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启辕打断晚琴的絮叨,终于抬起眼直勾勾地盯向吴西,“吴西,告诉朕,是谁给你的胆子敢仿冒信函逼他出逃?还有民间那些传言也是你故意任其流传的吧?” 吴西见启辕发怒,猛一下便将头狠磕在地,纵使头破血流也似觉不到疼痛一般,“奴才,奴才也是为了凌国啊……赵丞相能出一个,就能出第二个,若凌琅王不走……” “闭嘴!他的去留是你能干涉的么?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朕定让你心心念念的整个凌国同葬!” 启辕怒到极点猛地站了起身,刚要寻个适手的物件将这胆大包天之人处死,便觉身后似被什么抓住了。 他转过身,看见哥哥的手正抓着他的衣角,也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他一瞬便收了所有怒火,继而紧张万分地回握着那只手。 “哥哥,你醒了?” 几人屏息而待半晌,没想启轩却仍在均匀呼吸着,只是露于白色药布之上的眉头微蹙,好似是被扰了什么美梦。 启辕收了气焰,可没想就这般放过吴西,因此便用极其轻柔地想让启轩松开自己的衣角,不料启轩却如抓着什么救命稻草般抓得死紧,紧得指端泛白,紧得启辕彻底熄了脾气。 “滚。”启辕坐回床边,将启轩的手握在掌心里后,再没看吴西一眼。 “奴、奴才……告退。” 吴西额上的血渗入了眼睛中又流了出来,站起的一瞬,他用余光匆匆瞥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启轩,忽觉讽刺。 这是他第二次被启轩救了性命,但即便如此,他却仍是觉得启轩是凌国最大的祸端。 第三十五 过往 三更天时,四道如鬼魅般的黑影于纣国皇宫上方随意穿梭、停留,偶有两个眼尖的侍卫窥见其踪迹,还未探清,那黑影便瞬间完全融入夜幕之中,等他们揉着眼睛要去辨清时,哪还有什么行迹诡异的身影。 “四影拜见丞相。” 房中的少年似乎久候多时,一身紫袍整洁未褪,流墨般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于冠顶,为他年轻的容貌添了几分城府和谋略。 少年正端坐于书案之前,手中还端着那一副密函中捎带的画像,见久等之人已至,立即放下画像,将跪于跟前的四人一一扶起。 “四圣君客气了,快快请起。”扶起后,又瞥了眼紧闭的门翼。 “门外有侍从守着,为免不便,我等便自作主张跃窗而入了。” 似乎是四人之首的一人站出阴影,让不停晃动的烛光照清了他的模样,丞相抬头望去,掩不住惊吓的模样,这圣君竟比他上次见时,苍老了至少二十岁,后来一想又平复了心态,这四影圣君身份特殊,为不显露真实身份,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换上一副面具,据说他们只有在秘密之地时,才会卸下防备露出真面目。 紫衣少年敛去惊恐的神色,对四人温声道:“无妨,是本相思虑不周,”于是又拿起那副画像递与四影之首,“这便是此次要寻之人,在池白渡,圣君们先过目。” 四人一一接过,当画像落于最后一人手上时,那人辨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却是个女子声音。 “我道是谁,原来是他。” “此人为凌瑶王心疾之源,圣君可是识得?” 丞相话音刚落,那为首者便应道:“凌国人?那老四自当是认得的,”那张满是皱褶的老脸被烛火晃得诡异异常,“她也是凌国人。” 此话一出,让丞相的内心波澜不已,他不由得想起凌国初捷时,就是赢在那里应外合的一众内奸。 “老四的母亲惨死凌国先皇之手,与其等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一双眼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她是我十几年前在赴凌国办事时拾到的,在扰乱凌国边境一事上,纣国不算积极,她却没少出力。” “可不是没少出力么,”有一孩童似的嗓音从一旁响起,丞相随声望去,却看见了一个四者中最是高大的身影,按站位看来,该是四影中的二圣君,“将我等研制许久的图纸私自送与他们,可真是费尽心思。” 说罢,那一直沉默的三圣君终于出声,听着,竟也是个少年嗓音:“二哥此言差矣,四妹送的只是旧图,也不算什么大祸,况且在众项研制中四妹没少出力,功抵于过,大哥早便吩咐莫在提的。” “就是,二哥,你日日揪着我这条小辫子不放,知道的说你是六亲不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暗倾心于我……”女圣君自己未说完,却先嬉笑出声,那三圣君见状赶紧拦了她的嘴,可惜为时已晚,一阵黑雾带着怪异的嚎叫扑着两人的脸便过去,惊得丞相再掩不住惊恐,连连后退,在那一声狂啸中彻底软了双腿,猛地跌坐在地。 “都给我住手。”大圣君幽幽地开口,声音不严厉,却极为奏效,几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瞬间便使这偌大的寝殿恢复宁静。 大圣君欠身走到小丞相跟前,咧着怪异的唇角诚恳道:“小的管教不当,害丞相受惊了。” 他伸出一双同满脸褶子大相径庭的手,极温柔地将这满面菜色的小丞相扶起,“若有需要,丞相只管吩咐便是。” · 启轩是在黎明破晓之际醒来的,可惜他双眼不便,不仅没见着那美得令人心醉的日出,也没能看见启辕因自责和担心而彻夜未眠的疲惫。 “辕……辕儿,你还在么?”