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莫成意前脚刚走,萧明潇后脚便将门合上。 他潜到窗边曲膝蹲下,小壁虎似的将双手牢牢吸附在墙上,只悄悄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外面。他的眼力极好,足够让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目送莫成意回房。 莫成意不愧是当贼的好料,他蹑手蹑脚的,果真按照约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萧明潇监视完毕,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道长不会发现他干的好事了。 开什么玩笑,他的小辫子也是谁都能揪的? 揪一次也就罢了,怎么能让人天天揪? 小壁虎潇潇潜回床榻,发现有块玉佩占山为王搁在他常睡的位子上。 那玉佩的佩身莹润的散发辉光,佩面上镌雕出的白色花瓣柔软逼真,正是被萧明潇退还给莫成意的那个定情信物。 “真是的。”萧明潇下身不着寸缕,突然又对莫成意很火大,一个人烦躁地自言自语,“说了不要了,谁的定情信物是送了别人就一定要收的啊?” 扔了算了,萧明潇决定来一个扔一个。 说到就要做到,萧明潇现在就捋袖子去捉那玉佩。 这小东西躺在未来得及换的垫絮上,许是沾染了太多污浊,两指一捏,湿滑的像条鱼儿似的,竟然捏不起来。 上面毕竟有两人的存货,不多才怪。 不仅多,还……算了,反正手是脏了。萧明潇闭了闭眼,恨不得叫莫成意回来,补上方才没打的那几巴掌。他不应该投鼠忌器,因为怕莫成意太爽而不让自己爽。 最后他还是先收拾了战场,再捏个帕子把那玉佩上不能说的东西擦擦干净。 萧明潇黑着脸想,该把这小东西丢到哪去? 要不丢溪里?想来昨夜暴雨,那溪湍急得很,丢进去完全可以轻松自如地毁尸灭迹。 将这玉佩攥在手心,萧明潇和它大眼瞪小眼,愣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从轻发落它,暴躁地将它塞进了枕头的垫子里,眼不见为净。 那蛊毒已经没有前几次毒了,许是像莫成意之前所言,越迫近千日,这蛊虫便越虚弱。 萧明潇一觉起来神清气爽,突然领悟到了什么叫无毒一身轻。 他与道长念《清净经》,念到中场休息,莫成意来了。 萧明潇见莫成意一来就猛盯自己腰身看,当即如临大敌,他刻意重咳,宛如害了肺痨,咳咳咳个不停,还自以为巧妙地狂看了道长几眼,为的就是让莫成意有话别在这里说。 哪知道长看破了他,手持书卷平声道:“你们有什么事就说,我不会碍你们的事。” 这可不兴说,萧明潇眼神惊恐。他看莫成意最近总有种豁出去的感觉,万一他大言不惭,开口逼宫道长说“我和师父昨晚把事儿办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放我师父还俗”那他的脸面可就彻底保不住了。 人靠一张脸,树靠一张皮,萧明潇是真的很想留住自己最后那点可怜的脸面。 好在莫成意只是用含蓄的眼神看着他,问他:“潇潇,你是把我送你的玉佩收起来了吗?” 道长的视线扫过,萧明潇如芒在背,左手背到身后扣着衣裳的布料,一下又一下,维持表面的平静道:“我早上起来把它丢了。” “你丢了。”莫成意愣怔,脸色沉白,轻轻问他:“丢哪了?” “怎么,难道你还要找吗?”萧明潇咽了一口口水,不得不承认他娘说他撒娇比撒谎拿手这回事。他心道可不能让道长看出纰漏,手背又在身后不安地蹭红了,嘴上倒是很硬气地撒谎:“我丢溪里了,那地方有个什么东西早冲下去了,你找不见的。” 萧明潇以为莫成意能看出来他在撒谎,但莫成意好像真的被他的一句“丢了”给打傻了,对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莫成意没有换洗的衣服,来时的那身束身衣每回都是夜半洗了拧得滴不出水,晾到半干又穿上。微湿的薄衣贴着他颀健的身躯,令他看起来他像淋了场雨。连同他望向萧明潇潮湿沉闷的眼神,一切都默的让人透不过气。 莫成意对道长点了点头:“你们忙。”他也不再萧明潇追问什么,只身一人看着真是要往溪边去。 人生第一回撒谎成功,萧明潇却得意不起来。 他还指望莫成意能多问他几句为什么,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用“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糊弄过去,莫成意也不会因为他的谎而难受。但莫成意相信了他的谎,他不问。 萧明潇难受死了,他因为被误解感到折磨。 即便他是在骗人,可是莫成意怎么能真的觉得他有那么心狠。难道是因为分别了半年,莫成意觉得他变了吗? 萧明潇指腹捻着粗纸,一股郁气在他胸口来回打转。 “不舍得就出去追。”道长合上泛黄的经书,不咸不淡地说:“我早就知道你留不下来,你不必硬撑着心里难受。” 她不说可能萧明潇还就真找个借口追出去了,她金口一开,萧明潇留不下来也得留下来,他艰难地牵动唇角:“我风热没好,还有些喘不过气,和他没什么关系。” 萧明潇闷着胸口做完今天的功课经,出门时果然在该死的溪边看见了挽着裤腿像傻子一样找玉佩的莫成意。 找不到的,怎么可能找到呢?那玉佩还好端端在他枕头底下待着呢。 萧明潇拉不下身段去提点这个在别人面前很高明的蠢货,绷着脸心硬地走了。 