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潇趴在小枕上,那脸也不知道究竟是气红的,恨红的,还是臊红的,那句“你敢”还是被他咽下肚子里消化去了。 他成日或坐或躺在榻上,后半身贴着半软不硬的榻都快失去知觉了。姜婵不是没提议过帮他揉捏,他不肯,擦药油都是勉强才允许姜婵帮他做了的。 活血之后,萧明潇也确实舒服多了,忽然莫成意给他来了一句:“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师父要实在气我恨我,我是不是也要靠床笫之事消去师父对我的恨?” 真是疯了,都信了什么,是在说真话吗? 萧明潇难以言喻地看着被他养歪了的莫成意,皱眉道:“我和你不是夫妻,那话不成立。” 本来可以是的,他诚挚地想要莫成意与他结为夫妻,那日莫成意只给了他拒绝。虽然说辞上是拿蛊毒做掩护,然而那也是莫成意给他的答案。莫成意拒绝过他,而萧明潇刚好记仇。如今又发生这些事,莫成意便是对他再好,他感情上接受不了。 莫成意虎口卡住萧明潇愈发尖的下巴,在萧明潇以为他又要做些什么时,莫成意只是若无其事地说:“会是的。” “我们过去是兄弟,现在是师徒,将来是夫妻,一定会是的。” 萧明潇冷笑一声,撇过脸不看莫成意认真的眸子:“什么都会按你说的发展,你可真自信。” 次日一早,照顾萧明潇起居的人又变回了莫成意。 姜婵突然不见了,几个时辰过去,连个影子都没出现。萧明潇疑心重重,想起姜婵是那个告知自己莫成意杀人秘密的人,不禁对莫成意疑上加疑。 在莫成意为他擦完脸之后,萧明潇靠在墙上不轻不重地发问:“姜婵呢?” “她有点事出去了。”莫成意拧毛巾,温水淅淅沥沥打在盆里,他没有抬头。“为什么问她,师父很离不开她吗,一时半会不见就要问?她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怎么从没见师父这样急着询问我要去哪呢?” 胡搅蛮缠,他怎么可能不关注莫成意去哪,前不久他还以为莫成意不要他了被惹得嚎啕大哭。 萧明潇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猜疑的种子,种子自然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莫成意说出这样的话在他心中等于掩盖事实,等于杀了人掘土将尸首埋进去,回头对寻找死者的人说:“她去哪了?我不知道,我锄地呢,你很急着找她吗?” 越想越吓人。 萧明潇哆嗦了一下,往日苍白的唇瓣诡异地泛起伤口般红肿的润色,那是他才醒不久被莫成意吮咬出来的好气色。 “你是不是杀了她?因为她告诉我你杀了檀香?” 莫成意这才放下手中的活,撑着木桌板望向他:“我现在在你心里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你说呢?”萧明潇怒极反笑,“你不值得信任,随随便便就可以动手杀人,说不定哪天帮衬我这个废人帮衬烦了,我也会在你手下‘死有余辜’。” 莫成意还敢和他有脾气,打眼瞧他一会儿,言简意赅道:“她会回来的。” 萧明潇被莫成意用这一句话打发了,但他不信。“我以前会信你这句话,现在不信了,想信也信不来。” 他说的落寞,这样的落寞让争吵根本无法发生在两人之间。 没有人有火气,萧明潇昔日多发的怒意如今好似一把火烧了只剩下灰烬,偶尔有些余温上来,那也不多了。他没有太多精力与莫成意吵架,虽然伤口基本愈合了,但身体仍不大好。 姜婵回不来了,只剩下那只小白猫还在他身边,小猫慢慢地爬到他身上,在他腹部找了一个不错的住处落脚。 “茉莉。”萧明潇喊猫,猫便蹭蹭他的手心。 茉莉是姜婵从集市上买的奶猫,因为念及他孤单寂寞又不能走动才带回来。萧明潇给他取名茉莉,茉莉能通人性,颇爱在他身上做窝。 他不爱搭理莫成意,就和猫玩,也算不太无聊。 又过一日,小院门口传来喧嚣声。 萧明潇依稀听见姜婵的声音,他以为自己幻听,不料真人晃他眼前,还带了两个熟悉的峨嵋的掌事弟子,平日负责分管门内琐碎的事务。 莫成意走向那两名管事弟子,姜婵谨慎地从莫成意身边飞快路过,走到他面前扬起笑容道:“萧大人,我回来了。” 萧明潇见鬼了般盯她看了一会,耳边仿佛回响莫成意“她会回来的”五个字。误解莫成意的愧疚一点点涌上来,他咬唇问道:“哎,你怎么突然走了也不说一声?” 姜婵恍然大悟:“对哦,忘记和你说了,昨夜大师兄叫我去找掌事师兄来,我找了个马车连夜走的。” “他找他们说什么?”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有要事要谈吧,很急的样子。” 萧明潇腻烦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高声喊道:“外面的进来说,当我死了吗?” 莫成意才张嘴就住了嘴,对着面面相觑的两位师弟说:“进来谈吧。” 几人听话地跟在大师兄身后,像夹着尾巴的狗,低眉臊眼的,也不怎么敢直视莫成意。 毕竟大师兄血洗武当之事已是闹得人尽皆知,就连峨眉派自己门人最近也在传言,胡仙庄死的那些人是大师兄杀的。不过也都是关起门来谈的小话,也没人敢拿出去说。 “我此番准备前去青城山参与掌门比试,在此之前,你们要回去封山,带人躲入地牢。” 