启轩一清醒便不停地摸索四周,一抓到启辕的衣角,才终于沉下满脸的不安和紧张,可半晌过了,启辕却一直不说话,于是启轩又生了不安,抬手便想去抚启辕的脸,不料,却被截住了。 “哥,”启轩已经退烧,四肢也不再似昨夜那般烫得吓人了,如今被握在掌中,竟还比他凉上几分,“宁疼也不喊,你是在折磨自己报复我么?” 一颗不安的心落下后,启轩才感觉到了眼睛的不适,他刚想抬起那未被握住的手,便又被一把抓住。 启轩手腕处还泛着青紫,心疼地启辕眼睛又红了几分,他一边吻着那受伤的地方,一边尽量忍着怒意地开口问道:“还有你这一双眼,明明可以治好……”未问完,却被启轩猛一把抱住,其用力之大,完全不像是一个病患,甚至还超乎了寻常之人。 启轩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着,抱得启辕都不忍心了,藏住怒意,开始轻轻顺着他的长发。 “你会怕么?”启轩忽然哑着嗓子开口道。 “嗯?”启辕托起他,让两人能更加亲密地抱在一起,“怕什么?” 说着,还落了数个吻在启轩的脸颊上,像是疼惜、怜爱,又像是情不自禁。 他刚吻上那让他怎么尝都尝不够的唇角,启轩便又开了口:“怕……我疯。” 刚说罢,启辕忽然轻笑了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让他很开心的事,又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得可笑的事,启轩看不见,便也猜不出。 “怎么会。”启辕才说着,却觉着一股苦涩渗入了唇隙之间,他惊异地看去,发现是一道掺着药末的黑色泪水。 “我的眼睛没有坏全,但我从未想去医治它,你当真不知缘故么?”启轩的脸上越来越多泪痕,可唇角的笑意也在越渐加深,“愧疚也好,同情也罢,你知道我多贪眷其中么?就像这两日,你连我床榻都离不上几步吧,我渴了,饿了,你比我还紧张……若瞎这一双眼便能多换得这样的几日,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坏了的眼,无时不刻都能替自己提醒启辕,提醒他,这痛是他带来的,是因他而起的,只要能看见他急,看见他怒…… 瞎了,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疯了么!”启辕不敢置信地看着全程笑着说这些话的启轩,“这可是你的眼睛,若真……”未能说完,便再说不上话来。 他忽然明白了。 若哥哥真的丢了这双眼,莫说只是时时刻刻候着等着给他端茶递水,就是要生挖自己这双眼、甚至是这条命去换,他也定一秒都不会迟疑。 启辕痛苦了两年,煎熬了两年,但能换来这样一个将其爱之入骨的启轩…… 他忽有种,久旱逢甘的不真实感。
第三十六章 飞来横祸 启轩比启辕年长四岁,又身为大皇子,太子,甚至皇帝,在许多人看来,他该比谁都沉着冷静。 所以,一直以来,启轩都是懂事的,从不知任意妄为为何物,就算真有鲁莽之时,也还是比启辕懂事些,沉稳些的。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什么乖巧,顺从,什么温和善良,他之所以会藏住情绪,变成令父皇母后甚至是令整个凌国百姓都引以为傲的人,不过是在随波逐流这四个字上做得比常人更好些罢了。 而真正会让他想努力变得更好,想去改变自身的人,从来就只有启辕。 · 启轩努力让自己变得完美,是因为每当他一回头,都期望能看见启辕望着他时,有双满带星辰的眼睛。 他想变得更温柔,因为每当他对启辕笑时,都能看见启辕望得几分痴醉的眉眼。 没有人知道他第一次吻启辕却没有被拒时,心底那股欣喜若狂,若非后来其父皇驾崩,他会对不过十岁的启辕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还有第一次启辕对他发誓,说着‘即便有朝一日天下尽失,民心不复,我启辕都愿在此立誓,生不离、死不弃’时,什么亲者之逝,什么众臣胁迫,启辕就用了这么一句话,就足够让他忘却所有不愉快,满心满眼,就只剩得下这么一人…… · “哥……在想什么?” 心意已通的两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腻在对方身上,此时正一个靠着床沿,另一个则倚在其怀中,听着那有些许偏快,又沉又清晰的心跳。启辕开口破了宁静后,启轩便索性坐直腰,对着启辕半咬着唇,有几丝欲语还休之意。 启辕被撩拨得难受,没忍住还是上前偷了个吻。 原本只想稍稍偷的吻,等真亲上了,又不愿松开了,可一旦想加深这个吻,又会忍不住想起自己将其伤得一次比一次重,于是,又不敢了,只能隔靴搔痒般将那两瓣唇轻轻吮着。 忽然,有什么又软又甜的东西钻进了他的唇间,启辕意识到这是什么后,竟本能地咬紧牙关,像是誓死捍卫贞洁的烈妇,死死护着不让其钻入。 “对、对了……”启辕尽量不显刻意地将启轩稍稍推开,没想却看见启轩还伸着来不及收回的粉舌,惊得他心间一跳,险些就又失了控,“我我去叫大夫来!”启辕万分小心地将一脸沉寂的启轩塞入被褥中后,便逃似的大步离了这不过方寸的小屋。 · 后来的两日,启辕极反常地让晚琴入房伺候,自己则是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偶尔见启轩睡着了,才敢近身去细细端详,好在启轩只是隔三差五会唤一声‘辕儿’,听了启辕的应答后,便不再多言,乖巧地任晚琴伺候着。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7 首页 上一页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