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愈合了的,有新增的,沟沟壑壑,看上去好让人心疼。 忘禅的十指自他的伤口上划过去,那忍了无数次未曾问出口的话如今终于脱口而出:“疼么?” “……”景伏城捏住他的手掌,轻轻的揉了揉他的掌心,说,“那时候疼,现在不太疼了。” 如今的景伏城之所以有资本打入皇城,不正是因为这漫长的五年多时间里,他为百姓受了太多的伤。 忘禅拧干帕子,绕过今天新生的伤口,擦干净他身上的其他脏污。有些地方血迹已经凝固了,用帕子搓下来甚至是硬硬的一块,还有些伤口结了痂,被滚烫的帕子一碰,也跟着掉下来,露出刚刚愈合的更白一些的皮肤来。 “以后……”忘禅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别再打了吧。” 景伏城转过身来,将他紧紧地抱住,“嗯”了一声:“都听你的。” “扩展版图不过是为了满足皇权私欲,又何曾想过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有多苦。若是人不犯我,我们又何必去犯人呢。”忘禅轻轻一声叹息,有些迟疑的说道,“……小城,我不希望你变成景伏远那般模样,被欲望生吞,连自己的初心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会的。”景伏城捏住他的掌心轻轻的揉搓着,“我的初心从来只有你。” “将军!” 两人这边尚在温存,突然房门被人狠敲了几下。 紧接着有人的声音也传进来:“将军,有人求见。” “谁啊。”景伏城懒懒问道,“让他等着。” “可是——”那人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是,是景皇帝。” 景伏城浑身立马僵了一下,神色也愣住了:“……怎地是他?” “你去吧。”忘禅已将一旁的一身干净衣裳扔给了他,“没洗完,待你晚上回来了再洗就是。” 景伏城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刚往外迈了一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回过头来:“你同我一起。” 忘禅有些犹豫,景伏城干脆握住了他的手掌,将他拉了出去。 景伏远自不敢只身犯险,他带来了他的心腹,也就是黑崖令的老大。 忘禅见过他,在几次讲经会上他都在,最后一次就是他抓了自己,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好似这几次开仗,他就是景国的主将,只可惜,被景伏远打得毫无翻身之力。 忘禅猜这人的个人功夫肯定了得,只不过不怎么会行军打仗。但景伏远无人可用,只好用他。 见到景伏远,景伏城甚至有些近乡情怯的情绪,他在营帐外站了足足十息的时间,直到忘禅握住他的手掌,他这才回过头来朝忘禅笑了笑,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忘禅紧随其后。
第88章 受伤 景伏城走进去,景伏远头也不回。 他立在那里,双手负背,头微微昂起,仍是那幅高处睥睨众生的模样。兴许他觉得自己只需要一句话,景伏城便可以放弃眼下获得的所有,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这个皇兄回皇宫,继续帮助他。 景伏城在他身后立住,唤了声“皇兄”。 肉眼可见的,景伏远脸色好看了不少,甚至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来。他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模样好像之前赐给景伏城鸩酒的人不是自己。 “小城。”景伏远出声唤道,“好久未见,你……还好么?” 景伏城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避开他往前一步的动作,道:“劳皇兄牵挂,臣弟一切都好。” 见他有些许抗拒,景伏远脸上的表情也僵了一瞬,定了定才继续开口道:“那封信的事儿,后头朕也查明白了,知晓是误解了你。” 景伏城这才觉得有些好笑,若是他命没那么大,早就死在那个夜晚了,哪里还听得到他这一句道歉?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兄长给你道歉。”景伏远往前迈了一步,直接握住了景伏城的手。 景伏城本想不动声色的避开,不想景伏远这一次咄咄逼人,捏着他根本不松劲,反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拧着眉头,垂着眼,从背影看去,居然有些可怜兮兮的。 正在他纠结该如何处理这事时,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腕被另一个人给捏住了。 忘禅挡在了他的前面,将景伏远的手拨开,冷声道:“陛下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呢?” “若是为了道歉,我们都听到了,你可以走了。”忘禅双目直视于他,比之景伏远的咄咄逼人更显尖酸刻薄,“若是为了继续坐稳你身下的这个位置,便没有任何谈的必要了,你也可以走了。无论你是因为什么,现在再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倘若小城早就死在了那牢狱之中,你的对不起又能说给谁听呢?眼下不过是你觉得自己打不下去了,位置坐不稳了,所以找点其他的权宜之计,想用所谓的兄弟之情牵绊住小城,我说的没错吧?” 景伏远被忘禅这一席话说得神色几变,最后也恼怒起来:“我们兄弟二人的事,与你何干?” “本来是与我无干,但很可惜,如今小城是我的人,我是要顾着他的,他的事儿,我难道就不能管一管了吗?”忘禅被怒意激着,说话时便完全没有过脑子了,换做以前,这样直白的话,他是万万说不出来的。 