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在茶楼打赏了小二五两银子?我想你的银子应该就是这么没的。” 宋祈安是没钱,但他对物价还是有概念的,谁喝个茶给五两银子打赏呀,他和林与尘两人喝茶也就花了不到半钱银子。 被宋祈安这么一提醒,沈南一回想起自己似乎是有过那么几次给了银票不要找零的行为。想到此,他心虚地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林与尘,决定还是继续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就在两人还在说悄悄话的时候,林与尘已经抬脚往西边走去。 “林兄,我们这是去哪里?”宋祈安第一时间跟了上去。 “刚刚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土地庙,今晚先去那里落脚歇一歇。” “什么?要住在那个破庙里?”沈南一皱着一张脸,嫌弃至极。 来的时候他也看见那个土地庙了,年久失修,破破烂烂,那怎么能住人? “你有银子吗?还是你有更好的去处?”林与尘停下脚步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道。 “呃…住就住吧。”沈南一被问到哑口,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 不过等见到土地庙里面比他想象中更破烂的样子后,他有那么一刻产生了用武力去胁迫一下客栈掌柜的冲动。 沈南一不禁怀念起了九安山的库房,早知如此,就该再多拿点金子,出门前随手再揣一两样东西也行啊! 此时的他心中只挂念那点银子,全然不顾九安山上众人因为他这次突然的决定已成剑拔弩张之势。
第6章 九安山,无极宗。 无极宗所在之地九安山奇峰峻岭,万仞陡崖,因山势险要,寻常人等轻易不能上山,得此易守难攻之利,无极宗多年来一片祥和,不为外人所扰。 这一片山峰中有三座最高的主峰,分别名为紫霄、朝云、和望月。 三大主峰中又以紫霄峰最为巍峨峭拔,高耸入云霄,终年云雾缭绕,一片青翠之色,宛若人间仙境。 不过,在这仙境之所也有如炼狱一般的地方。 “滴答——滴答——” 漆黑的地牢里不见天光,只有水滴沿着石壁滴落的声音在这冰冷又压抑的房间中不停回响。 “大峰主,人就关在这。” 人声打破了牢房的寂静,随着声音响起,墙壁上的油灯被点亮。 只见一个黑色劲装,身形修长而又结实的年轻男人耷拉着头,双手大张被铁链吊在墙上。在忽明忽暗的灯光照映下,铁链的影子像一条条缠绕着的毒蛇在墙上游动。 男人头发凌乱,虽低着头,仍依稀可见棱角分明的脸庞,以及脸上的道道伤痕,破裂的衣服混合着黑红的血迹,不难看出经历过怎样的严刑拷打。 “问出来了吗?” 一个冷冽的声音开口,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被吊着的男人听到这个声音后倏地睁开了眼睛,他费力地抬起头,眼睛猩红地望向自己面前的男人。 来人随意站立在这昏暗的地牢中仍散发出一种鬼神莫近的气场。 他的面容隐藏在烛光的阴影中,让人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唯有阴冷蚀骨的眼神,让被各种酷刑折磨了这么多天也毫不畏惧的黑衣男人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危险感。 “大峰主,他只说是宗主之令,不肯交待宗主到底去了何处。”负责审问之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第一次见审了这么久还四肢俱全的犯人,惊雷堂平日就是如此行事的吗?若白堂主心慈手软,我朝云峰不介意代劳。” 无极宗惊雷堂掌管门中刑罚重任,犯了无极宗律条之人皆由惊雷堂负责处罚,他口中的白堂主正是惊雷堂堂主,白玉兰。 “大峰主说笑了,”黑暗中,一道身影从转角处走了出来,“赤影毕竟是宗主的贴身暗卫,我们也不好下重手,若宗主怪罪起来,我可担当不起。再说了,审问之时两位峰主的人也在,徇私枉法这个罪名大峰主还是慎言。” 被他指名道姓地叫出来,白玉兰也隐藏不住了。他前脚听说朝云峰的人来了地牢,后脚就跟了过来。 白玉兰掌管惊雷堂当然不会真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要是换成朝云望月二峰的人,现在恐怕已经有进气无出气了。 不过赤影却不一样,他不仅是前任宗主亲自挑选的暗卫,又与宗主一同长大,若不是朝云峰和望月峰的人不肯罢休,他早就让人把他放出来了。 “白堂主,身为宗主的暗卫,不仅没有在主人身边保护,还害得主人身陷险境,这还不够判他死罪吗?” 男人话音未落,悬挂在腰间的剑已完成了出鞘和入鞘。 由于他的动作太快,白玉兰想要阻止时已经迟了。被吊着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右手沿着肩膀被齐齐斩断,失去支撑的身体重量全部挂到了左手的铁链上。 “沈不知!这不是在你朝云峰,你连宗主的命令都敢违抗吗?!”白玉兰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气急败坏地怒喝道。 被唤做沈不知的男人已经转身离去,临走前冷冷地留下了一句话。 “若非宗主有心保住他的性命,今日他断的就不会是手了。” ****** 沈不知刚走出惊雷堂的地牢,就在门口碰到了一个不太愿意碰到的人。 此人折扇轻摇,斜靠在地牢门口的石墙上,见他出来后,把扇子一收,嘲笑似的问道:“看这样子,沈大峰主这是无功而返了?” 旁人或许从沈不知那张冷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但与他斗了这么多年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望月峰峰主沈不灼,在他甫一出来便看出,他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而心情不大好。 