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北疆人用的什么香料拿出来,和其他香料一起摆好,让那些嚼舌根的小倌闻过来闻一闻,挑得出来就算证据,挑不出来,谁也别想对时节用刑。”刘俊在赌,赌河间王手上没有香囊,赌时隔两年没有人再记得那个味道。 河间王的确没有准备,因为和刘俊想的一样,河间王早就发现王太保是中了幽兰泪,也早就怀疑到了时节和刘俊,只是当时并没有得罪刘俊来给王启一个公道,因而一直按着不发作,如今刘俊和重秋回京平乱权倾朝野,他想要挣权了才把事情拿出来,事出突然手边怎么会有北疆的香囊。 但河间王并不急,得了这么一个把柄本就是意外之喜,他也没指望用这件事把刘俊和重秋彻底扳倒,刘俊想要拖延时间他也也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去和刘俊私下谈条件,因而说:“那就按照康盛候说的办,这边找到北疆的香囊要花些时间,今日暂且将犯人关押候审吧。” “根本没有罪算什么犯人。”刘俊说,“人我要带回府去。” “康盛候说这话未免过分了些,”河间王笑,“今日提他已经花了洛阳府尹许多力气,再让你带回去,这人我们还见得到吗?” 刘俊还要继续争论,重秋的手轻压了下刘俊的胳膊:“既然康盛候与河间王互不信任,那不如各退一步,把人送到王家去关押吧,王家是最想知道真相的一方,定然不会暗地里逼迫时节说谎。” 两人都是王启和王茂言父子的仇敌,重秋的提议算得上公正,刘俊和河间王姑且都点了头。 公堂上的人各自散去,重秋随刘俊一起回了刘府。一路上重秋一言不发,到了刘府直接退避闲人与刘俊单独进了书房。刘俊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瞒不住重秋,索性坦然承认:“我指使时节去杀王启的。” “你混账!”重秋气极了,“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若不是王太保死了朝中哪里会乱成现在这样!我没想到、天下动荡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你!” 刘俊姑且给了个解释:“当时又不知道我要去五塞原——也想不到这些王爷如此不安分。” “若是没去五塞原你想做什么?夺了王太保的权取而代之?” “为什么不可以?”刘俊反问,“老师一直说要克己守礼,结果呢?那些个王爷哪个克己守礼了?皇上的弟弟闹完皇上叔叔闹,现在河间王这个表叔也要出来插一脚,你已经是摄政王了,还要给这种人留面子、讲道理,将来吃亏的还是你。” “齐王与楚王不就是你这般想法?结果呢?还不是天怒人怨,落了个不得好死?” “他们不得好死是因为无能、打不过我,河间王虽然盛名在外,可他毕竟已经六十三岁了,真上了战场也未必打得过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重秋气得拍桌子,“天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我不会让你胡闹的!下次升堂你不要再满口胡说,这事由我来应付。” “老师要怎么应付?”刘俊压着性子不和重秋争吵,重秋虽是王爷对于权力却一向不甚在意,反倒日日把文人的那些礼教气节挂在嘴上,他们因为这个分歧吵了许多次也没什么结果,现在时节的事情悬而未决,实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重秋也和刘俊想得差不多,压着不快解决眼前的事情:“那个小倌,你有几分把握不让他供出你来?” “他不会说的。”刘俊凭本能相信时节不会背叛自己,重秋皱眉,显然是不太信,他便只能再找些具体的理由出来,“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供出我来自己也不会有好结果,肯定会咬死不认的。” 重秋叹气:“他若聪明,那便劝他早些认罪吧,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他有家人或者其他在意的人吗?多照应些他们,当做对他的补偿吧。” “我明白老师的意思,可我想救他出来。” 时节被压送到王家,王茂言见到时节眼里并没什么恨意,只是不停叹气,之后就把他扔在内狱里不闻不问。时节蜷缩在角落里彻夜难眠。 河间王跟随开国皇帝征战十几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战场上的传说,朝堂上没有人不知道他,可他因为先帝的忌讳被迫离开京城二十多年,在花柳街的时节根本不知道河间王是谁,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 但哪怕公堂审问的时候害怕得厉害,时节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在的,他看得出河间王并不在意王太保的死、大费周章只是想向刘俊发难,他也看得出河间王位高权重,地位非凡,刘俊没有把柄也要让河间王三分,若是被抓住了把柄恐怕自身难保。 哪怕刘俊在公堂上对时节极力维护,可经过了那几遭的起起伏伏的时节并不觉得刘俊并会保他,毕竟要保住他花费的代价不小,若只是刘俊一个人的利益刘俊或许还豁得出去,可刘俊与重秋息息相关,他哪舍得牺牲重秋的利益去保护别人。 若是刘俊不保自己,该怎么办呢?时节认命般叹气,舒展开身体望着漆黑的屋顶苦笑——若是刘俊不保自己,那最好的出路大概是快些认罪,不然一遍又一遍地过刑还不如死了。刘俊总还是可以保自己认罪之后不再受折磨的吧? “听说你是个聪明人,”突然有人出现在了牢房外面,“应该知道刘俊保不住你吧?” 时节没理那个人,他猜到了河间王会派人来对自己威逼利诱,但他不打算接受他们提出的任何条件。 虽然没得到回答,那人依旧继续自己的话:“对刘俊忠心耿耿你能得到什么?