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朕看重了这么多年的好儿子,竟然当真与男子厮混在一起!”他掌击案面,沉重声回荡殿内,“还真是不知羞耻,做出此等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来!” 天德此时跪在地上,双腿竟有都些麻木,他额间不断浸汗,只得抬袖揩拭。 在帝王身边侍奉多载,他从未有过这种不安,平日里天子之怒不在少,只此事涉及之人,可没那般简单。 一个是太子至亲兄弟,端懿太后抚养长大的宣辰王殿下。一个是平复南蛮战乱,贵为纪国公之子的忠武将军。这二人,陛下如何处置,都会引得天下人非议啊! “陛下息怒!”天德俯身叩首,口中连连说道:“宣辰王殿下想必是少年心性,对陈将军一时兴起罢了!” “一时兴起?”文景帝冷声嗤笑,“一时兴起就会闹得满城皆知?如老三所言,他二人之事都在民间家喻户晓了,简直让朕颜面尽失!” “陛下,奴才认为并无三殿下说得那般严重。据奴才在坊间观察,似是无人议论此事。” 天德此言非虚,他派遣在城中之人来报,分明无人提及,那三殿下显然心怀不轨,要以此事从中作梗。 文景帝听闻此事,半信半疑,却仍算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朕便要在天下尽知之前,将此事彻底遮掩。” 天德心中预感陡升:“陛下之意是……?” “纪国公的儿子朕管不到,但是朕的儿子,可就不能做这等荒唐事。”文景帝目若寒冰,出声威严且决绝,“朕要即刻为宣辰王赐婚,从此断了他二人之间的可能。” 天德虽觉这样的圣意,于那对有情人而言不甚公平,可是好歹留住那二人性命。这皇室之中,何人不是妻妾成群?那宣辰王若真对陈将军有心,待他成亲之后,再将陈将军养在府外便也是了。 反正那陈将军有陛下钦赐的将军府,也算是成全了他二人的少时情深。 想到这里,天德替萧嘉淮松口气,口中直呼:“陛下圣明。” 可天德没想到,当赐婚圣旨下达到宣辰王府后,竟引起一场难平的风波。 秋风送波萧瑟起,冲飚怒卷千层云。 宣辰王府中,众人叩首恭听圣旨,闻得赐婚二字,萧嘉淮目光稍凛,竟迟迟不肯接旨,亦不肯叩谢皇恩。 萧嘉淮嘲讽般一笑,一字一顿,说得有力又缓慢:“公公莫不是在与我说笑吧?” “殿下您这是哪里的话哟,这是可陛下亲自为您赐婚。”天德焦急不已,恨不得将圣旨直接塞进人手中,他没想到这宣辰王殿下竟如此执拗,“那兵部尚书之女国色倾城,可被不少京中贵公子们倾慕呢。能让她做您的王妃,您应当欢喜才是。” “既然京中倾慕她之人甚多,本王怕是无福了。”萧嘉淮不以为然,此时更跪得笔直,“况且公公心知肚明,我已经心有所属,不会另娶他人。” “您这是何必啊!”天德心中叫苦不断。暗道这宣辰王如此痴情,竟是如今不顾违抗皇明,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老奴知道您对陈将军一往情深,不愿意辜负他的心,故而才不肯接旨。可是如今陛下已然知晓您二人之事,正在气头上呢!你若是再固执下去,圣怒之下,万一伤及到自身,可就得不偿失了。” 萧嘉淮声音低沉,却是那般的坚定:“若是让本王娶旁的女人,而不能与阿容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才是真的叫我生不如死!” 陈以容在一旁听得真切,心中虽有对陛下赐婚的难过与怨怼,但仍然知晓自己的身份,不敢有丝毫的不敬之意。 听萧嘉淮这般言语,暖流涌上心间。毕竟他平生所愿,是与萧嘉淮天长地久,而不是眼见着他违逆皇命,引来帝王之怒。那样的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于是他轻拽萧嘉淮的衣袖,柔声说道:“殿下,接旨吧。莫要为难天德公公了。” 天德感激般看着陈以容,在心中慨叹他在这危急关头,仍能尚存理智,不愧是冠勇三军的忠武将军,确实有不同于常人的气魄。 “阿容。”萧嘉淮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以容,那双眼里布满疑惑,他颤抖着唇瓣问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为什么,为什么让他接旨答应赐婚?明明人也心中失落而又难过,却要强装着释然,让他去做违心之事。 其实只是因为陈以容心中明白,他是臣子,赐婚之人却是帝王。君臣有别,皇命难违,是他纪国公府人人谨记的求生之道。 若萧嘉淮此时抗拒陛下的赐婚旨意,那违逆之罪便会罪罄竹难书。他虽是一往情深,可放在世人眼中,便是不敬帝王,不遵孝道。 而他陈以容身为萧嘉淮拒绝的缘由,岂不是成了‘祸水罪臣’? “因为这是陛下赐婚,是殿下莫大的殊荣。”陈以容唇边的笑是那般牵强,看在萧嘉淮眼中,无疑是刺痛他的内心。 萧嘉淮思绪复杂,迷茫的接过圣旨,却没有叩首谢恩。他不顾陈以容在身后呼唤,踉跄着起身径直向书房走去,又关紧殿门,不允一人入内。 陈以容伫立在殿外,萧瑟秋风吹又起,今年秋日来得甚早。他察觉到一丝凉意,指尖也有几分冰凉。 “哥哥,你莫要怨我。为你赐婚的人是陛下、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是我们不可违逆的人啊。” 