但这并不妨碍沈不灼明知故问刺激对方。 被问的沈不知只斜睨了他一眼,并未接话,随后便握着剑视若无睹地离开了。 沈不灼似是习惯了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又施施然往地牢里走去。 刚下了台阶,就听到里面白玉兰焦急的声音,“还不快去请冯先生!” 沈不灼走到尽头,见暗卫赤影的右手还吊在铁链上,一道整齐的血迹留在墙上,可见出剑之人速度之快。赤影人已经被白玉兰放了下来,眼睛紧闭躺在地上,应是失血过多晕厥了过去。 “我来吧,等你的人把冯老头叫来,他这手可就保不住了。” 沈不灼走了过去,微皱了下眉避开地上的血迹,蹲下后从腰间掏出一颗药丸就要喂给赤影吃。 白玉兰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并警惕地看向他,“就不劳沈二峰主了。” 沈不灼见状也没有继续坚持,而是收回了手里的药,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有宗主的手令,拷打也是做给我们看的,就连沈大都不敢要他的性命,我难道还敢给他喂毒。” 他虽然对其他——包括沈不知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屑一顾,但弟弟的话还是要听的。要弄死这些人的方法多的是,没必要当面给他们留下向弟弟告状的把柄。 他面色温和,语气中带着笑意,笑起来更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像是哪个世家的翩翩公子。但白玉兰却是知道他的心狠手辣不输方才的沈不知。 这两兄弟半斤八两,若非前任宗主在他们身上下的禁制,这两人又岂能任由幼弟坐稳无极宗宗主之位这么多年。 沈不灼自认为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但显然白玉兰不是这么想的。 “两位峰主今日双双造访我惊雷堂,不知沈二峰主又有何指教?” “自然是来打听宗主的去处。”沈不灼还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与衣角沾满鲜血的白玉兰和倒在血泊中的赤影形成鲜明对比。 “二位峰主派人在地牢守了这么久,赤影有没有交待难道你还不清楚吗?”白玉兰没有正面回答。 “别跟我打马虎眼,若没有你们行方便,阿问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九安山。” 沈不灼敛眸起身,指着赤影又道:“我不比沈大,一出手就是断手断脚,我这人不喜欢强迫,只要他告知阿问的去处,我自会治好他的手。” “赤影在惊雷堂受刑只是因为他未尽到保护宗主的职责,若他真把宗主的行踪告诉你,那就犯了暗卫最大的死罪,就不是在此受刑这么简单了。”白玉兰心中虽着急赤影的伤,但也不愿给沈不灼留把柄,仍然对赤影的行为加以维护。 “难怪沈大无功而返。”沈不灼看了看白玉兰,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耸肩一笑,“看来还是要我自己去找。” 走了两步他忽又回头,面上虽然还带着笑意,嘴里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若是此次阿问独自下山出了什么意外…我保证,会让你们每、一、个、人、生不如死。” ****** 槐花镇,土地庙。 庙里供奉着几尊神像,因常年无人打理,神像上布满了蛛网与灰尘,前面破旧的供桌上一只香炉歪斜着倒在上面,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发霉的味道。 入夜,破了洞的屋顶泄入几缕月光,照在布满尘土的地上泛着寒光,仿佛白雪覆盖一般让这庙中更显寒冷。其他地方却是黑黢黢一片,若是不小心闯入,还真有些阴森恐怖之感。 沈南一从进入庙里开始就皱着眉头,若不是见其他二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进来就面色如常地随意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他早就忍不住要走了。 即便如此,他勉为其难地也坐了下来后,就抱着剑靠在墙角开始唉声叹气,“这儿到离泽城还有那么远,没钱可不好办呀。” 他可不想一路上都住破庙。 林与尘横了他一眼,“没钱下午你还非要吃牛肉面?” 天黑前林与尘身上的最后一钱银子也花光了。他原本只想买几个馒头垫垫肚子,可沈南一叫嚷着干啃馒头难以下咽,宋祈安也是闻着面铺门口的香味走不动道。他没法,只好答应吃牛肉面,这样的后果显而易见,现在三人彻底变成了身无分文。 “我不过吃了一碗,要怪也该怪他。”沈南一指着一人吃了五碗面的宋祈安,撇清自己的关系。 不得不说,经历过这段没钱的窘境,三个人的关系拉进不少,林与尘明显对沈南一没那么疏离了。 沈南一的想法也从最初找个武功高强的同伴变成了赶紧想办法弄点钱,他是真受不了风餐露宿的日子。 被点名的宋祈安默默垂下了头,但还是倔强地争辩了一下,“可是那面真的很好吃。” 林与尘瞪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想到宋祈安连珍贵的朱果都给了他,他又怎么好因为这一点小事跟他计较,最后只能无奈地闭上眼,干脆眼不见为净。 沈南一见他不再说话,也略感无趣,停止了抱怨。 过了片刻,林与尘突然警觉地睁开眼,在听清远处传来的说话声后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这一幕被沈南一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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