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潇不为所动,还是步步紧逼:“你是不是练了什么邪术,老实告诉我。”莫成意拧眉伸手从他腿弯抻过去,将他整个人抱回榻上。 直觉告诉他不应继续隐瞒下去,练邪术并不比杀人更糟糕,然而不承认或许还能挽留几分在萧明潇心中的形象。 他心说这些事实有那么重要吗?即便他没学什么邪术,拿峨眉派的功夫去杀人,萧明潇就能宽慰几分吗?肯定不会,但萧明潇就是见不得他有所隐瞒。 隐瞒只会让他在萧明潇心中罪加一等。 莫成意今夜就要带萧明潇前往空灵泉,他没办法因为这事与萧明潇再闹上一天两宿的。 明知道说出事实只会对自己不利,他还是直截了当地一口承认:“我学了般延年的春恨五切斩,但我是自己学的。” 萧明潇多漂亮的脸蛋都要煞白下来,莫成意可真直接,俊脸不红不白,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弄什么铺叙,仿佛正道之人走邪门歪道并不是件值得羞耻的事儿。 自学邪术成才,凭邪术杀人还不以为意,恬不知耻。 他还担心过莫成意杀人会不会害怕,结果在莫成意看来这一切都顺理成章,风轻云淡? “你就没有别的想说?”萧明潇哆嗦着嘴唇,蕴红的眼尾边,水眸生恨,抑制许久的浓重情感虽迟但到。“你现在连借口都不找了是吧?” 恨怎么会缺席呢?担忧也好,痛心也罢,他怎么可能不恨莫成意呢?爱徒爱徒,爱之深恨之切,越爱的人仿佛天生最后就是用来恨的。 莫成意抱起他,心说他确实没有借口可言,单手拿了毯子将萧明潇裹成春饼:“我们该走了。” 萧明潇闭上了眼,声气虚浮无力:“莫成意,你没有心。事已至此,你不与我同死我便只能恨你了,你真让我难过。” 莫成意还是霸道且不由分说地将萧明潇从姜婵身边带走了,空灵泉之行他势在必得。 他隐约有种预感,空灵泉是条能走的通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若不带萧明潇去空灵泉,他和萧明潇才是真的完了。 两人并未闹得不可开交,一个残疾人和一个健全人没什么好起争执的,只是萧明潇一声难过将本来晦涩的关系弄得愈发胶着。 莫成意确实对别的东西都没所谓,然而萧明潇的话他不仅放在耳边听,在心里自己也要反复考察推敲。他选择性忽略“恨”,认为“难过”意思应当是萧明潇还在乎他,将他放在心上才会难过。 这般也总好过萧明潇不在乎他了。 他牵了一匹骏马,要来一匹宽敞的车舆,那车中的地方宽敞透气,能躺能坐,如此甚是适合二人行路。只是舟车劳顿,终归对萧明潇伤势不好。 莫成意这会儿才面有愧色,还知道说对不起,萧明潇却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觉得莫成意对他的好有些虚伪。 以前怎么就觉得他好得千真万确呢?萧明潇想破脑袋才得出结论,因为以前也没发生过那些破事,莫成意确实对他好的千真万确。 很烦,这两厢拉扯让萧明潇宛如撕扯成两半,一半骂莫成意混账,一半不明确表态,却默不作声地偏袒莫成意。 萧明潇恨透了这样的自己,也恨莫成意,眼不见心不烦,他塌腰埋在莫成意置办在马车榻上的软毯上,鹌鹑似的藏起来,不想面对莫成意。 莫成意提起的嘴角倏忽落下,长眸无光,他抿唇上马。 长鞭一甩,马儿嘶鸣努劲向前,车身颠簸不定。 想到萧明潇的伤势,他又将马儿训的步子迈得稳当些,心却空茫找不到落点,宛如无枝可栖的鸟,能飞,然而竟不知要飞到哪儿去。 莫成意一直觉得只要永远陪伴在萧明潇身边就能将自己仰慕喜欢的人牢牢地抓死在手掌心,可为什么某些东西正不可阻挡地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明明萧明潇就在他身边,他却觉得无能为力,阻挡不了从手中流逝之物。 去空灵泉的路上有人跟踪,跟来的还不少,至少有两三百号人。 身后有马蹄声、车帘摇晃声,还有人的行路声。除此之外,莫成意还听见了吴多郡掐着嗓子装太监喊“皇上”。 他们借着疯长草木遮掩身形,却也明白莫成意能听出来,后期已经到了懒得掩饰的地步,也就脚程慢点,似乎明摆着问他们“反正我就跟踪你了,你能怎么样”。 萧明潇听见声响不闻不问,莫成意也不紧张,偶尔朝车厢内探头进去望一望萧明潇。 萧明潇半倚半坐,墨丝长了不免萦绕在怀。 日光不厌其烦地透过纱帘的缝隙窥探他的美貌,疏朗地笼在他的面容上,阳春三月仿佛先行降临在这个不算宽敞的马车内。 他的师父恹恹地瞧着他,桃花眼开败了精神气也美得挑剔不得。 “不是有人在追?抓到了是不是要被打入大牢?”萧明潇面无表情地问,“看我做什么?” 如果是往日的萧明潇,定会在此之后接一句“我脸上有花?”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萧明潇却说:“转回去,我不想看到你的脸,看了让人恨,恨得好累。” 以前喜欢的脸,如今望而生恨,恨得不想再婉言。反正莫成意和他说话也直白,萧明潇便不惜明刀去捅莫成意的心扉。 然而他手握这刀没有把子,他双手攥着刀刃拿刀尖刺伤莫成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己说出一个恨字,那种痛意也要加诸在自己身上。 最后反正是两败俱伤,他不信莫成意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明潇说恨他。 