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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大结局下 == 津州城内,两条窄街的交汇处,一座茶棚将将搭起,便有四面的客人争相涌入。 一对老少赶得及时,抢到了面朝南方的茶座。 老者粗布着身,打扮甚是简朴,面对而坐的年轻男子亦与他相仿,但若凑近细观,二人气质上的差异,犹然泾渭分明。 男子歪侧着身子,抵靠篷布下的承柱,尽管看起来并不坚实,但他周身上下却似并不着力,不论摆出何样放肆的姿态,承柱竟不见稍移。 诸多不安分的举动,皆被老者看在眼里,捱得少刻,已再无法经受,忍不住催声道: “小主,今日外头太乱了,你莫要着急出去——” 男子将头一甩,眼中分明透着不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岂有束在这里不动的道理?你总也该随我见见世面,那姓傅的总算弄出一个像样的场面,你我历了恁多周折,总不能窝缩在这么个逼仄地方。” “小主说得有理,可是……” “我晓得你担心什么,不就是没有入场的票劵?若无小爷给他托底,就是那处场地,姓傅的爷无处求讨,只消与他打个照面,他就当奉出上座,好生招待你我才是。” 老者讪讪点头,一路行来,这样的对话已经不下数十来回。既然离了约束,若非打运捆走,任是谁也不能让李渰折道而返。 念及此,他忽而晃了晃头颅,令男子很是诧异:“怎么着,热糊涂了?” 老者用力摇头,他实是糊涂了,竟忽而想不起来此之前李渰说给他的假名。隐瞒只会让状况更加糟糕,他索性壮起胆量,沉声发问:“此前小主说,老奴在这里不能唤您七……公子,要唤您严——” 男子有些不耐,但神态还算平静,扇手拂去热风,随即以慵懒的腔调回应:“严——江——再同你说一遍,严——江——这次总不该忘了?” 老者点头如捣蒜,便在这时,身后陡然浮出一个高大影子,以极洪亮的声腔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与众位打个赌,今日我崔逸必入前三甲,我若输了,往后决不再来津州。” 嘲笑的声音从各个方位传来,令严江好一阵耳痒。同样的口气,似乎与当年巧遇的某个形象完全重叠。 老者有些讶异严江的反应,宫学之中,但若有人吹嘘,严江从不顾忌对方的家世身份,话中只要掺杂虚辞,必会被严江不容情地挑破,今日的将要举行的比武盛会,不限门第出身,亦不限年纪阅历,但凡通过初选的人,都能登上擂台,这人纵是自信功力,也不该自视过高,过早放出断言。 严江没有说出任何讥讽的话,在他看来十分异常。 也许来此之前,他的确有些多虑,常年跑出宫墙之外的严江,早对江湖之险恶有深刻领会,在该谨慎敛藏的时候,本就能够持住分寸,并不需要他属意提醒。 他由是轻轻舒了口气,奈何甫将视线别过,严江已径自驰出数步,与壮阔男子的距离,霎时缩近至不足半步。 “公……严江,快离了这位大爷,你……你娘重病在家,还等着送药——” 严江好像根本没听见话音,双脚从容插立,面对崔逸上下打量的目光,也好似没有知觉一般,犹自持得端稳。 “据我所知,众位年轻高手当中,已有四位你无法匹敌,如此大放厥词,是当真想逐自己于津州之外么?” 崔逸嗤笑一声,自信豪迈的神态,并不为之所动,“兄台倒有几分见识,四人中的三人,我都是识得的,有一人不论如何也不可能登场,至于第四人,却是不知,还有哪位年轻才俊,能与崔逸不分上下。” 严江的坦然出现了一丝裂缝—— 这人言之凿凿,已咬定有一人无法前来,他心中列出的四人,分别为傅征、瞿歆、聂堇和金朔,聂堇和金朔的武功境界,他虽未曾亲见,但都是听自傅征之口,以傅征的所见来看,不论是否有更厉害的高手,在这个崔逸的排位之前,这四人无论如何也排除不掉,所谓无法前来的一人,究竟会是哪一个? 来此之前,他与赵容短暂见过一面,话音之外的隐晦,原来就是不能到场的这一人么? 他离了这群人太久,错过了几件纠葛,须得慢慢花功夫摸清。 老者甚是担心严江与崔逸正面交手,一再紧握拳关,但见严江忽而转露谦卑,向崔逸作了一揖,顿时撑大了眼眶,吃惊难言。 “也罢,崔兄既然武功高强,又与那姓傅的交情不浅,小弟初出茅庐,总该同崔兄这样本领高强的侠士做个结交,敢问……崔兄可否能予小弟薄面?” 老者正自惶恐,严江回顾一记眼刀,当下遮掩不及,只得佯作咳呛。 对于突来的抬举,崔逸虽有狐疑,却并不减损受用,朗声即道:“算你有眼光。你须知道,那姓傅的有件要事在身,将主持场面的差事推给了崔某,你若想寻个上好的观赛座位,正正寻对了人。” 严江本来欣喜,但回觉傅征可能不会到场,正自揣测未明,周遭的人已经纷纷声嚷起来。 有些知晓崔逸过去经历的,都与旁边人耳语,虽然可以敛了嗓音,眼中的质疑却无法掩藏。 崔逸将各种人的反应尽窥眼底,只付以一声轻笑。 其实对于能否占得前三甲之事,他自知说得狂妄,并不打算博来谁的附和,他只是想到,过去如何看顾别人眼色,如何对身边的弟兄全意付出,到头来只落得孑然一身,成为这些围观人眼中的笑料,如今终于打破心结,就算是狂言,也能不顾及他人眼光,自信从容地道出,从前累积的种种苦闷,仿佛在当时出口的一瞬统统抹去,再也没有盘亘在心的沉重之感。 