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垂了垂眼,用修长的手指捏了颗葡萄,丢到嘴里连籽都嚼碎了咽下去。 咽下一口葡萄,青年才慢慢道:“我不要她,我要你来照顾我。” 陆宛有些无言。 不过他既然答应了青年,就不会反悔,所以到了晚饭时候,陆宛拦住了提着食盒准备进门的张泠泠。 “陆公子。” 张泠泠见是他,脸上扬起一个充满小女儿娇态的笑容来,“奴家炖了鱼汤,陆公子一定要尝尝。”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衫子,衬的自己面如桃花,陆宛被她感染,也不由一笑:“好。” 他接过张泠泠手里的食盒,告诉她:“泠泠姑娘,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以后这边我来照顾。” 张泠泠咬了咬嘴唇,“公子赶奴家走?” “不是。” 陆宛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此时正值黄昏,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 在暗金色的余晖中,陆宛的脸温柔的不可思议,让人看一眼便舍不得移开目光。 张泠泠面上染着薄红,显然已经看痴了。 她的父母亲是山下小镇上的商户,平日里负责往宗里运送些瓜果,因着这层关系,所以卓玉派人下山找杂役时她才能过来。 初次见到陆宛,张泠泠只觉得他模样俊俏,又见宗内的人言行举止间对这少年很是敬重,服侍的时候就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相处久了,张泠泠发现陆宛性情很是温和,也没有任何瞧不起她身份的意思。 更何况他心地如此善良,连随手救下的人都能悉心照顾到现在…… 张泠泠悄悄打量陆宛,心想他模样很好,待人也很好,叫人挑不出半点不好的地方,她会喜欢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张泠泠沉浸在喜欢的情绪里,半晌才听清陆宛的话。 陆宛敛着眸子,温声向她解释:“不是赶你走,我是说你可以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以后就不用日日过来伺候了。” 张泠泠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更红了。她用手指绞着衣袖,点点头,小声说:“那奴家去厨房给公子做些点心来。” “你不用……” 陆宛刚想唤住她,张泠泠却迈着小步跑开了。 有些无奈地笑笑,陆宛提上食盒转身推开房门。 屋内已经有些昏暗了,陆宛走到屋中的桌前的点了灯,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汤饭一一摆到桌上。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青年就坐在床边冷冷地看着他,神情很是不愉快。 “怎么了,”陆宛摆好了饭菜,又将筷子拿出来,这才走到床边准备扶青年下床:“脸色这么难看,谁又惹着你了。” 青年把手递给他,冷哼一声,有些阴阳怪气道:“陆公子当真是怜香惜玉。” 陆宛扶了他慢慢地往桌边走去,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道:“不是你说不要泠泠姑娘伺候的吗。” 青年不知道陆宛心性纯良,想什么便是什么,他以为陆宛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跟自己置气。 于是他更加不悦,追问道:“我让她走,你很生气?” 陆宛一怔,摇头否认道:“我不生气,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现在生气的话不是出尔反尔吗。” 青年还是不信,目光有些狐疑地在陆宛脸上转了两圈。 陆宛好脾气的让他看够,“可以吃饭了吗,汤要凉了。” 他不说汤还好,他一提起汤,青年立马想到刚才两人在门口的对话。 于是他慢慢坐下身,故意说道:“你给我盛碗汤来,我想喝汤。” 陆宛依言给他盛汤,盛汤以后很体贴地试了试温度。 青年接过汤一饮而尽,把碗放在桌上往前推推,意思是还要。 “你等会儿要喝药,”陆宛怕他水饱,收了他的汤碗给他捞了一块鱼肚,“不要喝太多汤。” 更何况现在喝太多汤,晚上怕是要起夜,青年原本就行动不便,到时候又要麻烦陆宛过来。 见陆宛不给盛汤,青年又阴阳怪气起来:“她特地给你熬的鱼汤,你舍不得?” 怎么会舍不得,陆宛叹气,简直有些拿他没有办法。 他端起碗盛上汤,往青年面前一放,“你喝吧。” 青年心满意足,竟然喝了整整一瓦罐的汤。 他这般牛饮,陆宛终于察觉到不对。 他忙了一天,此时已是口干舌燥,青年把汤全都喝了,陆宛又生气又好笑地说:“你是不是故意不给我留?” 青年喝汤喝饱了,正拿着帕子压嘴角,闻言拿眼角捎了陆宛一眼。 陆宛是真的口渴,汤没了,他只好给自己倒了杯茶,垂着眼睛用茶杯盖子撇着茶梗。 吃过晚饭,又给青年喂了药,张泠泠端来了几盘精致的小点心。 “公子,这些都是奴家亲手做的。” 陆宛挑了块撒着桂花的糕点,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唇齿间满是桂花香味。 他眼前一亮,忍不住夸道:“很好吃。” 他原本年纪就不大,只是平日里比较端着,看起来比较沉稳,实际还有些少年心性。 见他格外钟意那盘桂花糕,张泠泠欣喜不已:“公子喜欢,奴家明天还做。” “不用。” 那小碟子里的糕点本来就只有四块,陆宛吃了三块,留下一块推到青年面前,正色道:“君子不贪口腹之欲。” 