钱?还是什么别的?所有刘俊承诺的东西我家王爷都能给你双倍,而且,还能保证你有命享受。” 时节不仅不为所动反而有些释然,自己这命不好,活着也没什么可以享受的,最好的日子已经在五塞原过完了,这样死了也好,活着的人会一定会记住他很久,毕竟敢杀太保的小倌世上也没几个。 “你是聋了吗?”长久得不到回应的人有些生气。 时节还是不想理那人,可他也不想那人在那里站太久,他猜刘俊一定也会派人来的,这人在这逗留太久会耽误刘俊的人过来。 于是时节起身盯着那人看:“你叫什么名字?是河间王的什么人?” “你不必知道这些……” “你连名字都不敢和我说,我怎么信你?将来你承诺的我拿不到去哪里鸣冤?”时节透过牢门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看。 那人思忖了一阵答:“我是河间王在王家的眼线,叫宁理。” “宁理是你的假名字,你真名叫什么?”时节盯着那人的脸有了些印象,这人是在后堂打杂的,他见过几次。 “真名何穗。满意了?” “我还要件信物。” “你可别得寸进尺。” “我必须要件信物。就算你们这次能弄死刘俊,可长沙王重秋总是活着的,我会不安全,想要我指证刘俊一定要留个信物给我。” 那人皱眉:“我没有信物。” “那就让河间王送个信物来给我!不然我不会随了你们的愿的。” 那人站在原地许久,终于点了头:“那你等着我明日再来。” 那人终于离开,时节背靠在墙上发出阵阵嗤笑——自己可真聪明,问了那人姓名又要了信物,这样河间王想要陷害刘俊的事情可就有了证据了,一定可以再给刘俊扳回一些优势。 可他笑着笑着又哭出声来——再聪明又有什么用,自己都要死了还在想着怎么给别人扳回优势。 时节哭了一整夜,天亮了才精疲力竭地睡下。晌午时分有人送了吃的来,是些馊了饭菜,汤汤水水混在一起不忍直视,酸臭味更是扑鼻而来。 时节当然不吃,可送饭的人说要是下次升堂前他饿死了可就麻烦了,于是叫了两个人来掰开时节的嘴,硬生生把那些馊了的饭菜灌进了时节的肚子里。那两个人的手刚刚松开时节立即开始呕吐,不仅吐出了那些脏东西,连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可股恶心与难受却始终不能退散。 时节又笑自己傻,王家的人到底厌恶自己的,在王家坐牢能有什么好日子,说不定等不到升堂,自己就被王家人折磨死了。 或者直接死在这里也不错?上不了堂这事也就了了,再也查不到刘俊身上。 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这辈子实在太短,连二十年都没到,再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至少还要等刘俊的人过来看自己——时节想给刘俊再带几句话,托他照顾大列,大列不聪明要是自己死了跟不到好主子是要吃亏的。 另外,昨天那个细作不是还没带信物来,还是拿到信物交给刘俊的,死前买个好给他,他会多挂记自己一些日子。虽然活人的挂记对死人没什么用,可时节还是想让自己在刘俊心里留下的痕迹再深些。 时节又开始笑话自己,临死前竟还惦记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想写实在的,问问能不能给自己带些好吃的进来,人家说饿死的鬼到了地府也是要受欺负的,死前一定要吃的好点、饱点。 总之,要等刘俊派人过来。来自刘俊的消息是生命最后的盼头。 在牢里连续几天都被灌那些脏东西身体逐渐垮了,时节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要靠在墙角才能勉强维持坐姿,可他仍不肯晕倒,瞪着眼睛竖着耳朵盼着刘俊的人过来。 等到地五日刘俊终于来了,时节以为刘俊会像河间王一样会派别人来,却没想到他竟亲自来了。时节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光芒,身体的病痛也都被他抛掷脑后,他迅速地冲到牢门前对着刘俊灿烂地笑:“侯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刘俊一愣,沉默地看着时节,脸上充满愧疚与哀伤。 “侯爷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休息好?”时节还是笑着,“侯爷别担心,奴婢的事情不会牵扯到侯爷的。河间王派了个细作过来让奴婢陷害侯爷,奴婢假意要答应,但其实是想骗来些证据——那人在王家化名宁理,真名叫何穗,我叫他给我送件信物来着,但是他走了以后就没再回来……” “他被我抓到了,正在审。” “这样啊……”时节的努力白费了又有些失落,可转瞬后又开心地笑,“抓到了就好,侯爷英明。” 时节的笑容那么真诚却又那么悲伤,刘俊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难受得厉害,他伸出手抚摸时节的脸:“时节,别笑了。” 时节摇头,脸颊亲昵蹭着刘俊的掌心:“侯爷能亲自来,奴婢高兴。就算是要死了也高兴。” 刘俊蹙眉,欲言又止。 时节明白,有些话刘俊不想说,他索性自己说了:“王太保是奴婢下毒杀的,奴婢会认的。奴婢要是觉得不升堂更干净,就给奴婢点毒药或者给把匕首,奴婢就在这了结了自己。” 刘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时节知道,自己太过懂事反倒会给刘俊压力,让他良心不安,可他很享受刘俊如今的愧疚,笑得越发开心:“对了,大列那傻子还好吗?我被抓的那天他又去勾搭付家姑娘了,估计什么也不知道,正急得转圈圈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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