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漂亮柔软,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因为这几日吃住都不安稳,又瘦了一些,脸上透出股病色,嗓音也沙沙软软的,毫无威胁和心机的样子。 志骄意满者,面对这样的败家,自然不会吝啬回答,安王负着手,微微一笑:“德王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他手底下的人,又会是什么聪明的货色。” 安王唯唯诺诺地跟在德王身边多年,非常清楚他的手下有哪些人,带走德王的尸体后,让人往德王余孽那边传的信息截然相反。 德王余孽收到的消息是,钟宴笙和萧弄不肯放德王尸骨,要将他挫骨扬灰,是安王忍辱负重,为了保全全尸,不得不做戏用马车拖走了德王的尸首。 分明是安王夜夜愤恨鞭尸泄愤,落到德王余孽那边的消息又成了“萧弄派人盯守安王,安王不得已为之”。 钟宴笙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安王还能这么颠倒黑白,呆呆地张了张嘴,感到几分荒诞的好笑。 安王一边鞭尸德王,一边得到了德王余孽的支持。 以德王那个暴脾气,要是知道了,恐怕会气得诈尸,生生掐死安王。 说话间,钟宴笙才发现,安王是把他带来了养心殿。 他心里生出奇异的预感:“陛下醒了?” 安王没有回答,跨进了老皇帝的寝房里。 虽然宫里轮到安王和景王掌权了,不过他们两人似乎跟老皇帝也没什么父子情深的表现,养心殿仍然只有田喜一个人,老皇帝身上还是溃烂着在发臭。 钟宴笙跟老皇帝灰蒙蒙的眼睛一对上,就见到老皇帝闷闷咳了几声,露出了个奇异的笑容,话音含糊着开口:“朕,说过,你会是朕,最适合的陪葬品……” 钟宴笙被他看得心里一毛,忍不住退了一步,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日不见的裴泓大步流星跨进来,扫了眼安然无恙的钟宴笙,似乎松了口气,摇摇扇子,笑意不达眼底:“四哥,你不打招呼把人带走,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安王预料到了裴泓回来,听到他这番话,讽刺地笑了下,没有说话,转头望向老皇帝,眉宇之间的自信愈盛:“父皇,储君之位多年未定,如今该定下了吧。“ 听到这么一声,钟宴笙才明白安王把他带过来的意思。 他父亲是先太子,他和父亲在安王眼里恐怕都是眼中钉,安王自然要在他面前,刻意把有资格坐上的人都叫过来,让老皇帝定下储君。 他自信满满,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已经达到了老皇帝心目中继承人的标准。 多年伏低做小,隐忍做戏,如今一朝得势,安王兴奋不已,眉目间的气焰已经烧得要赶上之前的德王了。 甚至更甚。 裴泓闻言只是眯了下眼,没有开口,抬步走到钟宴笙身边。 钟宴笙默不作声往旁边挪了挪。 裴泓又往他身边凑了凑。 钟宴笙又往边上挪了挪。 裴泓静默了一下,不再试着靠近钟宴笙。 田喜低垂着脑袋立在床畔,屋里一时静默,老皇帝阴沉的视线从钟宴笙身上转到安王身上,又缓缓望向裴泓。 安王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储君,自然是,该立了。” 老皇帝的嗓音里带着沉重的喘息与闷咳,每一个字都很费力:“传,朕口谕,朕百年后……” 哪怕如今老皇帝已经没什么话语权了,但他到底还是皇帝,若是他正式立下传位诏书,盖上印玺,那其他人都会落个得位不正的名头。 钟宴笙听着老皇帝艰难的话音,心莫名其妙悬了起来,安王的呼吸也越来越重,死死盯着老皇帝。 “立,景王裴泓……” 安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打断了老皇帝:“陛下,您想清楚,立谁?” 老皇帝的声音虽然艰涩,但语调毫无波澜,继续道:“景王,若要登基,需得让皇太孙,为朕殉葬。” 钟宴笙猛地攥紧了袖中的小匕首,错愕地望向裴泓。 暴怒过后,安王突然笑出了声:“哈,德王是障眼法,本王也是障眼法?你……陛下,你可真喜欢你的小儿子啊!” 老皇帝一派悠如平和,露出个从前一般的慈爱笑容,只是显露在他如今干瘦抽搐的脸上,让人心底发寒。 安王皮笑肉不笑了两声,倏地冷了脸色:“老东西,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还是尊贵的皇帝陛下吗?要不要本王告诉你,你看中的人是什么东西?” 裴泓脸色漠然地合起扇子,神态与前些日子喝醉后几乎一模一样,没有要阻止安王开口的意思。 老皇帝嘴角的笑意逐渐褪下,似乎意识到了不对。 “你也不想想,你多大岁数,本王的好八弟又是多大岁数?”安王已经彻底失去了从前低调的样子,每一句话都带着深深的恶意,“你哪来的能力下崽?宫妃寂寞得很啊。” 老皇帝灰蒙的眼底逐渐漫上了血丝,猛地看向了裴泓。 安王边说边冷笑:“你以为当年那个道士,为什么劝你将八皇子送出宫,又让你把丽嫔送去吃斋念佛?自然怕你发现,诛他九族!” “你猜你为何没查出来?自然是因为你的好奴才田喜,收了丽嫔的好处,伙同那个江湖术士瞒天过海,用尽了戏法,消除了你的怀疑啊。” “还有那折磨了你许久的乌香,你以为最初是谁给你献上的?当然是你的好儿子!” 