莫成意掏出一卷灰黄色的图纸,萧明潇满腹狐疑,看他对着那个图纸继续说:“这是记载打开地牢方法的图纸,你们收好,我去参与掌门比试的那几天,会有人趁机找你们的麻烦。” “这……”两位掌事的弟子抬头诧异地看向莫成意,“这地牢是在山里面?” 萧明潇一凛,倏忽望向莫成意。 莫成意颔首,望向那两人淡淡道:“师祖说是峨眉老祖一手劈山凿出来的,但也可能峨眉山本就中空留了个洞,之后师祖认为那处适合用作牢狱,用了三十年。现在关在里面的人都死了,可以用来避难。” “?”两个师弟也难以立马接受峨眉山是个中空的牢狱这个事实,看那图纸上所绘,那地牢上可从清虚宫侧下去,下边还有一个出口,刚好构成一条细长的龙形。 那出口就很耐人寻味了,它直通峨眉山下那口破庙中央的一口井,而那破庙正正好好是大师兄被收养前所宿的地方。 怎么会这么凑巧? “这井里有水吗?”有个师弟踌躇问道。“太奇怪了,这井有什么来路?您说清楚我们才好回去交代不是?” 井里要是有水的话可不好出来,但这师弟暗含的意思是对他的不信任,不信任一个杀人犯对自己的师门会无所保留。 莫成意也不是不能解释,但他不是很想在萧明潇面前讲这些邪乎的事情。以前说神鬼之事尚且还算情趣,现在萧明潇身子不适,他怕萧明潇听后睡不着瞎琢磨。 谁料他担心的人躺在旁边皱着眉头道:“说话。”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莫成意无奈道:“那口井名为锁龙井,应该是当年庙里的人和峨眉老祖一同修建的,上面有他们的名讳。山高有虎,水深有龙,既然是锁龙井,必然不会让被锁住的龙有水可栖,所以那是一口枯井,落雨也积不了什么水,我走过那条路,很安全,放心。” 萧明潇不知为何,听他说了这话,莫名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是很舒服,仿佛也跟着那条不存在的龙枯旱在地牢里。 几个师弟被说懵了,哦哦哦地答应,也不知道信不信。 莫成意仁至义尽,他的心思不在峨眉派的人身上,帮衬也只是看在萧明潇的面上。 看透了师弟们的不信任,莫成意依旧没什么喜怒地说:“其实你们也可以不急着进去,若是真有人找上门来再躲也不迟,只是会有些麻烦,但也不碍事。” 那两人中的一人又问:“师兄您是打定主意一个人去掌门比试了?” “嗯。”莫成意打了杯水给萧明潇喝。 萧明潇是有点口渴,也没想到莫成意观察的这么细致,没犟也喝了。听到莫成意准备只身奔赴鸿门宴,他心中不快,想要阻挠又窝心地开不了口。 他不想让莫成意觉得自己是在关心他,这对于莫成意行恶来说是一种鼓励,相当于告诉莫成意: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没办法地心疼你。 他只是不想莫成意送死而已,如此萧明潇剩下的技巧只有冷嘲热讽。 “口口声声说要死在我手下的人现在去给别人送死。”萧明潇也懒得回避那两个内门弟子了,他自己也有些纳闷,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他也能弃脸面于不顾,当别人不存在了。 肯定都是和莫成意学的。 “我废了手脚,只怕以后你的坟地也踩不了。” 萧明潇越说越狠,向来罐子都是越摔越顺手,“你要去了,头七我叫姜婵给你烧纸钱。” 姜婵和那两人终于决定回避,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他们两个独处一室,莫成意占了这个便宜,过来亲他。 莫成意不知偷偷打通了什么奇怪的任督二脉,在亲昵上已经很熟稔地看破了萧明潇。莫成意的软肋是萧明潇,可莫成意也知道萧明潇的软肋是他,怎么不是呢? 他确实是萧明潇世间唯一最亲的人了,萧明潇无法拒绝他。仗着这种卑劣,他大可以强取豪夺,想亲就亲,没什么不对的。 最坏不过是某日死在萧明潇手下。 “我会回来的。”莫成意退出唇舌,细心地帮萧明潇揩去唇边的口水,眼神却好像是想帮他舔掉。“我的命是师父的,别人要我的命,我不给他。” 萧明潇红着眼睛转过头不和他说话,莫成意蓦然从身上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二话不说掰过他的下巴,贴在他脸上。 萧明潇涌起不好的预感:“你这是做什么?” “帮你易容,你和姜婵都要贴。”莫成意帮萧明潇贴了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面皮,“前不久我搜了喻檀相的住处,发现他藏了不少好东西。他还画了你的脸,要看吗?” 他去参与掌门比试,不仅是峨眉派的弟子会有麻烦,萧明潇也会有,但萧明潇伤口不适合奔波劳碌,回不了峨眉山。 莫成意另外找了一个住处,夜里便会安排萧明潇和姜婵秘密转移,而他则会贴上萧明潇的面皮,待在内室躺在榻上,直到两人离开。 提起檀香,萧明潇便一阵反胃和难言的愧疚,当然不会想看什么自己的脸皮:“你怎么不烧了它,留着做什么?” 莫成意没告诉萧明潇缘由,他不想让萧明潇再为他担心了,事情不必弄得如此复杂。他想了想,笑道:“我去掌门比试那几天,若是想师父了就拿出来看一看。” 萧明潇忍不住睁大眼睛骂道:“你别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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