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大寒,青石板上竟也凝了冰。我出来时换了微服私访的低调衣衫,穿了双新鞋,又习惯了宫中时时有人清扫的干净路面,一时不察竟打了滑。 只觉得眼前景物花了一瞬,我就已经被虞殊半抱在怀中了。 “多谢。”我撑着他的手臂缓了缓神,站稳时察觉了一丝不妙,但我什么也没说。 为了我那岌岌可危的帝王自尊。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虞殊低着头,深邃漂亮的眼眸里倒映的全是我的影子,“阿于。” “多少岁了?”原本只需走个过场,将人带回宫便是,但我看着他乖顺配合的模样,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可有婚约在身?” “二十二,”虞殊说着,眼底带上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绪,“有婚约,但那人不认。” 我在心里“嗯?”了一声,虞殊竟还有婚约? 他说不认,那自然就指的不是入宫这事了,所以是入宫之前? 和谁啊,我的好心情登时掉了大半,说不上来是介意他与别人有婚约这事,还是不满对方的有眼无珠。 天仙似的人,哪哪都好,若这桩婚落在我的头上,怕是入了梦都要惊坐起来大笑两声。 只是现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仰起头对他说,“孤对你一见倾心,既然你的婚约成不了了,不如就跟孤走吧。你可愿意?” “草民自然愿意。” 虞殊的唇边带上了淡淡笑意,温柔得简直能溺死人,和方才孤立一隅时的状态全然不同。 只是不知为何,那神情让我觉着有些奇怪。他不像是在陪我演戏,倒像是解决了一桩长久藏在心中,反复咀嚼多年的执念似的。 很圆满。 “圣上,”虞殊见我呆愣着不动,轻声提醒我道,“不是说带我走吗,您后悔了?” “后悔?”我连忙否认,“怎么可能。” “那为何不走?”虞殊道,“胡同口外的百姓见了马车与侍卫,都不敢进来了。” 这出强纳民男的戏码,怎么虞殊看起来比我还急着入宫。 我攥住了他的袖子,把他朝我身边拽了拽,不大好意思地低声告诉他,“孤大抵是崴到了,有点疼。” 他沉默了一会,说了声:“圣上,殊失礼了。”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这句的意思,就被一双有力的臂弯拦腰抱了起来。 等等,等等!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孤下去。”我瞥见了些许好奇朝这儿看来的目光,慌乱道。 随行的护卫们训练有素地垂下了脑袋,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脚崴了不宜行走,殊带您上车去。” 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知道他是好意,但仍旧控制不住地面上发烫,咬着牙在他耳侧低声说,“这是在外头,叫别人看了去像什么样子,孤的威严都没了!” 虞殊笑了笑,“圣上出宫穿的又不是朝服,百姓瞧见了,只会觉得是哪家的小公子贪玩,被家里人抓回去了而已。” 家里人。 我侧过脸,突然说不出话了,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断上扬的唇角,心中暗自嗔怪,虞殊怎么连说起话来都这么的动听。 他要将我迷死了! 原本安排得好好的,我那些霸气侧漏、从天而降、隐藏身份光芒四射的戏码,最后一个也没给我剩下。倒是虞殊,安静柔弱的美男子直接变成了护驾有功的英勇壮士,还一路将我抱回了颂安殿。 我坐在榻上,看着小单子呈过来的“纳妃记事”,只觉得一阵头大。 这若是如实传出去,我怕是少不得得被安上个喜欢猛汉的荒唐名头了。再被史官记上册子去,千百年后指不定要出多少野史,多少笑话。 “圣上,可还疼?”虞殊替我揉捏着,担忧地望着我。 他以为我皱眉是因为他下手重了,于是动作明显放轻了些。 太医来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多揉搓揉搓活血化瘀,夜里再敷上膏药就可以了,不出七日自会好的。 虞殊听后,便坐在榻边的软凳上,将我的腿搁在他的膝上,接过了这简单治疗的活计。 我瞧着他美如冠玉的容颜,视线又下移,落在那骨节分明的修长十指上,半晌,叹了口气,“好多了,多谢。” 是我自己无能,脚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打滑崴的。他抱我那是事出有因,更何况他长得那么好看,我没理由,也压根不舍得责怪他啊! 光是对着虞殊那张脸,我心头的郁气就消了大半,“你看看这上头写的,可需要修改?” 小单子拿过去,虞殊粗略浏览了一遍,“殊无意见,以实为准便可。” 他出身史官世家,自然尊重事实。我摆摆手让小单子退下,心道,罢了,世人爱怎么评说就怎么评说去吧,反正美人已经在我身侧了。 “按一会便可以了吧?”我担心累着虞殊,道。 虞殊头也不抬,“不揉开夜里会肿起来的。” “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笑,没说话。我攥了攥手指,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懊恼地咬了咬牙。 下一秒,室内突然冒出了一阵细微的“咕噜”声。 虞殊望向我,“圣上饿了?” 我搓了搓脸颊,“嗯”了一声,内心哀嚎,不是,今天这什么情况,好不容易和虞殊待那么久,我怎么光干丢人的事情去了! 【作者有话说】 祝考研顺利,上岸大吉!