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至此,皇后双眸紧闭,又是许久的默不作声。 宋楚灵听明白了,这双虎头鞋不止李研儿时穿过,李碂也曾穿过,按照规矩,李碂身边之物应当一并焚化,或是与他掩埋墓中,可皇后实在不舍,将这双虎头鞋留了下来。 一想起那未曾蒙面就遭人所害的小外甥,一股浓烈的酸胀感顿时涌入鼻根,宋楚灵眼眸也倏然红了。 这双虎头鞋,是李碂留在世上唯一的痕迹,也是她见过唯一一样与他有关的东西。 宋楚灵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可皇后的视线却再次落在了她的脸上。 宋楚灵故作困惑地问她,“娘娘为何总盯着奴婢的脸看呢?” 皇后抬手在她面容上虚抚着,“你与她长得极像,我有时候望见你,就忍不住想起她来……” “是谁啊娘娘?”宋楚灵问。 皇后红着眼道:“是……是一位极为出众的女子……只是……” 只是她没有办法,帮她脱离苦难,让她的一切美好都葬送在了这座精致名贵的牢笼中。 “本宫乏了。”皇后喟叹。 宋楚灵躬身退下,又去了含凉殿,直到天色渐黑,她才赶回宁清殿。 宁清殿里有一间房屋,与含凉殿里她的房间大小差不多,里面的陈设更加华贵一些,还有单独的一间净室。 凤仪女官身侧可以配三个宫人,向来是太监一人,宫女两人,皇后指了一个宁清殿里向来规矩的宫婢给她,至于另外两人,宋楚灵心中已有打算,便暂时没有寻要。 这宫婢年岁不算大,约长大两岁,看起来很机灵,等宋楚灵将自己从含凉殿带来的东西规整好后,她已在净室内将水备好,甚至还洒了花瓣。 宋楚灵装作有些不适应的样子,对她一阵感谢,也没有留她在身侧伺候,等她彻底离开,她才脱衣坐进浴桶中。 她缓缓将眼皮合上,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事宜,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 也不知是否因为太过疲惫,她竟不知不觉染了困意,头朝一侧慢慢滑去,在鼻尖即将淹入水中时,一个宽厚有力的大掌,将她一把捞起。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恼你了?” 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宋楚灵顿时惊醒。
第七十五章 李砚一手捞起宋楚灵, 一手将旁边搭着的宽巾扯下,盖在宋楚灵身上,随后抱着她就朝外间走去。 宋楚灵在他怀中挣扎了两下, 最后放弃抵抗, 只紧紧拉着裹在身上的宽巾,“你这是作何?” 李砚冷冷望她一眼, 将她搁在床榻上,转身又走进净室。 也不知他进去做什么,宋楚灵等了片刻都未见他出来, 她想要从柜中取衣服穿, 垂眸一看才又意识到床边没有放鞋袜, 索性赤脚就下了地。 等她将衣服穿好, 李砚还是没有出来。 宋楚灵慢慢走到净室外,听到薄帘后传来淅淅索索流水声,她蹙眉轻道:“李砚?” 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嗯?” 宋楚灵看了眼窗子的方向, 天色已黑, 宁清殿应当已经下钥了,她叹了口气, 对里面道:“你怎么这样胆大,连宁清殿都敢闯?” 这次李砚没有开口, 只那流水声还在继续。 宋楚灵知他为何闹脾气, 压声问:“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出来说吧。” 李砚依旧不语, 宋楚灵也不敢贸然进去, 片刻后流水声停下, 脚步声将近,宋楚灵松了口气, 将路让开。 李砚掀开帘子,身上只披着一件夏日里最薄的墨色外衫,便是在屋内只点着一盏灯的情况下,也能将他的身形所露无遗。 宋楚灵只在下意识看了一眼,便立即别过脸去,“你怎么……” “我这些天去了盘州。”李砚一面说着,一面大大咧咧朝床榻走去。 宋楚灵害怕隔墙有耳,连忙跟在他身后,垂眸低道:“盘州这么远,你跑去哪里做什么?” “是啊。”李砚将最后那层外衣脱去,拿起方才宋楚灵用过的宽巾,擦拭身上的水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傻到明知道你在利用我,我还是忍不住寻到一星半点的线索,就豁出命一样帮你去查。” 宋楚灵已经彻底背身对他,下意识就要问他查到了什么,然到底还是稳住了心神,她略微蹙眉,关切地问道:“手可伤到了?” 这次换李砚愣住,他本以为宋楚灵会着急询问线索,没想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他有没有受伤,明明他装了一肚子怒气,竟因为这短短一句话,顿时消了大半。 “伤了。”他故意继续冷着脸说。 宋楚灵又是一声轻叹,走去柜边摸出一个药瓶,来到桌旁坐下,“你将衣服穿好后再过来,我帮你抹药。” 说完后,她还不望又补了一句,“行宫的夜里寒凉,穿得单薄容易染风寒。” 李砚没有说话,待身上水珠擦净,这才有将那薄衫又披上,蹙眉道:“我从盘州赶回来后,只换了身干净衣裳便来寻你,等我过来后,那里衣已经又是一层汗。” 他言下之意,并非是故意在她面前身着单薄的来回晃悠,而是因为他衣服潮了,想要晾一晾。 “你……”宋楚灵声音几乎要低到不能再低,几乎是一瞬间就将话说完了,“你好歹将亵裤穿了。” 李砚登时愣住,然很快便反应过来,他里面的一层单裤是鹅黄色的,在这般昏暗的灯光下,的确与肌肤的颜色极为相似,再透过薄衫,乍一看的确像是什么也没有穿。 