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烛火轻轻摇曳,将那俊美的五官照得愈加柔和。 原本黑漆漆的视野里,似乎有了一微微亮光,楚成允紧紧闭上眼,再睁开时,那亮光更清晰了。 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转头望向四周,一件件模糊的家具摆件在瞳孔里逐渐清晰,如同做梦一般,他讷讷地起身,睁大眼睛,一一抚摸过曾经熟悉的物件。 忽然抑制不住低低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有眼泪溢出来。 不能哭,楚成允抹了把眼泪,告诉自己不能哭,好不容易看见光明的眼睛要是哭坏了就不好了。 他看了看四周,急剧想找个人分享喜悦。 「小灼,小灼?」在院子里喊了两声后,欢快地往院外跑去。 他想到了楚长卿,想将这个喜悦分享给自己最敬爱的皇叔,也想看看皇叔的模样。 想告诉皇叔,自己喜欢他,想要在他脸上亲好几口。 穿过庭院石质的大门,眼前是墨月轩那亮着光的书房,此刻的院里寂静无声,屋檐下的灯笼在目力初开的楚成允眼中亮着血红的光。 楚成允跌跌撞撞地朝那亮着光的屋子跑去,想都没想就推门冲了进去。 刹那间,一阵寒光闪过,裹挟着丝丝冷风扑面而来。 楚成允立马止住了脚步,冰冷的长剑离眉心只有三寸。 总算见到了皇叔的模样,漆黑清澈的眼眸呆愣地注视着前方,整颗心都在那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眸中战栗,喉咙颤抖了一下。 片刻后,他眨了眨眼睛,「皇叔在吗?」 楚长卿冷冷地凝视着他,手中长剑依旧未收。 「应该是睡了,」楚成允低声自问自答,垂下头,转身走了出去,一步一步摸索着消失在院门口。 身后书房门依旧敞开,一双冷漠的眸子如同寒冰一般,凝结在那道洁白的背影上。 「王爷不必担心,七殿下目力有损,不会造成太大威胁。」书房里另一个人开口了。 楚长卿收了长剑,望向门口的方向,沉着眼眸半晌没有说话。 「你先回去,依计划行事。」 身后的人拉上斗篷的帽子,整遮住了大半张脸,躬身退了出去。 「若风!」 屋檐上飞出一个黑影,一阵风过,若风已经单膝跪在了楚长卿跟前。 「刚刚可看清了?」楚长卿问。 若风现下也不敢胡乱揣测,便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允殿下,虽然跑得快,但还是有些磕磕绊绊。」 他的意思,楚成允应该还是看不见,只因经常往墨月轩跑,潜意识里有了方向感。 楚长卿却似乎有自己的判断,坐在长榻上,靠着椅背,目光幽深,晦暗无光的脸上笼罩上一层寒霜。 …… 楚成允脸色苍白地回到自己屋子时吓坏了小灼。 小灼在厨房熬药,听到楚成允喊声出来的时候,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出来时,已经不见他的人影。 「殿下去哪了?」小灼焦急地在楚成允的手中写字。 「去找皇叔了,想……问问他喜不喜欢吃桃花羹,后来没找到。」说完,他朝床榻边走去,「皇叔应该是睡了,明天再问。」 小灼没有察觉到楚成允异样的神情,只当对方没有见到皇叔而失落,端了药过来,看楚成允服下后,熄灯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药可真苦呀,即使净了口,喉咙间还是苦涩的。 楚成允一个晚上都睁着眼睛,盯着那漆黑的房间,脑海里是那挥之不去的凌厉长剑,皇叔嗜血的神情,以及那书房里的另一个人…… 一个自小再熟悉不过的人……
第15章 试探 第二日清晨,楚成允依旧早早起来,进了小厨房,净手后取了面粉打了水,在桌子上揉面团。 早春的清晨,天空还是黑沉沉的,冷风从敞开的门口灌进来,楚成允不由打了个寒颤。 厨房里燃着烛火,忽然一阵风过,烛火晃动,缚眼的白纱松脱,落在洁白的面团上。 危险的气息在静谧的空间里缓缓回荡。 楚成允静了片刻,抬手摸去,白纱在手中滑过,抓了个空。 黑暗中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握着白纱,鬼魅般的身影从楚成允身后出现,一步一步踱到桌子对面,带着温和的笑,注视着那双没有聚焦的眼睛。 楚成允抬手在桌上摸了一遍后,没有摸到自己的白纱,眨了眨眼,继续埋头干活,手指依旧一一点过各类碗碟,精准无误地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楚长卿就站在他对面。 虽是笑着,但那犀利的目光,犹如猎鹰,透着寒光,紧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似乎随时准备扑食,将猎物撕得粉碎。 楚成允看似动作表情平稳,心底的恐惧感已经密密麻麻地蔓延至了四肢百骸,全身血液几乎都凝滞了。 时间每过一分,压迫感就沉重一分。 「王爷。」小灼再次见到楚长卿进厨房,依旧还是被吓了一跳,「您怎么又来了?」 「想看看阿允给皇叔做什么好吃的。」楚长卿浅笑道。 小灼一拍脑袋,「还说呢,殿下说昨日想给王爷做桃花羹,不知道您喜不喜欢,还特意跑去找您,最后没找着,回来的时候一脸的失魂落魄。」 「哦?」楚长卿看向那专心和面的人,「那你可以告诉他,本王想尝尝,不如今晚宵夜就做桃花羹吧。」 「好,小灼等会就告诉殿下。」 