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允——我倒是想找话搭讪呀,问题自己听又听不见,看也看不见。 总不能一直让小灼通过扣扣传话吧,只怕到时候适得其反,惹人烦。 ………… 宫道的另一头。 「啧啧,」方凌云一边走,一边低声叹息「这小子,长得可比伶人坊里的头牌小倌还好看呢。」 见楚长卿不说话,他又说,「哎,你就没有觉得可惜呀?」 「你觉得我会怜悯皇家的人?」 「我说的不是这个。」方凌云靠近楚长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可惜他是你侄儿。」 楚长卿转头看向方凌云,微眯着眼,「本王觉着,作为神医,至少得有些神医那仙风道骨的模样,你怕不是一个冒牌货。」 方凌云被噎了一口。自己怎么就不仙风道骨了,这白衣穿着还不够缥缈吗?自己都快飞天了。 他扯了扯嘴角,「挤兑我,还不如反省一下你自己,整天挂着假惺惺地笑,道貌岸然地装君子,骨子里比谁都邪恶,心肝都发黑发臭了。」 楚长卿对他露出一个“道貌岸然”的笑后,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皇宫大内,注意你的言行。」幽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方凌云翻了个白眼,几步跟了上去。 没错,方凌云就是那被楚长卿带回来的神医。 所有人都以为,这人是翼王殿下,花了大功夫,寻遍大江南北才找来的,却不知这人其实与楚长卿关系匪浅。 …… 一进入重华殿,方凌云便老实了,举手投足间一副翩翩公子,仙风道骨的模样。 殿内点着香,门窗紧闭,幽然的檀香充斥着整个大殿。 当今陛下楚玄北,正靠在卧榻上,伸着手腕由方神医把脉,腕下垫着一个绣着金丝貔貅的黛蓝色小枕。 他向来信奉鬼神,闻钦天监的官员提起貔貅有驱邪之效。各宫嫔妃便竞相展现各自的绣技。 这不,果不其然,寻来了神医,原本日日咳血,虚弱得下不来床帝王,经过几日的治疗,而今,能进食,还能下地。 方凌云收回,探脉的手。「陛下果然不愧是真命天子,有黄龙真气护体,如今脉象平稳有力,已无大碍。」 皇帝心情大好,不禁哈哈笑出了声,「还多亏了方神医。」 「是草民的荣幸,只需在服几日汤药,扎几回针,将亏损的元气补回来即可,陛下必能痊愈。」方凌云回头,一个小太监赶忙将怀里抱着的诊箱放在桌上。 打开一个布包,跪在地上,恭敬地将排列着银针的布包举到了方凌云身前。 楚玄北闭着眼睛,由成福公公搀扶着,坐在榻上,一根一根的银针,扎进穴位里。 楚长卿立在一旁,耐心等候。 「翼儿,边关苦寒,今次回来,就留在京城吧。」楚玄北依旧闭着眼睛,一向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语气温和得如同一个老父亲。 却无人能晓,最近的帝王,每天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中一白衣神明告诉自己,翼王楚长卿,乃是麒麟转世,若得他在身边,必能驱除一众邪祟,佑大楚太平,保自己长寿康健。 楚玄北向来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帝王,他本不是嫡出,夺嫡之争中,踩着尸山血海登上帝位,清理了多少明里暗里世家与豪门,才坐稳这帝王之位。 得了江山,又想长寿,这是无数帝王的野心。 「陛下,夷狄在边关虎视眈眈,只怕知道臣离了边关,对方会有所想法。」楚长卿躬身回话,面露愁容,一派忧思忧国之像。 皇帝语气突然变得凌厉,「我大楚莫不是无人可用了,朝中武将良多,却要一个王爷守了好几年。」 楚长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垂首。「陛下息怒。」 「就这么定了,边关的事,朕自有安排。」 出了重华殿,楚长卿看着殿外那乌云密布的天空,抿唇笑着,「似乎要有暴风雨来袭了。」 方凌云叹息一声,「也可能是暴风雪。」 两人均是一笑,往宫外走去。 几日后,卫将军赵毅之,被封镇北将军,领命前往镇北关,即日启程。 ……
第4章 落水 「阿允见过皇叔,皇叔今日好早呀。」 「嗯。」楚长卿淡淡应了一声。 楚长卿已经不知自己这是第几回同这个乖巧的侄儿在宫里相遇了,有时是在路上,有时是在重华殿,有时是在景若园,起初还觉得是巧合。 久而久之,那巧合就变了味。 但,又因为每次,对方都是恭敬的行礼问候几句后就离开。 连楚长卿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想多了。 方凌云给出的说法是,「你那七侄儿又瞎又聋,不用进学,不用上朝,整天闲来无事,在自己父皇跟前尽尽孝,以后日子也好过些呀。」 楚长卿向来心思缜密,此刻也半信半疑。 时值冬日,虽未飘雪,天气却也寒凉得厉害。 楚长卿走在宫道上,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有几日没见到那乖顺恭敬的七皇子了。 这个发现,不禁让楚长卿心下凛然,复杂的情绪在心里缓缓升起。 自己何时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如此关注。 