小小年纪如此死板,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青年看了他一眼,伸手捏起那枚桂花糕,眯着眼睛很是嫌弃了看了一会儿,不过是块做工粗糙的点心罢了。 他把点心拿在手里,并不吃,却递到陆宛嘴巴,似要喂给他吃。 陆宛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青年慢条斯理地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喜欢,就都给你了。” 陆宛道谢,张口含住那枚糕点。 指尖柔软湿润的触感一瞬即逝,青年手指一松,陆宛咬走了整块糕点。 青年搓了搓指尖,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陆宛吃完糕点,心情大好,又在碟子里挑了其他几块糕点尝了,直把张泠泠夸得耳朵都红了,整个脑袋好像在胭脂里埋过一般。 于是青年又看张泠泠不顺眼了,非说自己身上不舒服,要清洁身体,让张泠泠回避。 张泠泠福了福身,语气轻快道:“那奴家去准备热水。” 陆宛侧目看着她离开,眼神柔和的像要浸出水来。 若是之前青年还能出言讽刺一番,但是他近来发现,陆宛看谁都是这般,哪怕面前是只狗,他也是这般温柔怜爱的目光。 但他性情本就乖张,不说点难听的话恐怕浑身都不自在,于是青年敲了敲桌子,故作不满地说:“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陆宛依言收回目光,单手托腮看着他。 他现下心情显然极好,不但不与青年争辩,反而问他:“说起来,我救下你也有些时日了,你一直待在这里,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家人? 没想到青年听完这话直接变了脸色,眼中闪动着淡淡的嘲讽之色:“担心?他们巴不得我不能回去。” 本来是想与他随口聊些家常,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陆宛张了张嘴,有些笨拙地转移话题:“嗯……还,还没问过你的年龄。” 青年挑眉,存了心思逗他,故意说:“你不是日日给我把脉吗,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年龄。” “我不知道。” 陆宛不知道青年故意逗他,还认真解释:“我只能大概推断,并不能确切知道。” 他这一眼一板的性格着实无趣,可他偏偏这般好看。 单是好看便罢了,毕竟模样出挑的人多得是。 青年因为身份缘故,此前从未见过像陆宛这样心软心善,还爱多管闲事之人,因此看向陆宛的目光有些探究。 养伤的日子实在无趣,他倒是想瞧瞧,陆宛究竟能容忍他到什么地步。
第6章 魔教内乱 这几日宗中往来之人个个身份显赫,张泠泠常常跑出去凑热闹,顺便从宗内弟子口中打探些茶余饭后用来解闷的小道消息。 今天张泠泠又去了,回来时咋咋呼呼,“陆公子!陆公子不好了!” 她跑得气喘吁吁,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 她来之前陆宛原本蹲在床前摸青年腿骨的长势,还伸手捏了捏伤口附近的皮肉,问青年疼不疼。 青年刚要说话,张泠泠便直接闯进来,他的话被人打断,很不悦地眯了眯眼。 “如月好得很,怎么就不好了?” “不是,”张泠泠摇了摇头,脸颊红扑扑的,头上的发髻也有些乱。她并不理睬青年的嘲讽,言语间很是焦急地说:“陆公子,孟少侠来了,他受了伤,你快去看看。” 听到有人受伤,陆宛立马站起来,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边收拾自己的药箱边问:“孟少侠是谁?” 张泠泠目中有微光闪动,她语气中满是崇拜地说:“孟少侠是折柳山庄的少庄主,年轻有为,为人刚正不阿,奴家听闻坊间流传的不少话本里的侠客原型就是他。” “哦?怕是不见得,”青年斜倚在床头,泼冷水道:“他若是真像你所说的那么厉害,怎么还会受伤?” “他……” 张泠泠被青年噎了一下,咬咬牙,有些愤恨道:“一定是那歹人阴险,孟少侠肯定是被暗算了!” 青年冷笑一声,显然不想和她争辩。 他们二人争执间,陆宛已经收拾好药箱,拎在手里:“泠泠姑娘,麻烦带路吧。” “如月,我腿疼。”青年伸手拍拍自己的腿:“灵鹤宗自己又不是没有大夫,你去管他做什么。” 此话一出,陆宛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攥紧了手中药箱,踟蹰一下,说了实话:“我想去看看那位孟少侠。” 陆宛虽然没看过话本子,但是他从小养在姬慕容身边,听周围的下人说过不少姬慕容年轻时在江湖上的风流韵事,自然是有些憧憬的。 试问,有哪个像他这般年纪的少年,不向往江湖刀光剑影,侠客快意恩仇呢。 陆宛说话如此直白,倒让青年不知道接什么好,旁边的张泠泠还在催促:“哎呀,快些随奴家来吧,陆公子!” 张泠泠口中那位年轻有为的孟少侠,看着不过二十岁左右,以银冠束发,面容清俊,不善言笑,看起来很是不好相处。 陆宛赶来的时候已经有大夫在场,正在帮孟少侠缠纱布,周边围了不少人观看。 听闻陆宛提着药箱进门,一部分人的注意力便转移到陆宛身上。 卓玉也在,他见陆宛来了,连忙过来接过陆宛手中药箱,脸上带了几分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意:“如月怎么来了?” 张泠泠跟在后面绞了绞手中帕子:“卓少侠,是奴家喊陆公子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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