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入口中,用舌头一抿,丹药化为药水,那种甜味被虽草药的味道掩盖,却仍能感到不同于正常药物的奇异滑腻感。 左臂尘封已久的噬蝶幼虫轻轻鼓动了一下。 纪无锋取来旁边备着的茶杯,吐出嘴里的药水。 陆容辛又倒了水让他漱口。 “的确是。”纪无锋吐出水,咂咂嘴,仍有滑腻感,便又漱了一次口。 一刻钟后,大太监说:“请各位医师上前,说明药效。” “草民认为,此乃上等温补良药。” “恕草民才疏学浅,分辨不出此乃何药,想必药材珍贵,不是常人能够接触。” …… 前四名医师均未提出药中有毒,时盛立在一旁,表情淡然地看着他们,直到轮到了陆容辛。 皇帝开口说:“陆医师是江湖神医,颇有名望,不知你对此药有何看法?” 陆容辛行了一礼:“据我观察,此药品性中正,补性温和,是保健佳品……” 皇帝点头。 “但是,”陆容辛停顿一下,“其中却混入了一味罕见毒药,若长期服用,毒素积累,必将致人死亡。” 一语惊人。 余光鲁激动道:“陛下,陛下!您看,陆神医看出来了!” 皇帝让陆容辛上前详细解释,纪无锋却被角落里站着的时盛吸引了目光。 这位时盛时大夫,虽然看似动作恭谨,但神态松弛,双手自然下垂,完全不似一个刚刚进宫面见天子的人。若说他是生来心态好、不易紧张倒也有可能,但他不经意间看向皇帝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敬意,就像是在打量一个物品一样。 这人是谁? 纪无锋心中存疑。 此时,陆容辛已经把丹药中可能存在屈月娇之毒的猜想说了出来,同时又将以前的九转腾仙丹是如何利用人血炼制、有何隐秘毒性都说了一遍。 就见皇帝额角青筋跳动,本来苍白的脸上涨红一片,手指紧紧抓住桌边:“去叫周蒙过来。” 周蒙,广墨上仙的大徒弟,一直在宫中侍奉炀和神君像,为皇帝讲授修道之事,是炀和宫常驻皇宫的弟子。 寝宫内气氛沉闷,除了陆容辛、纪无锋和时盛,其他人都被请了出去,桌上,瓷碗里的丹药已经捏成了一片碎渣。 周蒙一身紫色道服,不卑不亢,进屋行礼。 皇帝冷笑一声:“周道长,这语天丹你可尝过?” 大太监拿起桌上的碗,捧到周蒙面前。周蒙看了一眼,回道:“语天丹乃是师父精心炼制,专供陛下,小道未曾尝过。” “那你就尝尝吧。” 皇帝手一挥,几个小太监立时从外门进来,个个手里捧着精致瓷瓶,将其中丹药倒出,在金盘中堆起了一座高高的药山。 周蒙不解:“陛下此乃何意?” “何意?”皇帝深呼吸几下,努力压住澎湃怒气,说,“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把这毒丹奉上,又是何意!” 周蒙飞快地看了时盛一眼,却见时盛垂眼看着脚尖,一动不动,便说:“陛下,炀和宫一向与皇室亲近,被如此污言挑拨,不知传谣之人是何居心,请陛下明鉴。” 皇帝又深吸了口气,觑着他:“是否污言,我自有判断。你既未曾尝过语天丹,我今日便将这些丹药赏你,医师说过,此药中正平和,你都服下吧。” 大太监再次将丹药向周蒙身前递送。 周蒙又一次飞快扫了眼时盛。 余光鲁眼中闪过光芒,催促道:“这可是圣上的赏赐,你快吃啊。” 可周蒙哪里敢吃! 这些丹药是师父拿来的三个月的药量,若全吃下去,只怕其中毒素会当场要了他的命! 纪无锋看到周蒙脚下微动,立刻不动声色地移步陆容辛身前。他可记得,周蒙是一位武功高手,如果他突然发难,陆大夫可不能直面攻击。 一直保持克制的周蒙勉强提了提嘴角:“陛下,小道……” “吃。”皇帝的声音已经全然冷了下来。 眼见周蒙呆立不动,皇帝的耐性告罄,眉头皱起,时盛却突然站了出来:“陛下,草民认……” 噌! 剑鸣声自外而来,打断屋内对话。 纪无锋揽住陆容辛迅速撤离,躲入纱帘之后,余光鲁挡在皇帝塌前,周蒙也反应过来,正欲旋身,就听“砰”一声巨响,寝宫的门轰然破开,一袭白影急冲而入,剑带银光,耀眼刺目。 “护驾!”大太监尖厉的叫喊声此时才从嗓子里挤出来,却两股战战,动弹不得。 然而那白影对皇帝毫不在意,反而直冲时盛而去。 周蒙心中一紧,匆忙冲上去拦住白影。 白影被阻,一瞬露出真实模样,便是武林大会时就不见了踪影的庚申满法。 拂尘与宝剑缠打在一起,但不出五招,周蒙就被剑柄击中胸口,一口血喷了出去,连退七八步,方才稳住身形。 再看庚申满法,已经擒住藏在柱后的时盛,手起剑落,时盛头上石簪掉落,发丝散乱,宝剑再起一击,就瞧见一块人皮面具从天而落,那时盛赫然变了模样,分明就是广墨上仙! “你,你,给我抓住他!”皇帝瞬时想通了关键,知晓广墨是想要他性命,气得手指颤抖,眼中泛红。 仙道卫呼啦啦赶来,围住寝宫,余光鲁指着广墨,喊道:“抓住炀和宫广墨邪道,重重有赏!” 庚申满法却看都不看他人,只一手捏住广墨喉咙,一手提剑:“可叫我一番好找,原来是藏进了皇宫里。” 广墨憋得无法出声,眼看剑起将落,瞳孔骤然放大,浑身汗毛耸立。 “放开我师父!”