莫成意的郁结从不表现在面上,深黑的眸子凝在萧明潇身上,手中缰绳拧在手背上和绳索一样绞紧,绞到宛如给自己上刑,起伏不平的紫血色淤痕昭示着血液不通,恐怕再多绞会儿,莫成意这手就要和他的一般废了。 萧明潇无情开口:“手不要了就剁掉。” 莫成意终于放过了自己的手,竟然边驾车边提出了一个建议:“师父想要砍掉我的手脚也可以,等师父好了便动手吧。” 萧明潇不知自己烧成灰烬的心哪儿又来的气,莫成意真是回回能把他气死,他怒目而视,高声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残暴?” 莫成意一愣,竟然对他笑了笑说:“也是,师父当然对我下不了手,但师父总要清算我的罪孽,总要如此师父才能心安。” “什么都别说了,反正我也好不了,你说这些话也没意思。”萧明潇的心颤徐徐不停,莫成意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他最恨这点,但他对莫成意下不了手,就算手脚好了,他也无法对莫成意拔剑相向,所以他才会想要与莫成意兰艾同焚。 “空灵泉没有神仙,莫成意,你别再犯癔症了。”萧明潇一字一句地提点他,“我与你没什么好清算的,你杀的不是我,没有欠我账。你不与我死,我们就只能这样活着互相折磨到死,如果这便是你想要的,我无话可说,也只能奉陪。” 萧明潇明白他点不醒莫成意了,他这个样子,也没办法与莫成意分开。 反正活着也是地狱,死了也是地狱,那就互相折磨吧。 这样也许会好受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爬回来了TVT 六月要考试,所以前几天我痊愈之后吊着一口仙气把正文写完了,最近应该会更的蛮多的,更到完结。
第33章 许是因为运气不好,萧明潇话音才落,马车前方浩浩荡荡出现了一帮山匪。 “嗬,现在什么人都敢乱走路了,也不问问这座山是谁的地盘?” 一个刀疤男赤裸半身,肩上扛了把双环大刀,对莫成意咧嘴笑得流里流气。“哟,你小子长得还挺俊,有钱拿钱,没钱纳命。” 这山路分四岔,南边是朝廷官兵,北边是这群山匪,莫成意没打算与他们周旋,策马便要往东边的山道上赶。 不料东边山道上忽然出现另一伙人,身形较矮,头上均是蒙了一层黑布,瞅着像贼,见了莫成意的马车大吼道:“妈的站住,打劫!” 三面埋伏,莫成意手扯缰绳一收手,眼瞅着要往西边逃。 山匪之中忽然有人来了一句:“二当家的,那马车里好像有个娇娘子,长得怪美的,要不劫下来给咱们寨主当压寨夫人,前不久那个女的不是被寨主玩死了吗?” 那刀疤男闻言脸亮,这几天他因为分赃与寨主出了嫌隙,若真能送个美人与寨主作陪,指不定寨主就宽宏大量与他冰释前嫌,他也能等寨主不在的时候,拿那美人泻火。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拦住马车,把里头的美人给我绑出来!” 那伙贼人也不甘心了:“钱还没给就想跑?追!”南方朝廷的官兵在不远处站定,没往前来,好似在后观摩。 往西瞟有一段很长的直路,莫成意当机立断下马,任由马带着轿子往前傻走。 两伙凶神恶煞的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莫成意右手已经点了刀疤男的穴位,左手抓住了他的脖颈。 刀疤男动弹不得,脖颈被掐,狰狞的面目逐渐铁青。 实在受不了了,男人哀声大叫:“饶命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瞧不出小兄弟你是个会武的,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莫成意本意也不是动手杀人,他如今要再是杀人,既染了浑身血腥叫萧明潇鼻子受罪,又让两人再生嫌隙,不划算也不值得。 他终于明白不是不能动手杀人,是不值得,萧明潇会难过。萧明潇将难过传达给他,将他推得更远,他也会难过。 “带着你的人有多远滚多远。”莫成意松手给他解了穴位。 刀疤男趁机反身想抓他,他早料到,抬脚朝他后背抖劲狠踹,刀疤男一口鲜血直喷到对面的男人脸上,惹得一阵骚乱。 人群往后退了一步,莫成意记挂着马车上的萧明潇没有恋战,他施展轻功向西,不肖两三下又抓住了缰绳。 身后不用想肯定会有一路人马接着追上,莫成意往前继续赶,忽逢死路一条,正踌躇着是否要折返,身侧木灌突然有人扒开了一条缝。 一位鹤发蓬松的老头杵着拐杖满面红光地迎上来,张口满堂洪亮:“年轻人,可是遇到了死胡同?” 莫成意瞥他一眼,觉得有几分眼熟,普天之下老头长得都挺相像,他无心搭理,反倒被木灌之后的风景吸引了注意——原来有条极为清幽的小径藏在草木之后,那就说得通了。 莫成意下车,利落地清出条车路,无视那古怪的白胡子老头,继续带着萧明潇往前驶去。 这满面红光的鹤发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杵着拐杖直往地上砸了三四下,随后凭空消失在原地。 远在其后的朝廷官兵紧赶慢赶也赶了上来,发现了这条不大的通道,金戈铁马,硬生生踩出了更宽的一条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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