意识到这一点,李砚那阴沉许久的面容,终是忍不住露出几分异样,“你盯我这里做什么?” 宋楚灵连忙摇头,“没,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 “那你为何说我没有穿亵裤?”李砚朝桌边走来。 宋楚灵呼吸有些凌乱,“只是你出来的时候,我余光不小心扫见一眼,具体的什么也没看清楚。” 感觉到李砚已经走到她身旁,宋楚灵彻底背过身去,“你先别过来,去将裤子穿了!” 李砚来到椅子旁坐下,又好气又好笑,“我不止穿了亵裤,连裤子也穿了,不信你转过来看。” “真的?”宋楚灵迟疑着未敢立即回过身。 李砚彻底无奈,“宋楚灵你到底在想什么?” 听他语气不似作假,宋楚灵慢慢将身子转回来,垂眸先朝他脚踝处瞥,见到的确是穿了裤子,这才松了口气,神色逐渐恢复正常。 不过当她拧开药瓶,李砚将手摊开在桌上时,随着他的动作,薄衫下紧实的胸膛若隐若现。 也不知李砚是否故意,当那药水渗入伤口时,他微微蹙眉,吸了口气,手又朝回缩了一寸。 宋楚灵视线中那精壮的画面更加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不再去想那么多,直接将他手腕朝自己面前拉,随后镇定地帮他涂药。 一时间屋内再次恢复安静。 李砚知道宋楚灵想听他去盘州查到了什么,可只要她不问,他便不说,他就是想要看看她对他的耐心到底有多少。 等涂完药,宋楚灵将药瓶放回柜中,依旧没有问,而是回到桌旁,倒了杯水推到李砚面前。 李砚没有将杯子拿起,而是把手朝宋楚灵摊开,示意她手上有药,还未干。 李砚平日不会这般矫情,今日这副样子明显是故意的,宋楚灵也没有恼,而是耐着性子帮他将水杯拿起,递到他唇边。 那杯子顶多也就一拳大小,李砚垂眸去喝时,下嘴唇不自觉就碰到了她的指尖。 在触碰的瞬间,那手指明显微微颤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恢复镇定,将这一杯水平平稳稳送入他喉中。 就在宋楚灵转身准备去一旁的椅子坐下时,李砚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忍辱负重,特别委屈,因为想要知道我查了什么,所以才强迫自己耐心的与我周旋?” 宋楚灵没有挣扎,而是极为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我以为那晚之后,你我之间不会再有这样的猜忌,我们彼此间应当有的是真诚与信任。” 李砚神情沉冷,可那眉宇间明显带着几分怅然与失望,“是啊,我也曾这样认为,直到我得知那个本该与我一心的女人,过不了多久会成为晋王妃后,你说我会怎样想呢?” 宋楚灵也回望着他,语气平静地道:“如果你当真信任她,那你便该想的是,她为何要做晋王妃,而不是沉着一张脸来责问她。” 瞧瞧,三言两语便又将过错推给他了,李砚知道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偏还是要顺着她的话继续道,“好啊,那你说说,为何要如此?” “我从一开始接近晋王,为的就是今日,我要他想娶我为妻,要他帮我争取一个能够与他为妻的身份,只有在这个身份上,我才能接近皇后……”宋楚灵坦白道。 “你以为我猜不出来这些么?”李砚未见半分意外,他蹙眉深望她道,“那我问你,两月之后呢?我可是听说,待回到皇城之后,皇后会亲自下旨赐婚。” “不会等到那个时候。”宋楚灵回答的极为决然。 李砚不解,“为何?” 宋楚灵没有着急解释,而是合眼深吸一口气,等她再度睁开眼时,神情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往日澄澈明亮的杏眸,眼尾微垂,看他时隐约含着一股淡淡的柔情。 李砚微愣,片刻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环住她腰身的手臂不由缩紧,“你……” “像她么?”她声音也柔了下来,语气与平日的宋楚灵截然不同,“我记得那时你已满十岁,应当还能记得她的样貌。” “的确像她。”李砚说完,便立即郑重神色道,“宋楚灵你不要去招惹他。” 欣美人只是神韵与她像了几分,便被封为了美人,李砚不敢去想,若是当他看见不管眉眼还是神情,皆与宸妃相似的宋楚灵后,当会如何。 想至此,他神情顿时更加凝重,“宋楚灵,我的目标你是知道的,若你想动他,不必你亲自出手,我……” 宋楚灵手指压在他唇上,“那晚我之所以答应你,便是因为我知道你我在做同样的事,在整座皇城中,你应当是最了解我的人。” “你可以支持我,帮助我,陪伴我,又或者什么也不错,默默看着我,都不该像现在这样,劝我放弃。”宋楚灵说着,将手落下,要从他怀中起身。 李砚眉心越蹙越深,他恍惚间生出了一个念头,如果他在这一刻没有将她留下,那么以后他将会真正意义上的失去她。 也许他从未得到过,又或者是如她所说,是他对她还不够信任,所以才会这般患得患失。 可不管如何,他都清楚的认识到一点,在他们二人之间的较量中,她才会是赢的那一个。 李砚没有松手让她离去,反而直接握住她后颈,将她按在他面前,紧紧含住那双久违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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