楚长卿走后,楚成允狠狠松了一口气,和面的手止不住发抖。 …… 漫长的恐惧最磨人,仿佛是一把凌迟的刀,一下又下的切割着人的神经。 楚成允整天都在惊恐中度过。他撞破了一个可怕的秘密,明显察觉到自己最敬爱的皇叔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 曾经以为和蔼慈祥的皇叔,今早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狼一般盯着自己,亮出森森獠牙。 一整天心不在焉地枯坐在屋里摘桃花,粉红色的桃花瓣摘了一大摞。 日暮悄然而至,恐惧感也随着黑暗的到来越来越深。 楚长卿回来了。 依旧宠溺地将楚成允抱在怀里。 楚成允努力忘记那双骇人的眼睛,同往常一样,乖巧地说出关心话语。「皇叔辛苦了,今日厨房做了豆腐鱼汤,闻着可鲜了。」 「皇叔今天累不累?阿允给皇叔弹琴可好。」 楚长卿解开那抹遮住楚成允眼睛的白纱,将他的脸转过来盯着看了会儿后,在他手心写下,“桃花羹”三个字。 楚成允扯出一个笑,「阿允现在就去做。」 他带着小灼一起去了厨房,取出泡了半天的桃胶,打水忙碌起来。 香甜的桃花羹盛到碗里时,管家突然出现,将小灼叫走。 楚成允心下慌张,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升腾。他缓缓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端着桃花羹慢慢摸到楚长卿的房门口。 楚成允装瞎子装得很像,不会表现的太笨拙,也不会太利索,所有动作和以前一无二致。 他想着,只要熬过这次试探,让楚长卿相信自己眼睛未恢复,那么危机也就解除了。 站在紧闭的门口敲了几下门后,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房间里烛火通明,照亮了整间屋子,也照亮了那满地的瓷瓦碎片,一路从房门口延伸至矮几前。 楚长卿就坐在那屋子中央的矮榻上,一手执着茶杯轻抿着,悠闲至极,桌上一侧摆着一把银色匕首,虽未出鞘,但看着竟比那满地的瓷瓦更令人毛骨悚然。 楚成允心下凛然,面上始终挂着纯净地笑, 「皇叔,阿允可以进来吗?」他站在门口问道。 很自然,不会有人回应。 半晌后,他犹豫着摸索跨进了房里,刹那间,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将楚成允关在了那刺目的房间里。 他捧着托盘一步踏出,瓦片刺入足底,楚成允吃痛一声,忍不住后退一步。 「皇叔。」他蹙眉唤,抬脚轻轻踢开那大片的瓦块,再次小心翼翼地跨出,又是一阵刺痛,不由得连退两步,背后抵在了坚硬的房门上。 「皇叔?」 「若影」楚成允试探着喊了两声。 楚长卿远远注视着他,冷冷地勾起一侧嘴角。 突然,房门被推开,楚成被那房门的力道推得一个不稳,身体急骤向前扑去,哗啦一下,手中托盘摔下,碗勺碎在地上,带着桃花香的甜羹洒了一地。 楚成允整个人趴伏在满是碎片的地板上,瓷器碎片深入掌心又冰又凉,鲜血缓缓从伤口溢出,如艳丽的玫瑰在盛开。 撑着地面的手不停颤抖,他垂着头,眼泪不由自主氲了出来,滴落在颤抖的手背上。 委屈的哽咽从喉咙里溢出来,连带着身体也不停抽动。 一双黑色靴子出现在朦胧的视野里,熟悉的温暖大手揽在腰间,将他抱了起来。 楚长卿踏过满地的碎片,将人抱回了矮榻上 眼前的人狼狈又可怜了,浑身是血。手心、膝盖和脚底还扎满了瓷器碎片,如同破碎的娃娃。 他抚摸着那张惨白的脸轻笑。 托起他的双足放在自己腿上,不急不缓地将那瓷片一片一片拔出来,从足底,到膝盖,再到手心,原本只是如同朵朵玫瑰般的血红,在瓷器被拔出来后,快速汇聚成大片绚烂的红莲,染红了洁白的衣袍。 「皇叔,疼。」楚成允红着眼眶道。 楚长卿将人抱进怀里,他让坐在自己腿上,在那满是伤口的手心写下,「昨夜看到了吗?」 「皇叔,阿允好疼。」指甲划过手心的伤口一片刺痛,鲜血糊满手,从指缝中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楚成允却不敢回答那个问题,天真地想要蒙混过关。 他觉得自己的所有反应都合情合理,该是没有任何破绽。 却不知自己早已露馅,从房门关起来的那一刻就露馅了,即使再聋再瞎,关门时带起的风也该有所察觉。 自己所有合情合理的表现,都如同一个跳梁小丑在看客面前演的戏。 ……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楚长卿并不打算过他,也没有给人包扎的打算,神情自若地拿过桌上的匕首,缓缓在楚成允眼前拔开。 流光掠过锋利的匕首,犹如冰冷的毒蛇,缠在了楚成允的颈间。 「阿允昨晚看到了什么?」 楚长卿没有写字,而是直直问了出来。 身后是温暖的怀抱,耳旁是灼热的呼吸,脖颈处是冰冷的刀刃。 如同置身刀山火海。 那种被死亡包裹的恐惧感油然而生,楚成允不想死,好不容易艰难的活到18岁,看见了光明,他真的不想死。 眼泪在眼眶里聚集,滑过苍白的脸颊,沿着下巴,滴落在冰冷的匕首上,楚成允颤抖着嘴唇开口,「阿允……阿允,以后一定会孝敬皇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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