待景伏城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的腰揽住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孟浪的话。 于是脸立马就红了个彻底。 但悄无声息的,忘禅反握住了景伏城的手掌,与他十指紧扣。 “你们俩……”景伏远眼露震怒,“你们竟然……秦持玉,你一个出家人,竟破了戒勾引小城,你就不怕日后死了下十八层地狱么!” “闭嘴。”景伏城闻言也是一怒,挡在了忘禅的身前,一字一顿道,“你若再这样说多他一次,我便更往你皇城打多进一寸,让你早日从那个位置上滚下来!” “你……你……”景伏远俨然没想到景伏城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先是难以置信,紧接着震怒道,“若非是朕,你还在那吃不饱穿不暖的冷宫里待着,又怎么可能做成这举世无双的将军?如今你居然为了个男人恩将仇报,要与朕划清界限?” “皇兄……”景伏城露出一声苦笑,随即微微摇头道,“你我之间的情谊,早在我喝下那杯鸩酒时,就已经断得一干二净。我这条捡回来的命,属于谁,我自己心中比谁都清楚。” 他说罢,闭了眼,转过身去做了个逐客的动作,道:“今日我不抓你,我们俩之间的账,在战场上再清。” 景伏城没想过今日要把景伏远扣下。 但他也没想过,景伏远今日来也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 他对他仅剩的那一丝心软,在景伏远转身用匕首刺向忘禅的那一瞬间,彻底烟消云散了。 忘禅也没想过景伏远会搞偷袭,因此当那把匕首刺向他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但幸好,他还是往后避了避,导致那匕首刺歪入了小腹,并未刺中要害。 即便如此,疼痛的感觉还是一瞬间上了头。鲜血顺着匕首的把汩汩往外,景伏城一下子冲上来将他揽住:“来人,抓人!” 景伏远也难免为自己的失手觉得恨恨,在黑崖令老大的护佑下,他避开了这营帐中的所有军兵,逃之夭夭。 忘禅躺在景伏城的怀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有些吃力的说道:“没事,只是血流的多了些而已,倒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军医呢!军医!赶紧滚过来!”景伏城死死攥着忘禅的衣袖,手背青筋暴起,脸上的慌张溢于言表。 恐怕他自己命都要没了的时候,都从未露出过如此慌张之色。 在此之前,他对景伏远的警惕性其实并没有那么高。 他没想过景伏远会对忘禅下手,不然他无论如何也能替忘禅挡住一些,就像以前每次他替忘禅挡过的刀枪一样。 但这次不仅他大意了,忘禅也大意了。 所幸忘禅的伤口并不算深,也未伤及内脏,包扎了一下,静养一段时间便没什么大碍,景伏城也为此而长松了口气。 人都走完了,他才脱了鞋袜也爬上床,紧紧地抱住了忘禅。 “疼么?”景伏城问道。 “不疼。”忘禅摇头道,“这有什么好疼的,一点小伤罢了,跟你背后那伤疤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景伏城没再说话,忘禅也任由他抱着,直到觉得自己的后背突然湿了一块,他才猛地意识到什么。 “你……”忘禅本来想直接问出口,可话到嘴边,还是又咽了回去。 或许这个时候,不问才是最好的。 他不一定只为他的伤口而哭,兴许也为了那个自己记忆之中的皇兄,如今居然变得如此陌生而哭。
第89章 威胁 兵临皇城之际,忘禅以为自己会看到百姓落荒而逃,夹缝中求生存之景,却不想眼前一幕一幕却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就好像那一日景伏城打了胜仗,众人非但不逃,反而夹道欢迎。更甚者,忘禅看到有女子带着自己两三岁的小娃,把小娃举得高高的看热闹。 这待遇,怎么也不想谋反的啊。 忘禅都看得震惊了。 但路过京城街道,又与皇宫截然不同了。皇宫虽大门紧闭,但偏门却不时有宫中的太监宫女抱着自己偷盗出来的金银珠宝,疯狂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皇门之上,也早就有精兵严阵以待,可惜数量太少,能力也过于孱弱,对于景伏城的十几万精兵来说,他们不过是在螳臂当车。 景伏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的破了皇城大门,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入主正宫。 大殿之上,景伏远高高坐着,穿着那身代表着他至高无上尊贵身份的龙袍。英公公伺候一侧,端端地站着,看向景伏城的眼神意味不明。 “你来了。”景伏远伸出手,英公公便将一盏茶递到他的手中,他幽幽的喝下了,才继续说道,“上次是在你的地盘见,这次是在朕的地盘见了。” 景伏远捏着手中长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景伏远叹了口气,说:“朕以为还能再多一点时间,却不想你竟十来日就破了这么多道易守不易攻的关卡,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朕留啊。” 说到这里,他才突然站起来,下了那高高的台阶,一字一顿道:“小城,你也就当真一点都不念我们的情分,要在这大殿之上杀了我么?” 这个时候,景伏远才抛了那高高在上的“朕”字。 但忘禅只觉得可笑。 忘禅因伤势还未好全,所以坐在轮椅上,细细地观察着景伏远的表情。 他知道他绝不是真心的。他这个人惯会伪装,所以这么多年才骗过了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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