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长春颇为意外,慕千山压低声线:“到外面说。” 两人到了廊下,院子里还有来来往往的兵士。慕千山这才问:“招供了?” “招供了,”华长春手里拿着状纸,“荣衡就是杨志派人暗杀的。” “背后之人是谁?”慕千山问。 “他也不知道。”华长春道,“每次和他接头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物,而且还经常换。所以,他也不知道,幕后主使究竟是谁。或者他其实知道,但是不敢说出来。” “什么都不知道,他胆子倒是很大。”慕千山评价道。 “无知者无畏,”华长春道,“他在青城县当土皇帝已久,就以为别人真的管不到自己头上来了。” “此案虽解,但是西南向来盗匪众多。”华长春不再提这个话题,问:“他们数量又分散,无论是朝廷还是我们,都难以一一剿灭。可怜的就是西南的百姓。不仅要受这样的灾难,边境还有石河族人虎视眈眈。” 慕千山道:“还有一件事。” 令牌。 他们在这群匪徒身上,确实发现了和刺杀他们的刺客一模一样的令牌。 华长春轻轻眯了下眼睛:“幕后之人咯。他们不大可能是始作俑者,因为这些人的令牌,并不是号召他们自己人的,而是拿来给别人号召的。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主使者。你还打算查吗?” 慕千山轻嘶一声:“我带的人不够了。” 若是他手上有一万人,扫清西南地区的匪徒都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他这次只带出来了几百人,满打满算不到一千。 虽然都是精锐禁军,但是人数不够,这一点是致命的。 华长春明白了他的意思:“安王就在京城,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部署。你这是要回京?” 慕千山点头。 华长春没说什么,只是道:“我知道了。” 队伍押解了青城县令等官员,从官道出发去京城。 此去大概有三天左右的路程。这第一天时间,眼看天色已晚,众人进了城,便在传舍栓了马歇息。 今夜,星月无光,天色昏暗。 传舍规模有点小,他们这次带出来的却足有几百号人,因此房舍便不够用。后头大部队,还跟着几千人剿匪。除了华长春,众人便凑活凑活几个人住一间。轮到慕千山的时候,他本也能像华长春一样单独住一间,但是他自个拒绝了,去了明玄的房中。 明玄坐在床边看一卷书。慕千山走过来,将灯拨得更亮了些。 “仔细眼睛,”慕千山道,“这么暗的灯下看书,一会儿把眼睛看坏了。” 明玄问:“还有几日回去?” 慕千山顿了一下,道:“两日。” “回去之后就把我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吧,”明玄道,“在你府上住了那么多天了。” 慕千山本能道:“不行。” “我不要你亲自出面。”他说,“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可以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明玄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说:“你变了很多。” 他说:“我没有这个称帝的野心。也不愿意为这个让你去冒险。” 他又说:“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机关算计。” 慕千山深吸了一口气。他说:“我……在京城,为了争权,确实做过很多事。但是这并不是说是因为我贪慕权力,而是因为我有遗憾。” “你的遗憾,”明玄重复了一遍。 慕千山笑了:“是啊,我的遗憾。” 若是五年之前,他有现在这样一手遮天的权力,明玄就不用去北疆。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明玄摇了摇头。 “至少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慕千山道。 明玄道:“或许很快就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问:“你听到声音了吗?” 慕千山脸色微变。 他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外头是一望无尽的树林,但是其中隐约有人影闪动。骤而,一支箭矢朝他的方向射来,钉在窗棂上,尾端犹在嗡嗡作响。 下头这时候也骚动起来。人声,脚步声,一时纷杂。 慕千山站在窗口前没有动,明玄疾步上前,将他一把拽了过来,挡在墙壁后面。 “冲着我来的。”慕千山手里握着那支羽箭,说。 两人在先前都已经猜到了会有山匪来劫他们,这些山匪背后果然是有幕后主使。 “来的不少。”明玄道。 一楼被泼了火油,烧起来时火焰瞬间冲了半边天。这手法和先前御史遇刺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贼人趁乱冲了进来,越过燃烧倾倒的桌椅,和传舍里的人短兵交接,呼啦一声,有两个人趁其不备,在楼梯上也泼了火油,火焰瞬间通到了二楼。木质楼梯在燃烧了没多久之后,就倒塌了,空气中尘烟滚浓,气味呛人,夹杂着乱飞的羽箭。 慕千山说:“下不去了。” 他转头瞧了眼明玄,语气中竟然含了点笑意:“看来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 明玄轻轻呼了一口气,道:“那看来……只能跳下去了。” 木料燃烧的噼啪声犹在耳畔,慕千山翻身而下,落地时在地上滚了一圈,还没起身,果然就有许多羽箭朝他射来。他眸光一冷,手中长剑将其噼啪打散,和赶上的匪徒战于一处。明玄轻功要比慕千山好很多,一袭白衣飘飘而下,挥剑逼退围上来的人。 杀了半夜,匪徒才渐渐退去。知府就在此时匆匆赶来。 “不好了大人,”他声音中有几分发抖,眼神中是明显的恐惧。 “怎么了?”慕千山蹙起眉,直觉不妙。 “城池被乱兵围住,”知府深深吸了口气,勉强镇静下来,却是道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西南匪徒反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句话。 里应外合。 ----