周蒙大吼一声,青筋暴起,拂尘缠去,道袍翻卷中,可以看到胳膊上肌肉虬结。 庚申满法不得不分出心神应付周蒙,两人对打起来,顷刻间那一盘丹药滚落遍地,桌椅分崩,断裂的木屑像尖刀般插进皇帝身旁的软垫里。 “快!”余光鲁叫来仙道卫,扶着虚弱的皇帝爬上一人脊背,又安排人护持皇帝离开。 广墨死死抓掐住庚申满法的胳膊,被捏住的喉咙得了一分空闲喘息,但又被带着四下腾跃,几欲作呕。 余光瞧见皇帝要被背走,广墨心存不甘——本来他可以凭时盛的身份接近皇帝,假借治疗之机,激发毒素,导致皇帝暴毙,再发动宫中和京外潜伏的炀和宫弟子和信众,一举推翻齐朝统治。但如今,不仅他被发现,之前炀和宫所供丹药有毒之事也被一同揭发,大好时机被白白毁了。 不能让皇帝离开这里,若离开,就再难找机会近身了! 广墨猛一嗓子大喊:“庚申满法,他是万寿族,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即将离开寝宫的皇帝突然停住。 同时,庚申满法的剑抵住了周蒙的喉间,一缕鲜血流出,周蒙的拂尘也缠住了庚申满法的脖子,皮肤都勒出了褶皱。 “你,说,什,么?”背着皇帝的仙道卫回转过来,皇帝一字一顿、紧紧盯着脸色青灰的广墨。 广墨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因为刚刚被迫的翻转腾挪,嘴里也被咬破,白牙间渗出了殷红的鲜血:“不会错的,玉儿亲自说的,这个人就是万寿族。”他用手提了提庚申满法的衣袖。 余光鲁护卫在皇帝身边,心急如焚,低声催促:“陛下,咱们还是快走吧。” 皇帝不看余光鲁,却死死看着广墨,而后,又把目光移到了一身白衣的庚申满法的身上:“万寿族?” 庚申满法和周蒙还在对峙。 纪无锋透过纱帘看去,庚申满法明显留有余力,而周蒙却已经用力到身体颤抖。 陆容辛也凑了过来,纪无锋轻轻摇头,把他往身后藏了藏。 仙道卫已经团团围住了庚申满法。 庚申满法好奇地看着围着他的人:“怎么?你们这就想来抓我了?” 皇帝笑了一下,正想说话,却嗓子一痒,咳了几声,一口甜腥气涌了上来,背着他的仙道卫肩上洇出一片鲜红。 庚申满法“哦”了一声:“怪不得,快死了啊。” “放肆!”余光鲁气得拔刀相对。 皇帝面色阴沉:“光鲁,杀广墨,拿下万寿族。” 哐。 仙道卫整齐向前一步,逼近庚申满法。 周蒙眸光沉沉地看向庚申满法:“你跑不掉了。” “是吗?”庚申满法突然笑了一下,微微看向广墨。 广墨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安。 只听“砰”一声,庚申满法骤然发力,缠住他脖子的拂尘丝轰然炸裂,同时手臂扬起,广墨被高高抛到半空,剑光又起,直冲广墨心口而去。 周蒙睚眦欲裂,大喊“师父”,飞扑过去。 仙道卫纷纷发力,从四周向中间冲来,要将庚申满法活捉。 庚申满法却脚下一滑,游鱼一般从众人间穿脱而出,那动作,分明是纪无锋连波万里的步法! 剑尖直刺广墨! 噗嗤。 广墨被周蒙撞了一下,剑身从腹部划过,而后歪斜着飞了出去,恰恰掉在纪无锋和陆容辛躲藏的柱旁。 周蒙扭身收力,却被一掌轰开,撞在塌边,腹背受伤,一时闭气,瘫倒在那里动弹不得。 庚申满法不悦地轻声说:“坏我的事。” 说完,像是不耐烦四周仙道卫的袭击,他收剑回鞘,双手回环旋转,丹田发力,猛地一震,便见拳影连连,“砰砰砰”连响十二下,围着庚申满法的十二名仙道卫惨叫着倒飞出去。 余光鲁赶忙护卫皇帝,将一名飞过来的仙道卫踹了出去,但背着皇帝的仙道卫脚下不稳,踉跄一下,皇帝被撞在墙上,“呕”一声又吐出血来。 庚申满法走到广墨身边。 “我答应了别人,要取你性命。”说着,庚申满法再次拔剑。 广墨腹部伤口还在不断流血,他慌乱中看向纪无锋:“刘八里!纪,纪无锋,你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纪无锋冷眼看他:“你害了我全家,如今还想让我来救你?” 广墨强撑着向后移动:“庚申满法,那人出多少钱让你这么做?我给你双倍,你放过我,你……” “话真多。”庚申满法起剑斩下。 周蒙突然冲出,撞开广墨,自己生生受了一剑,而广墨则一把搂住了陆容辛的腿。 陆容辛被波及,失了平衡,纪无锋立刻拉他,却不想赶来的仙道卫横插一脚,捉拿广墨的动作阻碍了纪无锋,陆容辛被带倒。 纪无锋踢开仙道卫,转头要去拉陆容辛,庚申满法也再要斩广墨,却不想腹部受伤的广墨竟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夺过仙道卫掉在地上的刀,架在了陆容辛脖子上,刀锋直接划开皮肤,血染红了陆容辛的衣襟。 广墨急促地说:“纪无锋,你若想你相好的没事,就去把庚申满法给我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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