萧嘉淮在书房内茫然踱步,听到陈以容这番话后,将那圣旨反复观看,忽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是啊,他是我的好父皇。可我就该认命吗?与其让我娶一个不爱的人,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 “殿下!你在说什么啊?”陈以容听他胡言乱语,心中焦急万分。 此时与人隔门相望,时那般相近,又那般遥远。 他该如何说?说自己早已想到会有这一日,他也想搅扰得宣辰王府天翻地覆,上演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逼他去抗旨?可他不能,即使心中悲痛,也要顾全大局——这分明是有人蓄意而为啊! “殿下莫要中了奸人诡计。陛下居于皇宫,如何知晓你我之事?必是有人相告,而那人的目的,不就是让你冲动之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吗?” 陈以容一语道破,让萧嘉淮从愤懑中醒悟。 他思绪如潮,眸光锐利,将那圣旨焚毁。看红烛残灰,燃烬缱绻,眸中更添冷意。既然三皇子将此事做绝,如今已避无可避,那便顺势而为,正好为他的阿容讨来个名分! 萧嘉淮敞开殿门,将门外的陈以容拥入怀中许久。他伸掌抚摸着人的背脊,又低颌去吻他的唇。若是他此去难归,也不想留有半分遗憾。 他轻声说道:“阿容,回将军府吧。” 陈以容声音微颤,似乎猜测到了什么,“那殿下呢?” “我要,进宫面圣。”萧嘉淮字字珠玑,目光凛然,此次前去他必是殊死一搏。 说罢,不顾陈以容阻拦,他转身而去,踏上前往皇宫的马车。
第34章 禁足 萧嘉淮踏尽三千长阶进皇宫,步入承德殿内,蟒袍玉带,步步惊心。 文景帝似乎对人前来早有预料,此番就端坐在龙椅之上,茶香氤氲间静候他的到来。 “儿臣参见父皇。” 萧嘉淮俯身跪拜,仍是往日的恭敬。只是文景帝不知,他这副表面的谨慎恭敬之下,又隐藏着怎样的不甘? “淮儿来了,可是为了赐婚之事?你不必谢恩,朕早年曾亏欠你和你的母妃,便时常想着要补偿你些什么。”文景帝端起案间盏杯,抿在口中,此茶回味甘香,煮得恰到好处。 只是想到他这个儿子,竟做出如此有损皇家清誉的事,便觉得茶再香甜,也难掩心间怒意与失望。 他膝下皇子不多,因太子为天之骄子,故而多年来从未对他人寄予过厚望。但是他这位五皇子与众不同,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而且心性良善,厌恶朝堂间尔虞我诈,与朝臣多年来从无交集,最是让他满意。 就算被封为亲王,亦是毫无野心,甘愿辅佐太子,做那偏安一隅的贤臣。他一度认为,这五皇子甚好,也最让他省心。可是事实来看,却是让他大为失望了。 文景帝想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继续说道:“这兵部尚书之女,毓质名门,国色倾城,与你实乃良配。故而朕想着为你二人赐婚,也算是段好姻缘。” “儿臣多谢父皇。”萧嘉淮没有起身,神色清冷,极力掩藏心中烦闷,“只是儿臣尚未及冠,也无心于此等情爱之事。” 文景帝早就料到人会有这般说辞,他冷笑一声,将盏杯砸至案上:“你究竟是无心情爱,还是另有缘由?你以为朕当真是老了,看不出你此番前来的心思吗!萧嘉淮,你莫不是要欺君?” “儿臣不敢!”萧嘉淮低垂下头,躲避文景帝视线,此时额间浸汗,面上却仍是凛然。 他不能退,这个婚他一定要拒。若是他退了,今后便再也没有让陛下更改旨意的机会,那他与陈以容,便会再也没有未来。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只是儿臣已然心有所属,此生唯他一人足矣!” “胡闹!”文景帝厉声喝斥,他起身踱步到萧嘉淮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既然说你有心上人,那你且说说看,他究竟是何人?” 萧嘉淮深吸口气,忽而挺直腰身,仰面直视上文景帝的双目。他一字一顿的回道:“儿臣心中之人,正是纪国公之子、忠武将军陈以容。” 文景帝头晕目眩,呼吸沉闷顿感心悸。他稳住身形,吐出几口浊气。 虽说早已知晓此事,可是听人亲口承认,仍是难以平复怒气。他强忍着遏制住给他一掌的冲动,才没能抬掌挥下。 “原来是陈以容?好,很好。朕没有想到,朕的好儿子,竟真的喜欢一个男子。”他颤抖着指向萧嘉淮,无数言辞皆被淹没。 文景帝当年因恐天下非议,故而对五皇子与才人赵氏曾不闻不问,这是他对自己这位儿子一生的亏欠。 他原本想着,待萧嘉淮及冠之时,追封他的生母赵氏为夫人,也算稍作弥补。再为他寻一贤良王妃,日后他夫妻二人举案齐眉,享此生的荣华富贵。 只是没成想,他的好儿子,竟然做出这等事来,当真是给他一个‘惊喜’。 文景帝嗤笑许久,才继续说道:“朕一直很看重你。朕的这几个儿子中,除了太子之外,老大鲁莽,老二平庸,你三哥又那般纨绔。只有你,聪慧机敏,又与太子手足情深……只是如今,你太让朕失望了。” 萧嘉淮静听圣言,却未道一句。无情最是帝王家,而圣心临渊,更难以揣测。萧嘉淮知晓自己为他的臣子,应时刻谨慎小心,亦不配揣测。 只明白自己此刻的祸与福,皆在文景帝一念之间。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6 首页 上一页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