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念见他半天没有回应,脾气上来了,伸手就拿身下垫着的枕头砸了过去。 语调带着怨恨,“榆木脑袋,回句话也不会。” 又嫌不够,火上浇油的讽刺道:“怎么你是哑巴吗。” 这句话刘喜到是能回了, “公子,不是。” 刘喜说话很慢,一顿一顿的,听着人无端的心里来气。 刘喜手脚麻利的捡起了枕头,这枕头是荞麦做的,外面用白布缝了一层。 他怕枕头沾着碳灰,这寒冬腊月的不好洗,洗了也晒不干,他心疼。 “小喜子——” 李念伸手拍了拍床板,示意刘喜坐上来。 刘喜不敢。 李念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小喜子,我以前是不抽大烟的。” “我不抽大烟,妈妈就不满意,妈妈一不满意,我就要受罚,把你衣服扒了扔在门口,青天白日的让人家看着。” “你知道为什么妈妈不满意吗,因为不抽大烟,就没有瘾,没有瘾妈妈就拿捏不了我。” 李念伸出他的手,那是一双很美的手,手指修长,骨感而又漂亮。 “我这只手是拿来写字的,可惜,妈妈看不惯,说做娼妓的也用不着。就拿竹签一个个的把我指甲盖掀了下来。” 李念的脸庞突然焕发出一种光彩,就好像已死的枯木回光返照。 “喜子,等我戒了大烟,我就回去重新写字,学堂的师傅说我写的文章最好。” “到时候,我就去考取功名。” “我哥是建宁十八年的进士,人人都说他的文章精妙绝伦。” “我是他的弟弟,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李念说的如痴如醉,刘喜站在屋内,空荡荡的房间,却觉得无端的逼仄,让人难以呼吸。 “到时候,我要是——” 李念突然卡了壳,喉咙好像被谁掐住,再也说不出话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后答应了吗,”李念淡淡的开口,“因为我要是不活着,就没人记得这些事儿了。” “完了,喜子,一切都完了。” 李念让刘喜去买对面巷子的红豆糕,李念是个甜嘴,手里也存不住钱,一半的花销大多都用来买甜食了。 李念不吸大烟了,过一会儿就喊身上痛的慌,满床的打滚,可怜了刘喜,一个当奴仆的哪见过这场面。 刘喜走上前去,只见他满头虚汗红了眼眶,似泣非泣,当真痛的似真似切。 刘喜一介蠢材,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只好磕磕巴巴的问。 “公,公子,吃不吃红豆糕。” 红豆糕的馅是深红色的,时常有货郎提着来卖,刘喜小时候没吃过糕点,长大了也没钱买,但是他每次走过巷口的时候都能看见货郎大声的吆喝。 刘喜听小桂子说,这种糕点特别甜,小桂子自己也吃过好几回。 贵吗,也不是特别贵,但刘喜就是舍不得。 刘喜怕李念等的着急,刚瞧见李念点了头,就急跑了出去。 已经不落雪了,但街上还是很冷,也没有多少行人,刘喜这才反应过来,或许那货郎早就不在了。 刘喜呆呆的站在街道口,一时不知道去哪儿。 等刘喜回来的时候,裤腿大半都打湿了,十二巷口也渐渐的点起了的蜡烛。 刘喜看着那暖融融的光亮,只觉得浑身冻僵的自己快随着蜡烛一起化了。 刘喜随便找了家铺子。 可惜不是红豆糕,是麦芽糖。 店家手脚利落的切了一小块下来,也不过刘喜半个手掌大,却划掉了刘喜一个月的月银。 刘喜回了厢房,厢房的门却早已紧紧的关上了。 李念又开始接客人了。 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呻吟,刘喜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站在门口,最终还是没有敲门。 刘喜心里知道,李念又要开始抽大烟了,李念一接客,手上就有余钱,这些钱一半用来买烟,一半用来买甜食。 李念手里存不住钱。 所以他根本就买不了纸墨。 刘喜不知道厢房里的人,是男是女,是香是臭。 他只知道,有人来就能活下去。 刘喜见过李念抽大烟的样子,李念面上绯红,一双眼睛沉醉而迷离,像是享受到了无上极乐。 刘喜蹲下来,拿出兜里的麦芽糖,他现在还没吃饭呢。 麦芽糖硬的很,这么个冷天,冻得跟冰块似的。 也是刘喜人傻,有谁会在冬天买这么冻的咬不动嘴的糖呢。 刘喜面无表情,天太冷了,冻得他连情绪都没了。 他使劲儿的用牙咬着糖块,试图用麦芽糖的甜,压下舌根的苦。 刘喜剩下了一半糖块,揣在自己怀里,或许过一个晚上,就没有那么硬了。 又开始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我的怨念之作,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写,会不会有人看。因为我在没有成年的时候看过了很多虐文,其实也都是我无意中看见的,但是我却真心实意为其中的角色痛苦了很久。或许我天生就是一个蠢人,看不得别人受难。我其实并不愿意让攻干这一行,但是我觉得有些事情不破不立。写的我挺抑郁的,希望我自己能写下去吧。 写了居然只有两千字,水平越来越差了。
