛可尖着呢,一眼就看见了他嘴上的小伤口,啧啧两声,说:“看来中午吃的饭菜挺美味的啊,把嘴皮都咬破了,是自己咬的?” 安祁噌地一下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先生,简直是为师不尊。 好在云无许接下来也没再说这件事,他松了一口气,翻开书。 - “陛下,老臣以为,陛下登基数年不曾立妃,这事终究是难以堵住悠悠之口,还望陛下为了江山社稷,能够充盈后宫,早日立后。” 玄安帝刚刚还执着的笔啪嗒一声落到了桌上,神色淡然地扫过下方跪着的臣子,叹了口气:“李大人,你可知朕最不喜听到这种话。” 此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几个小太监瑟缩在角落不敢动一下。 可是那位李大人只是深吸一口气,默默施了一个大礼,恭敬道:“老臣今日就算被陛下砍了头,也要说——国之社稷,不可一日无后啊陛下!” “望陛下三思!”说罢,李书清的头重重垂下。 无言。 玄安帝琢磨着,李书清怎么也算是当朝的老臣了,平日里虽然对他不立后宫的做法有微词,但是也没有像今日这般……毅然决然,砍脑袋这种话都能说出来,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想到这里,玄安帝说:“那好,既然要立,那朕就传旨立安祁为后。” 说罢,就要去写圣旨。 李书清立马道:“陛下不可啊陛下!陛下,后位涉及朝政,万万不可如此草率啊!” “草率?”玄安帝冷呵一句,问他,“李大人觉得立谁不草率?是你那个亲侄女儿还是尚书家的女儿?又或者是林将军的妹妹?” “臣……”李书清的额头汗水滴下来,掉在地上没了声息。 玄安帝悠悠道:“李大人年岁已大,还是在府上好好呆着为好,这天儿也热了,朕许你不上早朝。来人,把李大人请出去。” 李书清将头重重垂下,鞠礼:“臣,告退。” 待人走后,御书房内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玄安帝屈手敲了敲桌子,轻声道:“去查查李书清最近和什么人有联系。” 暗处,一人离开了原地。 兰亭中,安祁还在认字,云无许就在他跟前晃悠,时不时指着书上的字问他些什么,见他能答上来就夸,答不上来就说他笨。 “先生,可是您上午才夸了我聪明呢。”安祁看着他,嘟囔一句。 “糊涂。”云无许纠正他,“你那点聪明劲儿认几个字还行,要想往远了看可是不够的。” 说起这个,安祁想到一件事,问他:“先生,宫中授课也是由您来教么?” 云无许看着他点点头:“问这个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啊,别以为你是皇上的人我就给你放水,我可先告诉你,答不上我的问题可是要被罚抄书的,就你那一手乱七八糟的字,悬。” 安祁低头看着自己鬼画符一般的字,有点气恼,默默翻了一页新的纸,执起笔在上面重新写,还自己安慰自己说:“我如今不过刚开始,以后写多了就好了,先生若不信就等着吧。” 还挺不服输? 云无许看着他的字,啧啧两声,没去应他。
第三十章 变化 “落云、落云你就听娘一回,嫁过去吧,丞相府再怎么说也是富贵人家,再说了,人家还答应给你哥进宫的机会,到时候你哥结识了权贵,荣耀的不还是我们安家么?”大夫人挽着安落云的手,烛火摇曳,屋子里的四人各是一副嘴脸。 安怀瑞摩挲着手里的杯子,禁不住带着三分笑意点头:“就是啊落云,你嫁过去对安府那可谓是天大的好处呢,等为兄在宫里认识了皇亲国戚,说不准还能认识信阳长公主,到时候当个驸马爷呢。” “闭嘴!”安正山急忙止住他的话,训斥道,“公主岂是你能随便说的!” 安怀瑞连连道是,闭上嘴不吭声了。 安落云看着这一家子,仍然不死心,问安正山:“父亲果真要将落云嫁去丞相府为妾吗?一个宫中授学的机会父亲就真的稀罕吗?” 安正山没说话,四周突然静下来。 安落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好,我知道了,我嫁。”说罢,推开还挽着他手的大夫人,径直走向门外。 大夫人被推得一个踉跄,见安落云已经走远了,低叹了一句:“落云定会怨咱们。” 安落云回到自己院子里,忍了一路还是没忍住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摔到地上,恶狠狠地扶着桌子对外边的丫鬟小厮道:“谁都不准进来!” 丫鬟们止步,面面相觑地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传出不断的摔花瓶的声音,心也跟着一颤。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声音消停了,接着她们便听到一声传唤叫她们进去。 安落云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片狼藉,他却优哉游哉地喝茶。 “画竹,你去告诉大夫人,我还有个条件。”安落云叫来侍女,盯着杯中冒着热气的茶水,淡声道。 “你说落云想在家里举办家宴?”大夫人奇怪地问了一句,“他还说别的什么没有?” 画竹躬身:“落云少爷还说……家宴要把丞相府的公子爷请过来。” “请他来作甚?” 画竹低眉顺眼摇摇头,说:“奴婢不知,只是落云少爷说这家宴还请大夫人去安排妥当,也算是他离家之前的最后一点慰藉。” 说到这个,大夫人也就心软了,忙道:“好好好,我答应了,去跟落云说吧,我明日就派人去丞相府递帖子。” “是,奴婢告退。” - 玄安帝正在书桌前翻着书,安祁就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他无意间瞥了一眼,那个字,果真是不好看。 “安祁。”玄安帝收起书,叫了声安祁的名字。 安祁动作丝毫不停,甚至是连头也没抬地应了他一句:“啊,陛下,什么事儿?” 真是愈来愈不知礼数。 玄安帝一时没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安祁也恍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停了手,僵硬地抬起了脑袋,看见玄安帝的脸以后才讨好地道:“陛下。” “过来,把你的纸笔都拿过来。”玄安帝暂时放过他,放下手中的书册,将桌上留出空余的位置给他。 安祁从善如流地坐到了玄安帝的大腿上,可是又不大好意思将自己写的字拿给他看,扭扭捏捏好一阵才将纸展开。 “下午的时候先生教你写字了?”玄安帝抱住他的细腰不让他摔下去。 安祁啊了一声,又有些气恼:“我知道自己写的不好看,但是先生说我的手稳,多加练习会写出一手好字的。” 也就骗骗你这个小傻子。 玄安帝拿来他的纸仔细端详,心里面好笑却也不敢当着安祁的面挖苦他,只说:“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有一定道理的,你写两个字给朕瞧瞧。” 安祁来了精神,立马直起腰,右手执毛笔左手规规矩矩压着下半张纸,笔悬停,径直下落,墨迹点在纸上,两横、一撇、一捺…… 不过几息,‘天人’二字出现在纸上,而安祁则兴冲冲地扭头看着玄安帝,似在讨夸奖。 玄安帝看着‘天人’二字,半晌,问他:“是先生教你写的这两个字?” 的确是云无许教的,最先教的便是这两个字,是谓‘天’为天子,‘人’为百姓。 可是安祁却看着玄安帝不像是有多欣慰的模样,莫名其妙就有些紧张了,于是松开笔,侧身抓住了玄安帝的衣服,无措着:“陛下,是我写得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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