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元三十二年,太上皇昭明帝驾崩。
第54章 时延的后事都是礼部在安排, 玉州看着在家里忙碌的礼部尚书,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白胡子的章大人,估计章大人早就西去了。 看着府里忙碌的人, 玉州盘腿坐在时延的身边, 背靠着他的寿材, 他看起来只有头发白了,盘腿坐这个动作他做得很轻松。 小枣还是陪在他的身边, 他比玉州老得多,却还是不自觉地想要照顾他:“要喝点糖水吗?府里新来的厨子, 做的牛乳茶,很好喝。”新帝对他们府上很是照顾, 吃穿用度都十分宽裕。 玉州转过头去, 摸了摸小枣的白发:“你喝吧。” 小枣还是把牛乳茶端到他的身边,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步伐, 玉州把茶接了过来。 小枣就在他的身边坐下:“您好像一点也没变老。” 玉州艰难地笑,看了一眼背后的棺材:“可是好多人都不在了, 时延……时延也不在了。” 这些年走了太多的人,行中, 还有以前保护过玉州的影卫,还有肃亲王夫妇, 还有很多很多人,现在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个小枣。 他们从前虽然是主仆,可这多年过去了,他们只见的情分早已经不再是主仆两字能概括的, 小枣轻轻拉住他的手:“有时候我在想, 您是不是天上的神仙。” 玉州点了点头,事到如今, 已经没什么不能说了:“我不是神仙,是妖精。” 小枣却并没有害怕:“那您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妖精了。” 小枣陪玉州说了很久的话,在时延下葬那日,玉州一身白衣,送了他最后一程,太上皇驾崩,举国哀悼。 那一方陵寝,是玉州跟时延生与死的距离。 时缙怕玉州想不开,整日让自己的小孙儿陪伴在玉州的身边,小孩子天真不知事,但天生喜欢亲近玉州,玉州总是抚摸他的头发,给他讲一些这些年的见闻,在小皇孙的眼里,这个皇爷爷的手很温暖,他很喜欢。 四月十五,时延的葬礼办完,玉州看着空空荡荡的宅子,望着天空。 四月二十,小枣去世,府里的人给他安排了隆重的葬礼,玉州亲手为他上香。 四月二十五,玉州觉得这个宅子里太空了,他向容叔传信,随后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先君后离世,与太上皇合葬于皇陵,国丧日期再添三月。 雾鸣山中,玉州把自己埋在自己的人参坑里,一个月不出来。 榕树实在忍无可忍,把他从土里拔出来,被拔出来的玉州不愿意变成人形,在榕树手上蔫嗒嗒的。 在山中修行的榕树和石磊看到天上星子黯淡,立刻回到京城,却发现一脸平静的玉州。 他们陪着玉州办完了时延的丧事,又看到玉州送走了他的朋友小枣,最后玉州哭着说,他要回山里。 容叔施了法术,留下了一具玉州的尸体,把人参带回了山里。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玉州还是这么消沉,容叔无奈,只能把他拔起来,然后说:“赶紧把自己收拾好,我带你去见他。” 耷拉着的人参叶子突然支棱起来。 容叔继续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他应当已经去了地府,我带你去见他,看看他到底入了哪条轮回道,投生进了哪家门,到时候咱们去跟他家做邻居。” 容叔本想时延死了,这一世的情也就了了,可看玉州如此消极的样子,他又有些不忍心了。 玉州立刻变回人形,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地,就想拉着容叔陪他去。 可容叔白他一眼:“你就这个样子去,你小心他看到这个样子的你,就不喜欢了。” 玉州丝毫不在意:“我什么样子他都喜欢我。” 但还是重新梳洗了一下,随后容叔带着他,直往地府而去。 石磊默默地把玉州先前的坑埋上,变回原型等在原地。 玉州第一次来地府,入目是一片黑暗,两侧的道路边上闪着诡异的红光,他们落地的另一侧,是冥府河水,水也是红色的,上面零星地飘着几盏莲花灯。 榕树说:“这是冥府河水,连通人间与地府的通道,死去的人,都要从这条河上过来,划分阴阳两界。” 玉州看着没一会儿,果然河上晃来一条小船,船头站着地府阴差,船里是新逝之人,玉州听见了呜呜的哭声。 他看向容叔:“时延,时延已经去世好几个月了。” 这里应该已经看不到他了。 容叔说:“我就是让你看看地府的构造,让你散散心,年纪轻轻,死气沉沉地像什么样子。” 他们沿着河边走,很快就走到了容叔要带他去的地方,容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丸药,面上带着笑容,走到一个像是比较高级一点的阴差身边。 那阴差本来在核对这几日来地府又转生的人的名单,看到有一妖气的时候如临大敌,生怕又是来捣乱的,他收起生死簿:“何人敢闯地府!” 容叔赶紧摆手:“误会误会,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想查一个人的转世的消息,何时投生于何处而已。” 他把手心里的丸药递过去:“这是我练的丹药,灵气十分充足,还望大人通融一下。” 那阴差看着容叔手上的丹药,上面的灵气果然十分充裕,才清了清嗓子:“你们要查的人,名叫什么,何时死的?” 玉州赶紧说出了时延的消息,那阴差查验半天无果:“这里没有这个人的信息。” 玉州一时间有些激动,他走到阴差的面前:“您再仔细看看呢,他是今年三月二十的时候去世的,他生前还是皇帝呢。” 