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昂怎么想都不对劲,单纯就是过个圆台他们就放人?而且他连云姬的面都没见着,万一云姬并不在这呢? “我就知道你会不信!”那人说罢,便将云姬身边的蜡烛给点亮。 徐昂在蜡烛的微弱光芒下,看到了被捆在柱子上的女人,正是被下了药的云姬。 “现在你总信了吧!”只见暗处有一只手伸到云姬的脸上,桀桀怪笑道:“徐大人,只需过来,我们自会放人!最后再强调一句,只能走圆台!” 就算是对方不强调,徐昂八成还是会从圆台上过去。 毕竟对方给的亮光有限,大厅上方的灯只能照亮圆台,而四周都处于黑暗状态,也不知道地方在暗处埋伏了多少人。 即便知道走这圆台亦是凶险万分,而且更不知道对方布下了多大的陷阱等着他。 但他清楚,进了这鸳鸯楼,就已经处于危险之中了。只要能救出云姬,花多大的代价他也愿意。
第十六章 疯癫 从徐昂踏上圆台的那刻起,一直走到圆台中央,都没有遇到袭击。黑暗处也都静悄悄的,也不像是有人埋伏。 正因如此,徐昂每往前走一步,都警惕四周,生怕他们会使暗器。手中的剑也已出鞘,随时准备战斗。 突然,四周的灯都被点亮,只见前方是个巨大的木框,那木框上挂的居然是画。 不只是面前那一幅,四周皆是这样的挂画木框,将他包围在其中。 徐昂这下是彻底懵了,对方将他引来,不杀他也不偷袭他,搞那么多画干什么? 而且这纸上所画的事物,皆与他有关。 这时,对方又开口道:“这是我们主上为你准备的礼物,徐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徐昂执剑直指面前的画,怒道:“你们到底耍什么把戏!要么乖乖放人,要么与我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徐大人别生气嘛!你……难道就不想好好欣赏这些画?” “……”徐昂咬着牙,怒而不言。那些画像上所画之物,皆是他最不愿意去面对的。 年少时被欺辱、年轻时的气血方刚、再到被骂叛徒,桩桩件件,都是他前半生最痛苦的回忆。 “看来是画像太远了,须得近了才能看清。” 那些木框下装了滚轮,可以灵活移动。待那些人将画像移到徐昂面前时,画与徐昂仅有半丈之隔。 此时的徐昂就像是被关在一座由画打造的笼子里,被困住了手足。 明明他一拳就可以将画纸打破,一脚就可以将木框踢倒,之后就可以逃出去的。可是看到面前的画像,他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半天没有行动。 面前的那幅画画的是一个小男孩抱着头蹲在地上,在他的周围都是当时他们村上的小霸王,见他好欺负,便时常羞辱他、打骂他。 他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独自拉扯他,平时忙于去镇上做工,也很少照顾得到他。后来他实在忍不住跟母亲理论,求她多回家陪陪他。他想让那些欺负他的人都知道,他有母亲,他母亲会护着他。 可这小小的要求在她母亲看来就是无理取闹,反而以为是小孩间的小打小闹,让他多多忍耐。 一次那些人将他带到山里,说好听点是带他去山间溪泉边玩耍,实则就是想把他丢在山里。 后来他们下山的时候遭遇狼群,只有被丢弃在山里的他没有遇到狼群,捡回了一条命。 等第二天他平安无事地回来后,那些死者家属便打骂他,说他见死不救,独自逃跑。 他当时想来也可笑,明明他才九岁,哪能一个人救下他们一群人? 无非是他们自家孩子欺负他自食的恶果罢了。只是他们都不愿意承认,将所有的怒火都撒在了他这个唯一幸存者的身上。 紧接着,那幅画从他面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离家参军,立下了那么多的功劳,却被同事们排挤,险些被敌人抓住的画面。 随着画面一幅一幅地在他面前闪过,早些年所有痛苦的回忆仿佛都像是再次经历一般,那些人和事都生灵活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 我……我这是怎么了?徐昂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但眼前的事物依旧鲜活,挥之不去。 徐昂更是朝着那些幻象挥了几拳,但那些人就像是有生命一般,被人忽的打了一拳,那些人还纷纷扭头看向了他。 “徐昂,你还有脸活着呐?” “就是啊,吃了败仗,要是我,肯定自裁谢罪了!” “他可不会死,他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要养呢。” “什么老母亲,你没听说吗,他老娘早去世了!” “哦,看来是我忘记了!” “哈哈哈……” 看着眼前的那些人大笑,徐昂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直接上去就是冲他们挥拳。 “你们他妈在笑!啊?再笑啊!”徐昂怒不可遏,对着其中一人就是猛打。 眼看着人就要被打死了,好在宣节校尉及时赶来,将两人分开了。 那校尉也嫉妒徐昂深受将军赏识,不由分说,将徐昂扒光绑在冰冷的寒天里冻着,久久不给他松绑。 即便徐昂知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那幻觉十分地真实,他能感受到粗绳勒进他肉里的疼痛,也有刺骨的寒风吹打在他身上刺骨的寒冷。 “啊!” 现实中,徐昂已经完全丧失行动能力,跪在地上,头抱脑袋痛苦地呻吟。 随后有人在他身后,抓住他的头发,逼迫着他抬起头看着前面的画。 