感谢在2023-12-22 21:30:08~2023-12-23 21: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雨晴空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帝王原亦有真情 “圣上没用午膳?” 我拨弄着软枕上的穗子,心里一阵阵地发虚,不敢去看他,“也算是用了的……” 又来了,那种面对长辈的感觉。 可分明他现在已经与我站在同一层上了,他是我的璃少御了。 而且,按年纪来说,他不过只比我大了三岁。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心说,别怕,又不是太傅抽背文章,只是问吃没吃饭而已。 “嗯?”虞殊尾音上扬,摆明了不信。 我把流苏全抓在了手心里,实话实说道,“中午办了些事情,有些迟了,来不及传膳,就只在马车上吃了两块点心。” “圣上这又是何必?”他语气里满是无奈。 “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又不愿意在安排好的院子里等孤,站在胡同口吹冷风吹久了,万一病了怎么办?” 虞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虚虚握住了我的脚踝。温热感从他的手掌处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我耳后一麻,遍身都泛起了酥意。 “殊如何比得上圣上金贵,”他说,“圣上当以自己的健康为首位。” “哦。”我闷闷地回了一句,心里头不大认同这一观点。 沙场驰骋时,一日不吃不喝都是有的,不也挺健康,活蹦乱跳的。也就是现下登基了,坐上这九五至尊之位了,被数不清的眼睛盯着,才有那么多的穷讲究。 我瞅着虞殊白皙的皮肤,那脖颈底下青色的血络隐约可见。单从外表看上去,分明是虞殊要比我更金贵、更脆弱才对。 在我心里绕着小九九的时候,虞殊温柔地替我穿好了鞋袜,“圣上,传膳吧。” “哦,传。” 他一直将我的腿放在他膝上,就连穿戴齐整了也不放下来。我不自在地挠了挠发烫的耳廓,连忙收回了腿,在榻上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你要同孤再用一些吗?”我问道。 虞殊说,“好。” 我看他慢条斯理地吃了不少,有些疑惑,“孤让小单子送来的膳食是不是太少了?” 虞殊摇了摇头,倒是一旁候着的小单子在我身侧轻声说,“圣上,璃少御一直在外头站着等您,没进屋去用膳。” “那在马车上不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吗,为何饿着干等?” “匆忙用膳无处漱口净手,担心身上气味杂乱冲撞了圣上,故不食。”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虞殊的话。 他原来想了这么多? “孤又不是瓷娃娃,怎么这也担心,那也担心的,”我抿了一口汤,咸鲜味一瞬间在味蕾绽放,但今日这鱼汤里头似乎还加了糖,收口怪甜滋滋的,“你叫孤关心身体健康,不该以身作则当个可效仿的对象吗?” “殊知错了。”虞殊道。 说是这么说,他那如水的眉眼里头压根没写“认错”两个字。 我低下头专心喝汤,心中莫名觉得好笑。原来不止我一人在干“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这样的事情。 做皇帝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能在有人相陪的情况下自在用膳。不用忙着维系表面的温情,也不用听那些千篇一律的废话,除了两双陶瓷碗筷偶尔发的细碎碰响以外,只余一室静谧。 像是回到了有父皇母妃庇佑的那些年,不用一个人担着风雨,小心地权衡利弊,只需要关心今日膳房有没有做我爱吃的菜色,关心今日五弟胃口好不好,会不会跟我抢着吃。 当然虞殊和五弟完全不一样。 五弟那家伙吃饭风卷残云,看着他只觉得蝗虫过境,而虞殊举着玉箸坐在那里,优雅得像画卷美人成了精。 赏心悦目。 …… 清平殿内已经准备就绪了,原先是想陪着他进去走走逛逛,熟悉熟悉殿中的布局的,但我现下腿脚不便,只好作罢。 轿辇停在了正殿外头,安排来伺候虞殊的下人们跪了一地,绣衣那几人藏在暗处,无必要情况时不会露脸。 “拜见圣上、璃少御。”为首的小太监朝我二人磕了个头。 小单子介绍说,“圣上,这是小虎子。” “这名字有趣,听着虎头虎脑有福气,”我随口夸道,“伺候好璃少御,日后少不得你们的好处,可明白?” “是,圣上。”小虎子连连谢恩。 我侧过头小声跟虞殊嘱咐道,“要是他们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尽管跟孤说。” 虞殊看着明显不符合少御位份的排场,笑而不语。 小单子拍了拍手,两排端着描金红漆木盘的下人们鱼贯而入,那盘子里摆着的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东西,珠宝、绫罗绸缎、古书……样样都是我眼中顶好的物什。 “圣上,”虞殊问我,“为殊做这么多,值吗?” “值。”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 他瞧着我,看着我的双眸,许是想找出些蛛丝马迹来佐证我是在哄他的猜想,但注定徒劳,因为我打心底里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殊明白了,”他低下头,竟将我的手握在了他的掌心,“圣上今夜要宿在清平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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