浓如墨的眸中森冷一片。 要控制一个人,把控人心远比控制身体效果更佳。 从来都是自己玩的把戏,现如今却被一个残废皇子反施在自己身上。 …… 再次见到自己那七皇侄是在重华殿外,少年依旧眼覆白纱,单薄的身影,白皙的脸颊,以及那裸露在外的脖颈,在竹青色暗纹衣裳的映衬下,孤傲清雅,临立寒风中,却依旧脊背笔挺,如玉的风姿仿若天人。 楚成允在小灼的示意下,躬身行礼。「阿允见过皇叔。」 「虽说男子体热,但大冷天的穿这么少,七殿下还得小心染了风寒。」楚长卿唇角一勾,将身上大氅解了递给一旁的小太监,转身进了殿内。 小灼此刻心里激动得不行,硬生生将翼王的嘲讽读成了关心,翼王殿下可真是个大好人。 自家主子身体残疾,在这宫里从来都是被人欺辱的份,难得有人会关心,他想主子果然抱对大腿了。 他颤抖着手在自家主子的手心写下几个字,“叫你多穿衣服。” 楚成允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主仆俩迎着冷风,傻乐傻乐地往回走。 …… 回到庆阳宫,楚成允开始挑衣服,因为目不能视,只能由小灼讲解衣服的款式花样,自己想象。 楚成允在一旁连连摇头。「要轻便的,不要太厚重。」 小灼……可是这么冷的天,再说了翼王今天才嘱咐你多穿衣服。他在楚成允手心写下“天冷”两个字。 「你靠过来些,听我说。」 小灼疑惑地把耳朵凑近,听完楚成允的话后,整个人吓得跌在地上。 殿下一定是疯了…… 「听明白了吗?」楚成允见没有回应,摸索了一会儿,没摸索到人。 这时,地上伸出一只手来,小灼泪眼婆娑地握住楚成允的手,「听是听明白了,就是奴才做不到!出人命了怎么办呀?殿下,咱们换个法子吧。」 他嗷嗷地哭着。 楚成允听不见,以为小灼在给自己打气,欣慰地点了点头。「明天就辛苦你了。」 …… 今天似乎比昨日更冷了。 小灼拢着双手,看了一眼前方的楚成允,一身青色素帛交领右衽宽袖衫,纤细的腰身被同色的腰封勾勒出完美的弧度,沧浪色香囊在腰间随着步履轻轻摇晃。 竹竿在地上不停敲击,楚成允很轻松,小灼却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不停在心中祈祷,不要出意外,千万不要出意外。 …… 楚长卿同往常一样,踏入了这清冷的景若园。 方凌云打量了一会儿这绿意盎然的花园,瞥了一眼身旁的楚长卿,没有说话,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得摇晃。 俩人安静地走在曲径通幽的小道上。 忽然,扑通一声打破了寂静,什么东西坠入了水里。 举目望去,轻易看到了那在水里不停扑腾的人。 「哎,你侄儿落水了。」方凌云瞪大眼睛,看着池子里的人。 「嗯,我不瞎。」 「那怎么办?」 「天有些阴凉,可能要下雪了,回去加衣服。」说罢,也不管那水里使劲扑腾的楚成允,转头就要走。 「……」 「殿下!殿下!」这时,小灼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白着一张脸,冲到荷花池旁。「救命啊。」 转头,像是才看见楚长卿两人一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翼王殿下,救救我家殿下吧。」 楚长卿微笑着,「你莫急,本王也不会凫水,不如去找一下巡逻的侍卫?」 小灼脑子嗡地一声,脸白得如同一张纸。 就知道会出事! 他看了一眼在水里扑腾的人,找侍卫?只怕找来侍卫的时候,就是捞尸了! 他赶忙跑到一处花圃里,拿出提前备好的竹竿,往荷花池里递,想将人拉上来。 方凌云…… 楚长卿饶有兴致地看着小灼慌里慌张地一杆又一杆将自己的主子往水里打,抱着手臂如同看戏一般,嘴角勾起浅笑。 最终,楚成允总算沉了下去。 「殿下!」小灼哀嚎一声,扔下竹竿,跳进了荷花池。 「哎哎哎!这俩小鸳鸯怎么就殉情了呢?」方凌云惊讶出声。 小灼同样不会凫水,一跳下去,就用四肢扑腾出了巨大的水花,即使如此,还是努力地想往楚成允那边游去。 方凌云「哎,这小太监挺有意思啊?」 楚长卿敛了笑,看向那楚成允沉下去的地方,而后,足下轻点,黑色身影掠起一阵疾风,扎进了水里。 不一会儿,提溜着两个人飞身落地。 小灼一边呛咳一边扑向那在楚长卿怀里晕过去的人。 「殿下!殿下!」还未扑上,后领就被方凌云提了起来。 小灼回头看到是神医,抓着他的衣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救救我家殿下!求求你了。」 方凌云扯下小灼的爪子,按着他的天灵盖,把他的脸转了过去,示意他看对面。 楚长卿已经在施救了,手掌贴着楚成允的后心,一股真气急冲向怀里人的肺腑。 真气入体,楚成允猛咳了两声,吐出两口水来,总算喘气了。 湿润的眼睫缓缓张开,没有了白纱的遮掩,墨色没有聚焦的瞳仁就这么映入了楚长卿的眼里。 那双眼睛太漂亮了,狭长的凤眸,浓密的睫毛,如黑宝石般颤抖的瞳仁,既妖冶又清澈,楚楚可怜又勾人心弦。 楚长卿还在愣神之际,怀里的人忽然往他身上贴去,湿哒哒的身体在怀里瑟瑟发抖,隔着衣服也是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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