第3章 死(上) 今天楼妈妈来了。 刘喜没见过楼妈妈几次,第一次是楼妈妈挑他进了十二巷口,脸上敷着的白粉,她伸出艳红的指甲,红的那么纯,像是人的血。 楼妈妈朝跪着的刘喜勾勾手,轻飘飘的撂下一句。 “就你了。” 再就是前不久,有人手脚不干净,楼妈妈一人赏了一个耳光,纤长的指甲划过去,留下长短不一的血痕。 刘喜有点怕楼妈妈,紧张的手脚都不会放了。 躺在床上的李念像是一条美人蛇,没有骨头倚在靠背上。 李念转了转眼珠子,很是瞧不上刘喜如临大敌的样子。 “没出息。” 楼妈妈笑眯眯的走了进来,从楼妈妈衰老的痕迹中能够看出她过往美丽的容颜,楼妈一笑眼角眼角就出现好几道细纹,连皱纹里都夹着细细密密的白粉。 楼妈妈走了进来,刘喜被赶了出去。 刘喜蹲在往常的角落,对面是金枝姑娘的厢房,门闭的紧紧的。 在十二巷口活着的人都得有个想头,李念是喜欢抽大烟和吃甜食,而金枝姑娘最喜欢的就是玩牌,这一打起来,不分天昏地暗,入迷的连接客的忘了。 楼妈妈几乎不来这儿,因为李念说他人老了,接的客也少,楼妈妈瞧不上。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刘喜连忙站了起来。 李念白净着一张脸,披着一件宝蓝色的披风,他好像心情很好似的,看见了刘喜了,还冲他俏皮的眨眨眼。 楼妈妈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不紧不慢的说。 “李念你啊,是赶上好时候啦。” 李念走了,应该是要上门。 十二巷口也有这种客人,不愿意来,就赏点儿银子给楼妈妈,喊楼妈妈接人到宅子去。 巷口里的生意越来越差了,有不少仆人见捞不着油水偷奸耍滑。 小桂子跟刘喜一个年纪,比他矮些,性格跳脱。 两个人虽然是一个年纪,也是同一批进来的,但是小桂子比刘喜会做人多了,刚到一个月就把巷口巷尾的人混熟了。 小桂子见刘喜一人站在屋檐下,不由分说的想要拉着刘喜跑了。 刘喜看着小桂子身后的一甩一甩的,心里有些害怕被人逮到,还没走两步路,嘴里就窝囊的喊着,“我不去了,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我怕被人罚。” 那一脚踹他腿窝上了,现在还没好呢,每次走路都跟抽了筋似的疼。 小桂子啧了一声,“你怕啥,楼妈妈走了,送客人去了,现在十二巷口可没人管咱。” “你一天到晚站在了屋顶下,等着干啥,天上能掉钱吗?” 小桂子轻车熟路带着他来了赌坊的后门。 刘喜从来没进过赌坊,他的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 小桂子拉着他的手,他们俩个小不点鱼儿一般在人群里穿梭。 刘喜能闻见好多味道,香的臭的、干完活后留的汗味、吸大烟的烟味、醉人刺鼻的的酒味、混杂着女人的脂粉香气,一股脑的冲到鼻子里。 “带了钱不?”小桂子问他。 刘喜摇头,看着小桂子伸着手,又连忙从衣兜里抖出来银钱。 小桂子眉头都拧到了一块去,不可置信的用手拨了拨这几枚铜钱。 “就这么点儿。” 刘喜点点头,小桂子恨铁不成钢的撇了撇嘴,而后豪气的拍了拍胸脯,自信的说:“看我给你赢回来。” 刘喜不懂赌博,但是看一会儿后也就明白了规则,小桂子玩的是赌大小。 小桂子人机灵,无论赌赢赌输都押一个人赢,那个人是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人,看着很不好惹。 一连几把都输了,刘喜看着有些心疼,拉着小桂子的衣袖喊他别玩了。 小桂子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意思是喊他别多管闲事。 让刘喜没想到的是,下一把,小桂子就赢了。 小桂子嬉笑开怀,赌场的人太多了,沸反盈天,小桂子需要扯着嗓子,刘喜才能听见他说啥。 “怎么样,赢钱了吧。” “嗯。”刘喜点点头,小桂子把本钱顺带利息还给了刘喜,“我刚开始就是怕钱没带够,我一个这里都不让下注。” 小桂子脸上带着神气,“怎么样,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是不是。” “你不知道——刚刚那个人我猜是赌坊的人,无论刚开始输的多惨后面都能赢回来。” 刘喜对他大喊道:“你怎么不找小春,小春是你妹妹她借钱不比我容易。” 小桂子看着他,裂开了嘴,想笑笑不出,想哭哭不了,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刘喜你个傻子!要不说你站傻了呢!小春早前些跳井死了。” 小桂子用力的拍了拍桌子,银钱随着力度震动。 “我在给她赢棺材板儿的钱呢。” 刘喜一瞬间如坠冰窟,呆呆的站着。 人潮声忽然变得很遥远,刘喜的耳边不断地响起了嗡鸣声,他茫然的看着小桂子的嘴一张一合。 他要去接李念了。 已经到时辰了。 李念去的时候是做的轿子,回来的时候就得走路了。 刘喜站在门边,伸长了脖子,也看不着人影。 旁边的杂役嫌他碍眼,刚上前还没两步,刘喜这小子自己就先跑了。 跑的远远的。 刘喜已经习惯等待了。 他的心坠的沉沉,他想看见李念,哪怕李念冲他发火也好,吼他,骂他,他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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