第52章 危局 京城。 兵部尚书急得焦头烂额,然而城里正在筹备千秋宴。他还没有将西南匪徒要攻端阳城,进逼京城的消息告知皇上,但他也知道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皇上必然会迁怒他。 正六神无主之际,又有人进来:“大人,大事不妙了!” 这又是怎么了?兵部尚书现在最听不得这种话,差点眼前一黑。好不容易才喘过了气来,问:“又发生了什么?” “广平王也被围在端阳城,”属下的心情和他差不到哪里去,“他此次剿匪,带的不过数千人,连带端阳的兵,也不过一万出头,而外头却有三万人围着!” “大晋何来规模如此之大的匪帮?”兵部尚书难以置信。 “据说是众多小规模的匪帮一起发难。”属下低下了头。 兵部尚书深深地吸了口气,才道:“我知道了。” 属下点头,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兵部尚书在案前呆坐半晌,提笔想要写些什么,却又久久不能动, 大晋……现在就连匪帮,也能联合起来,让整个大晋焦头烂额。朝廷的内部早就被蛀蚀得千疮百孔,只待一场风暴,就能彻底撕碎外表歌舞升平的伪装,露出里头的真面目来。 这算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落笔写了折子,到了宫中准备交给皇上。却不巧听说这几日圣上病了,这几日朝事也罢,他正在寝宫休养。 小太监说圣上病着,不让任何人进去,兵部尚书便只能将折子交给了小太监,让他交给圣上。小太监接了折子往里走,先是看见了太医,没多么奇怪,继续往里,却没料想到撞见一个人。 那人一身红色的圆领官服,视线却是锋利冰凉的。这是久居上位的人的眼神。 王亭。 小太监急忙行礼:“王大人。” 王亭轻轻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拦他或者问他什么,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进去。小太监松了口气,悄悄地进去,却是半丝声音不闻。里面的人都在井然有序地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不敢再久留,将东西交给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便静悄悄地出去了。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西南匪徒反了。 朝廷乱糟糟了好几天,但是北疆的兵马却不能轻易动。 只有西南的兵可以用。 砰的一声。 一方砚台砸到金玉镶嵌的地面之上,顿时四分五裂,里头的墨撒了一地。皇帝似乎犹是余怒未消,稀里哗啦地将桌子上的东西掀了一地。 大殿内的气氛沉寂如死,没有人敢说话。 就在这时大殿的门被人轻轻打开一条缝,一个身影进来,快步走到皇帝身边,小声通报:“陛下,安王来了。” 安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名叫明朗。 别说是皇帝了,就连先皇都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当年夺嫡之争,共有三位皇子成年,然而明朗势力最弱,从头到尾都没有参加进来,大皇子,也就是先帝胜利之后,便封他到西南,做了安王。 这么些年,他就一直在西南,从未回过京城。在今上登基之后,也只是上表称贺。皇帝有心培植他成为自己的势力,让使者暗中表达了这一点,安王也是个上道的,便让世子回京。 除此之外,还带了许多贺礼,一车一车装得满。 十年在西南,安王自然是独霸一方的土皇帝。大晋被丰乐帝折腾得国库空虚,嘉安帝已经没钱打外族人,为了应付今年的开支,又不得不加重了一成赋税,自然对安王印象很好。 安王不急着走,在京城宅邸住下了。这位皇叔在京城人脉不广,门前冷落。 安王到嘉安帝面前请罪,希望可以让自己的兵马去围剿他们,将功赎罪。最后还是嘉安帝清醒过来拍的板,准许西南的兵到端阳。 端阳此刻情况不太妙。 “一万对三万。”明玄站在城楼下面,问慕千山:“如果是你,你能撑多久?” 端阳的地形易攻难守,明玄这话问得也是毫不客气。 “我不知道。”慕千山说。 朝廷的信息传不到这里来,他们的信息也传不出去。人出不去,城门一开,就会有大批兵士涌入。更别说用鸽子传信,先不说外面箭矢对着,没等到京城它们就会被射下来,就算成功飞到京城,那也已经晚了。 他们其实别无选择,只能战。 明玄缓缓地扣紧了他的手。 “会没事的。”慕千山轻声道,“放心。” 明玄笑了笑,“没什么。” 端阳卫所知道他们领兵作战的能力没有一个比得上慕千山,于是都将兵力交到他的手中。 慕千山可是正面和北疆的乌瀚人作过战的。这群匪徒虽然凶悍,但和乌瀚人相比,还是差得远。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慕千山身边的那位,作战经验比他还要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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