他或许当真要感谢傅征,这一路行来,的确予了他不少机缘。 兹要是多上心些,不要动辄将未成事的摊子甩给自己,他也乐意退让一步,像陈经那样,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傅庄主”。 他并不担心此场大会的三甲能否兑现。 他在津州待得太久了,久到这里人和事,稍多凝看上一阵,久感到眼疲心烦—— “崔兄?”良久未得开言,严江忍不住催促:“快到巳时了,还不开场么?” 崔逸将散开的眸光一敛,拔直脊背,稍将气息沉入丹田,即是钟鼓般的洪声:“且随我来!” 场地就在茶棚对面的废弃酒楼中,陈设尤其粗糙,因众人根本无处落座,真正发出抱怨的人也屈指可数。 崔逸邀请严江登上高层看台,严江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跟去。 宫廷里的高座,早让他冷淡惯了,这里纵然人员挤搡,气味杂糅,临在他身上,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生色。 赐爵封王,遣往藩邸的日子就在眼前,往后最不匮乏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清静。 他要好好将这世间看遍,生面孔,熟面孔,张扬豪放的,坦诚率直的……都是鲜活的,明亮的,与宫中那些行走的木偶大不相同的。 他总归是有遗憾的,翻天覆地的风云人物,他做不得,但也尽己所能行了助力,要仰望那人,其实颇有些不甘心,可他最清楚不过,自己并不是能吃来苦头的人,真正得到了那人得到的,反而不会开心。 场中三座擂台,换了一轮又一轮对手,此前败下阵来的,大都离得潇洒,自相集结,于场中最角落做了观众。 候场的人数愈来愈少,悬念渐至顶峰。 空置出一座擂台,场中所余的对手,只剩下正在酣斗的两对,还有额外的两对等候在台下。 集众人瞩目的大人物,至此仍未出场,尽管台上斗得精彩,台下的看客却都渐禁不住私语。 严江渐渐看得失神,视线不自觉驱向台外—— 角逐四强的结果终于落定,崔逸险输一招,遗憾出局,看面上神色,似乎因最后的失手而颇感懊悔,但目光稍一凝聚,又难掩却一重渴盼。 傅征错过了终场开局,最终未能到场。 最后交手的两人,被严江完全料中,一是众人毫不意外的瞿歆,一是许久潜迹未出,但稍露拳脚便展明了出处的金朔。 从前光耀无比的出身,后来遭尽了白眼奔走磨合,至今也未洗去众人唾弃,金朔怀疑过自身,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日踟蹰不前,但他从未有一刻因此而垂下头颈。 他虽败了一程,未能战胜最后的对手,但他想要搏求的一切,及此才真正开始…… ---- 写着写着发现这章做结尾更合适(不靠谱的笨烛抱紧狗头) 这样下来番外应该只有一篇 总算完结了~感谢大家的陪伴和支持~下一本见~ ==== # 番外 ====
第99章 番外 ====== 自己究竟是何时转醒的呢? 聂堇琢磨了将近一月,仍未得出答案。 他尚不知是谁救了自己,醒时和梦时完全颠倒过来。入梦的时候,他才能像过去那样腾身起跃,各种各样的风光浮现在眼前,一到醒来,能见的便只有一色的壁板。 他尚不能驱动四肢,稍稍用力得过分,便会引来一阵强劲的酥麻,从胸口蔓延开来,连眼前所见寥寥的风景也随之迷蒙。 尽管如此,他也深知自己的侥幸。 当日离了“许氏”所居的院落,他还未出得林谷,便懵然失了意识。 勉强瞥看屋中角落,能够看到好几把弓箭,觑向门首边沿,亦能看出兽皮织成的地毯。 他猜测救了他的,大抵是常住于此地的猎户,在打猎归来时,碰巧见到了倒在地上的自己。 即使他身不能动,假若屋主出现,他也务必要向对方虔诚道谢,就算眼前身无依傍,也要尽己所能,偿还这份野遇搭救的热心。 奈何他一等再等,每日醒来,一见天色尚明,便怀足了与主人相见的期待,可是一而再,再而三,总是在无果中陷入沉眠。 他好些年没有这样放肆入睡了,每日精神养足,就愈发耐不住枯燥,即便总不放弃默念养心静神的法门,起到的效果也甚是微弱。 还是将死之身的时候,他将过去的全部所有都看得决绝,随时可以抛却。 如今得了侥幸,贪念却与日渐增。他最想知道的,自然是傅征是否遂愿,是否重建了饮剑山庄,是否按着楚敬川的谋划,借金鸾大会的契机,顺遂做了武林盟主。 可是转念想想,跟与傅征见面相比,这些所谓事关前程的要紧事,在他心中的分量都实在有限。 倒下之前的日子,他总是为了别人奔走忙碌,如今有了日日做梦的闲暇,任是被动如他,也渐渐有了自己的谋划。 行动无碍以后,他最先要做的事,即是寻一身合体衣衫,好好将自己收整体面。 除了傅征和楚敬川之外,再有能够拜访的故人,似乎就只剩下一个赵容,既是前所未有的用心之人,他倒也喜见此人新拟的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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