那阴差恍然大悟:“这样啊,那我这里是看不了他的消息的,你们应该去大人那边查看。我带你们去吧。” 玉州赶紧道谢,随后便跟着这个阴差来到了比他更高一级的阴差那里:“这位是浮生大人。” 这个浮生大人,一看就比这个阴差级别高很多,他只是看了一人那个小阴差,就叫他下去,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容叔,一看到他身上缠绕着的神力,朝他行礼:“见过神使。” 容叔赶紧摇头:“不必客气,不是什么神使,此次前来,是想赵找大人查一个人的去向。” 浮生这才看向玉州:“是为这位吗?” 容叔点头:“凡尘之事不可解,我们无意与地府作对,只是想知道此人的转世之地。” 浮生随手一挥,眼前便出现了一面金光闪闪的墙,上面写着无数个名字,容叔见多识广,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些人都是身上有着功德之人,但一眼看过去,上面并没有时延的名字。 玉州这下才是真的慌了:“他不可能不在这里记录的,他是,他是那么好的皇帝,他不会……” 浮生也是丛人变成阴差的,看到玉州的样子自然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我这里没有记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转世,不归我们地府管。” 玉州抬起头。 容叔却立刻知道了关窍:“他曾经被天雷劈过……” 浮生合上那面金色的墙:“这就是了,他的灵魂经过了雷劫的洗礼,已经不算是凡人。” 玉州觉得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他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就是他以凡人的身躯,接受了神或者妖的雷劫试炼,他的肉身已经承受不住成神的灵魂,所以才不断地衰弱。” 玉州想起在他们刚刚南下那一年,在那个除夕夜,又一道雷劈到他的身上,从那之后时延慢慢地就开始变老,开始虚弱。 容叔说:“因为在你的雷劫的时候,前几道都是他一个人被劈的,最后一道你们共享了,所以离他的飞升还差一点,那也是为什么,在有你的心头血之后,他会在最后一道雷落下来之前,看起来丝毫没有变老,而在完成了这个天雷之后,他有了神格,但那具身体,支撑不了他,所以逐渐衰老。” 玉州不想听这些,他现在就想知道时延在哪。 浮生摇头:“他既是神格,自然不会入地府,但究竟在哪,我也不知道。” 浮生恭敬地把他们送出地府,并对自己帮不上忙这件事表示了歉意,玉州整个人已经呆滞,在巨大的希望之后他整个人已经被抽干了精气神。 容叔带着他回到了雾鸣山,石磊看到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出门,像霜打了一样的茄子一样回来,他变回人形:“怎么回事?” 玉州变回人参直钻地底,容叔和石磊面面相觑。 “找不到,说是时延有了神格,不归地府管,但他到底在哪,没人知道。” * 在跟玉州告别之后,时延终于体会到了人在临死前的感受,他能坦然地接受死亡,因为他的爱人还在等着他。 只是当他睁眼之后,迎接他的不是玉州说过的牛头马面,也不是据说一片漆黑的地府。 他在一片白茫茫的地方,不管他向哪个方向跑,跑了多远,他依然没有走出这一片雪白。 他设想过无数次自己跟地府众人对峙的情景,却从没想过自己连地府都去不了。 时延筋疲力竭,还是没能走出这一片白,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该如何去找玉州,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他沉下心,在这一片白茫茫中学着玉州从前的样子打坐,随后他发现自己能够飘起来。 而那些白雾,渐渐地散开了一些。 似乎是因为自己打坐,呼吸吐纳之间,让这些白雾慢慢地移开,他不知道自己打坐了多久,眼前的白雾最终全部散开,他能看到眼前的景象。 这是个他不知道是哪里的小村庄,村庄里奏着哀乐,时延走过去,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他。 “当年的昭明帝,力排众议,减免了赋税,修养生息,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咱们可不能忘记他啊。” 时延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像是多了一点热意,低下头去看又什么都看不见。 他想回到京城,想去雾鸣山,想陪在玉州的身边,他不知道玉州等了多久。 这一路上,他看到很多自发地祭奠他的人,他感觉到自己走的很多地方都很偏远,但他每走过一个地方,都觉得自己的身体会温暖一些。 他走到江南,到了他们从前住的房子里,他们的房子保存得很好,只是邻居换了人,他坐在从前玉州最喜欢的躺椅上,听着隔壁人家说话。 “我真不知道从前这边住的是昭明帝呢,太爷爷说昭明帝曾经还送他回过家,我们家还还了一口袋的干果,后来碰见君后的时候,他的身上总是揣着我家的干果呢。” 另一道声音说:“那他们真是很好的人啊。” “是呢,不过他们都七十好几才去世,也算是很好的事情吧。” 时延觉得自己的身体又是一热,他休息够了,继续往雾鸣山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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