他每说一句,老皇帝的脸色就红一分,枯瘦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抬起来,指着裴泓,喉间发出了古怪的嗬嗬声,眼睛仿佛要从深陷的眼窝里瞪出来。 景王面色淡淡的,一句话也没有,平静地回视老皇帝。 “您当年怀疑大哥不是您的亲子,没想到,您寄予厚望的小儿子才不是啊。” 安王的语气陡然一转,露出森然笑意,低下身来:“本王可以原谅您老糊涂,父皇,该立谁为储,您应当心里有数了吧?” 老皇帝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凸出来,死死盯着安王。 他这辈子,逼死了自己的发妻与大儿子,远嫁了三女儿,又将五儿子生生逼疯,效仿大哥宫乱。 如今才得知田喜早就背叛过他,小儿子并非亲生,亲孙子揣着手站得远远的看着他,四儿子还丧失了以往的诚惶诚恐恭敬之态,步步紧逼。 老皇帝喉间的声音愈发粗沉,终于禁不住一开口,喉间带着痰的血喷出来,溅了安王一脸,眼睛涣散起来,却仍死死瞪着眼前的人。 安王叽叽咕咕的话音倏然一止。 田喜愣了一下,冲上前一探老皇帝的鼻息,半晌,放下手指,老太监的冷汗一阵一阵地冒出来,尖细的嗓音发着抖:“陛下、陛下宾天了!” 钟宴笙歪着脑袋往那边看了一眼,又被裴泓抬手挡住视线:“……别看。” 钟宴笙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景王可能以为,他看到这些会害怕,其实他一点也不害怕,他胆子可大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老皇帝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安王和景王活生生气死的。 活该。 作者有话说: 喜讯(?)老皇帝死啦! 宝宝有一个看似反派实则正派的老公哥哥,外加两个真·反派哥哥(
第九十六章 只是一小会儿, 连续发生的事太多了,钟宴笙刚从老皇帝的死里抽回神,脑子里把安王方才激怒老皇帝的那些话在脑子里转了几圈, 呆呆地望向裴泓。 所以, 他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景王不是皇室血脉。 万一此事暴露出去,从宗室到朝臣, 都不会放过景王和他母妃的。 安王许是从田喜这里得知了此事,以此做要挟? 裴泓避开了钟宴笙的视线,没有看他, 无所谓般摆弄着手里的檀木扇。 田喜发颤的尖细嗓音落入耳, 急怒攻心的安王冷静了点, 掏出帕子面无表情擦了擦脸, 吐出几个字:“来人,将玉玺拿过来。” 老皇帝的口谕没有说完,在场的也只有他们几人, 没有顾命大臣在侧,自然是不作数的。 但若是有传国玉玺和田喜这个曾经的掌印太监在,伪造传位诏书也不是不行。 寝房里一片死寂, 除了脸色难喻的田喜外,老皇帝的死没有惹起谁的伤心。 看得出来, 安王着急想要赶紧把一切确定下来。 钟宴笙眨了下眼,敏锐地在安王身上看到了德王的影子。 安王笼罩在德王的阴影里三十多年, 遭受无数虐待侮辱谩骂, 恨德王恨到了骨子里, 结果德王一死, 压在头顶的老皇帝一倒, 他身上压抑多年的气性爆发出来,竟与他痛恨蔑视的德王相似极了。 到这会儿,钟宴笙才看出来,这位曾经唯唯诺诺的安王殿下,跟德王原来当真是兄弟。 钟宴笙和萧闻澜被软禁后,藏在书房里的玉玺自然也落到了安王和景王手里,今日安王特地趁着老皇帝醒了过来,想要确立储君,自然也让人带上了玉玺。 传国玉玺意义非凡,哪怕没有老皇帝的遗诏,有此信物也能名正言顺。 底下人躬身将装着玉玺的檀木盒送上来,安王接过来,取出玉玺,刚想开口说话,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将玉玺翻过来一看。 上面刻的不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而是四个大字“贼子敢尔”。 玉玺太过贵重,前两日把钟宴笙囚住之后,确认了玉玺所在,就没人动过。 檀木盒砰地落地,安王沉沉的视线飞扫过来,先是在钟宴笙身上一点,把那几个字露出来,寒声问:“这是什么?” 钟宴笙无辜地睁大了眼,露出一脸震撼的表情,吃惊不已:“你、你把玉玺弄丢了?” 他看起来胆子小小的,不会撒谎,惊讶的表情也太真诚了。 安王皱起眉,钟宴笙在景王暴露之前又不知道情况,还一直被盯着,哪能换出玉玺,现在又被囚困住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那道目光旋即落到裴泓身上,冷声质问:“玉玺呢?” 裴泓的表情看起来比钟宴笙还错愕。 他扇子都忘了摇了,上前两步,仔细打量了下那四个大字,噗地笑出来,随即在安王越来越冰寒的视线里,笑容一敛:“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玉玺这几日就放在大殿之上,我们的人各自看守,我可没机会碰,你不会是把玉玺藏起来,演得这出戏给人看吧。” 安王略显阴鸷的视线又落回钟宴笙身上,眼带杀气。 裴泓扇子啪地展开,挡住钟宴笙,笑容一敛:“老四,小笙的人都被我关押起来了,这些日子他都在兰清殿里待着,你在想什么。” 安王眼底是深浓的怀疑,语气怪异:“你当真把他的人都关起来了?你舍得严加看守着他?” 钟宴笙略微不适地后退了步,对他的语气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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