此时画面已经转到他被提拔为游骑将军,掌管东营十六、十七两军,可谓是威风无限。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蜀中前任将领刘老将军的赏识。刘将军就是觉得徐昂这人有股不服输的韧劲,将来将自己多年的心血交给徐昂打理,他也放心。 可徐昂终究是让刘老将军失望了。 那时,北凌引兵三十万攻向蜀地,徐昂非但未出兵抵抗,反而带兵献城投降。 徐昂的这一举动,在蜀地百姓眼里,与叛徒无异。 一时间,整个蜀地都在传“徐昂是叛徒”、“徐昂是狗腿子”,更有甚者带头砸了徐昂在蜀地的宅邸、有的还去原来刘老将军的墓前抹黑,责怪他将蜀地交给了这么一个叛徒。 徐昂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便决定全心全意地效忠北凌,至少跟着北凌人,他还能获得些许安宁。 于是他将大奚最绝密也是对抗北凌最有效的水军带给了北凌。他带头操练水军,不断完善北凌的水军体制,并在襄阳之役的时候配合步军打败大奚军队,成功占领襄阳。 徐昂这次获功,让北凌人彻底相信他是真心投靠。可他万万没有料到,丞相额尔德竟然还将他排除在外,让他留在京城,却不让他担任任何职务。 每日呆在屋子里无所事事,这又与软禁何异? 表面上,他无限风光,但背地里却已经成为北凌的一枚弃子了。 但阿木尔邀他再入蜀地为官,倒给了他希望,却也是绝望。 他很清楚阿木尔让他来蜀地就是帮忙平定蜀地之乱的,有用的时候想到他,等混乱结束,他恐怕又是一颗弃子了。 但最后他还是来了。他还有醉人厢,还有云姬,那个傻姑娘还一直念叨着他。 “看清楚了吗?”扯着徐昂头发的那人凑在他耳边恶狠狠道:“你什么都不是,从小到京城被欺负,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失败窝囊的人!” “不!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徐昂试图将耳朵给捂上,但那人直接将徐昂的手腕给拧断,他的手就这么无力地垂下来,听着那人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叛徒”“废物”。 此刻徐昂已经麻木,神情涣散,已经没了刚进来时的那股狠劲。 额尔德虽一直排挤他,但也并非想一辈子将他“软禁”在京城,只是不想让他留在京城任职。 而阿木尔邀他来蜀地任职,是想给徐昂一个好职位,不想让一良将就此埋没。 只是这一切,都被徐昂曲解。 突然,门外传来砸锁的声音,那个逮着徐昂的人一听,赶紧将徐昂放开,随即命人将画框端走并把灯给灭了。赶在阿木尔他们进来之前,所有人逃上了二楼。 大门被打开,明亮的日光照射进来,却见徐昂在圆台上不住地颤抖,整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一点都没有个将军的样子。 阿木尔一路小跑到徐昂身边,将他扶起来,拍着他的脸道:“徐昂,徐昂你怎么了!” 只见徐昂眼珠四处转动,手脚也在不断地抖动,身体拼命地往阿木尔的怀里钻,嘴上还“唔唔”地低吼着。 “徐大人看起来,好像不太好。”景知瑜蹲在阿木尔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揉着徐昂的脑袋,像安抚小动物一样。 要说景知瑜这法子还挺有用,徐昂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他这个样子,有点像得了失心疯。”景知瑜皱着眉道。 “可徐昂为何在此,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木尔环顾着四周,并未发现异常,但徐昂缘何如此? 景知瑜从衣袖里掏出火折子,绕着圆台,一步步往暗处走去,直到他看到被捆在圆柱上的云姬,他大概猜测到,徐昂是来救云姬的。 不过从现场情况来看,徐昂非但没救下云姬,反倒是自己折在里面了。 景知喻将附近的蜡烛点亮,却意外发现这蜡烛芯还是热的,看起来是才灭没多久。 这蜡烛被点燃过,应该是埋伏在鸳鸯楼里的人刚走没多久。 只恨他们就两个人,万一对方人多,反而会陷入被动,还是先弄清楚徐昂的情况再做打算。 随后景知瑜将云姬身上的绳索解开,将她抱了起来,来到圆台上与阿木尔汇合。 阿木尔蹲在圆台中央,仔细看着地上的灰尘,若有所思道:“圆台上的脚印虽混乱,但徐昂穿的是官制军靴,还是能从鞋印辨别出他的脚印。 徐昂走到圆台中央,脚印消失,但前面并未有脚印,说明徐昂一直留在原地并未前行。如果是有人在圆台中央与他打斗,势必会留下更多混乱的脚印,但是这边没有,这中间一大块地方都被他的衣服蹭得干干净净。” “鸳鸯楼废弃多年,圆台上积了不少灰尘,能达到这种干净程度,应该是挣扎过很长时间。”景知瑜接着道。 “没有打斗,会是什么原因让徐昂躺在地上挣扎呢?” “难道是受什么刺激了?”景知瑜猜道。 阿木尔轻笑道:“那是多大的刺激能让一个八尺威猛男儿倒地挣扎并失心疯呢?” “还是先回去找个大夫给徐昂瞧瞧吧,等他清醒了,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也好。” 由于景知瑜抱着云姬,脚印本就重些,而阿木尔对自己所穿的鞋子的鞋印还有印象,因此他很快找出了陌生的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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