找不到这人就自己消停了。 想是这么想,没想到莫成意坚持不懈,无头苍蝇似的沿溪找到了深更半夜。 萧明潇在房中以火折子点了烛灯,对面的寝房还灰扑扑的,宿居在那的人这会儿还没回来。 “我管他做什么,我的蛊毒又没发作,要他也没什么用。”萧明潇喃喃自语,将被褥拉起来盖在脸上,逼迫自己什么也不想。 一个时辰都没到,萧明潇腾地坐起来,从枕下摸出那块玉佩放到袖内,穿上鞋袜往外走。 莫成意坐在溪边一动不动,束身衣下摆浸在溪水里,墨黑的布料随着水流向下浮流。 听到脚步声,莫成意没有回头好像就知道是谁似的:“我以为你不会管我了。” 萧明潇转过脸深呼吸两下,告诫自己不要和这个白痴生气,又没办法的觉得莫成意真的很可怜,嘴却比石头还硬:“我怕你死外面给我添麻烦,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滚回去睡?” “找到了玉佩我就回去。”莫成意顿了顿。 萧明潇揪心一刹,咬着后槽牙说:“找不到的,你找了一天了,你能猜不到吗?那东西被冲下山去,说不定都被石头撞碎了。” “那我就找碎片,怎么样也要找到,哪怕能找到一点都好。” 说到这,两人所指代的已经不是那枚简单的玉佩。 萧明潇攥紧袖口防止袖中那枚玉佩掉出来,对着莫成意的背影言不由衷:“我是故意这么干的,你懂不懂什么叫故意?我不想要你的定情信物,所以它再怎么价值连城,你如何宝贝它都与我无关,我想丢就丢了,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想法吗?我不会。” 莫成意终于回头看他。 他平日算得上清高也算得上目中无人,这会儿却红了眼眶,喑哑声线说:“我知道,但我不信。萧明潇,我不信你不喜欢我了。就算你真的不喜欢我,我也不信你一点也不心疼我,一点也不在乎我。我承认我送你定情信物是有私心,可你真的把它丢了。” “我感觉自己好像也被你一起丢了。” 莫成意的嗓音慢了下来,萧明潇眼睁睁看着他的泪珠一滴一滴砸下,砸在眼角,在唇边,在分明的下颌线上。他甚至能看见莫成意双眼的红血丝。 “是不是我搞砸了,潇潇?是不是我的一厢情愿让你不快了?那你做个决断好不好?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一辈子都不想再见我,我还你清净。” 莫成意看着他:“你说话,我听你的。” 萧明潇嘴唇哆嗦了两下:“那个玉佩,我想丢但我没丢。” “还有,如果你真听我的,现在就已经躺在床上了。” “莫成意,丢玉佩是我故意在道长面前撒的谎,你看不出来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还要逼我?”萧明潇也红了眼睛,颤着声音接着说:“是不是一厢情愿你看不出来?我不在乎你我会像个白痴一样半夜三更站在你面前听你说这些神经兮兮的话?你不想着怎么哄我还想让我来哄你?你他妈去找个会哄你的萧明潇过日子吧!” 当初萧明潇是真的想把那玉佩丢在流水里的,到底没舍得,也确实是心软,鬼使神差地想着,万一真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现在可好,还不如真的丢了。 萧明潇气得将袖中的玉佩砸到莫成意身上:“多稀罕的东西值得你找一天,还要你和我哭,你和它过后半辈子也好,还感觉和它一起被我丢了,你们才是心连心!听好了,以后你都和它哭去,别找我哭!” 不该说这些掉价的话的,真是烦死了。 萧明潇说完这些话耗费不少心力,他胸腔急剧起伏,迈着步子要回房静休。 不想莫成意忽然从身后扑身过来,勒着他的胸腔,半强制将他在怀中转了个身。 两人面对着面,莫成意倒是不哭了,只是眼睛依旧红。 现在萧明潇比他更激动,他眼睛红得像兔子,啜泣着抬起手臂往脸上不停地擦:“就你会哭会装可怜!你那玉佩掉地上了,你那么宝贝它,去捡啊!反正你就在乎那块破石头不在乎我。” 莫成意求饶认错,这回又知道卖乖了:“我错了。我就知道师父不会不要我。” “你又知道了?事后诸葛的全是蠢货。”萧明潇油盐不进,边哭边推他。“我不和蠢货谈情说爱,滚开!” 莫成意并不滚开,还倾身压着萧明潇窄细的劲腰深吻过来。 没有感觉的亲吻是打口水仗,然而萧明潇骗不得自己。 无法争抢主动权的吻、刹那的窒息、闷的喉咙眼、还有几近被吃掉被压倒的欲望,这一切都让他太有感觉了。 这感觉的由来大概是莫成意在向他呈上无可辩驳的爱。 萧明潇血往上涌,几近昏头。他终于明白舌尖推拉是为调情,算不得拒绝,于是抬手用力打拍莫成意的背肌,瞪着眼想说“你别太过分”。 大概他忘了自己的徒弟是个什么秉性,其结果这一打将某人打得更兴奋了。 莫成意右手拇指和食指扣住他的下颌,唇舌从他口中滑出,注视他轻声说:“其实我一直想说,这里景色也好,虽说比不上师父的清虚宫,可它毕竟是道观,想必在此处寻欢会别有一番风味。” 萧明潇还没被吻得腿软就被吓得腿软,莫成意真太不是东西了。 说时迟那时快,道观正殿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道长衣袂飞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明潇,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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