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当家娘子杨氏正抱着沈沨的亲弟沈湛认字,沈老爷沈霖坐在一边看书。 沈沨直直向两人跪下:“孩儿向爹娘请安。” 沈湛亦是极懂规矩,起身下地,向沈沨作揖:“大哥哥好。” “科考在即,爹娘不愿给你太大的压力,希望你不辜负这些年的苦读就好。”沈霖放下手中的书欣慰笑道。自己的大儿子向来让自己省心,书念的也好,很有沈氏先祖遗风。 “入秋地上凉,还不让沨儿起来?”杨氏心疼地嗔道。 沈霖讪笑:“起来吧,起来吧。” 沈沨却没有动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向爹娘行大礼:“儿子有个不肖之请,还望爹娘成全。” 沈霖和杨氏俱是一愣,相视一眼:“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儿子跪着说。”沈沨将头磕在地上。 杨氏见状,让身边的李妈妈将沈湛抱走了。 沈霖亦是感受出儿子的严肃,正色道:“你说。” “听闻爹娘已开始为儿子物色娶亲人选。”沈沨问道,“不知可有合适的姑娘?” 沈氏夫妇对视一眼。杨氏缓言道:“虽然咱们家日渐式微,不比你曾祖那时风光,迎娶豪门大户的嫡女做媳妇有些难处;但你是读书的好苗子,如今仕途可期,我们亦不愿为你随便择个门户,无益于你未来官途。” “思来想去,尚有两家知根知底的良善门户,只待你科试过后选一个可你心意的结亲。” 沈沨听罢,掌心微微出汗,刚要开口。 “沨儿如此说,莫不是自己心里已有想法?”沈霖看出沈沨的异样。 “儿子确实心悦于一位姑娘,想考取功名之后娶她为妻。”沈沨一字一句缓缓道出,似是已经深思熟虑的。 “是你此次去文家认识的?”杨氏和沈霖有些奇怪,自家儿子从小便专心学业,不喜玩乐,更不要提与什么女儿家有往来。 沈沨点头应了声:“那姑娘家风纯朴,是爹娘看中的良善人家。” “是哪家的姑娘呢?”杨氏问道。 “武定城钟家二姑娘,钟岄。” “我和你娘知道了,你先回去。”沈霖沉声点了头,让沈沨出门。 沈沨起身行礼告退。 “沨儿看上的那个姑娘,你先去打听打听,合适的话再去过过眼,若是性情平和良善,可以考虑让那姑娘进咱们家的门。”沈霖缓道。 “咱们沈家向来不看门第择媳择婿,但沨儿以后要入仕,若那孩子品行不良不堪为妻,倒不如提前断了沨儿的念想。” “妾身明白。”杨氏点了点头。 二 九月廿一,钟岄将起。岳氏身边的婵娟来唤她去前厅见人。 钟岄心中紧张起来,以为是瞿家的人来相看自己,便不情不愿地梳洗打扮一番,去了钟家前厅。 “这便是我们家的二姑娘了。”岳氏满眼含笑。 但是看到钟岄的一瞬间,她端茶的手一滞,神色震惊。 钟岄换了一件极其鲜嫩的亮黄色衫子,配上了艳粉色裤裙,将自己衬成了个黑球。 “你这孩子,”不好当着客人的面上训斥钟岄,岳氏只得保持着持重的笑,“为何穿成这个样子?” 和岳氏一同喝茶的娘子一袭宝蓝色长衫,玄色长裙,不输于岳氏的庄肃,却又多了些和善,见钟岄进了门,向她暖暖笑了起来,不由让钟岄想起了沈沨,但瞿家的娘子怎么会像沈沨? 钟岄陪笑,上前行礼:“大伯母安好,娘子安好。” “钟二姑娘果然标致可人。”杨氏半带审视的神色打量着钟岄,轻轻抿嘴笑道,“还很有个性。” 站在杨氏一边的沈湛上前一步,好奇地看着钟岄:“这便是大哥哥要娶过门的嫂嫂?” 钟岄有些奇怪,瞿家只有兄弟两人,为何又有一个小孩子,而且瞿二郎不是行二吗?哪里来的大哥哥? 杨氏温柔斥了沈湛一句:“湛儿,不得无礼。去问姐姐好。” 沈湛听罢向钟岄规矩行了一礼:“沈湛见过姐姐。” 沈湛?沈? 钟岄忽然想起文姝说过沈沨家里还有一个和钟楠年龄相仿的亲兄弟,好像就叫沈湛。 再看看那孩子和沈沨相似的长相,她不禁倒吸一口气。 估摸着钟岄如此胡闹,沈家自然是看不上她的,岳氏蹙了蹙眉,有了些破罐破摔的底气,笑着抿了一口茶:“不瞒大娘子,我家二姑娘已经说下人家了,说媒的人不日就要进门,故无心别家婚事。还望大娘子见谅。” “府中尚有另外两位姑娘未及婚配,若大娘子不嫌弃,可相看一二。” 钟岄一惊,来不及想沈家主母为何来此,连忙看向她。 “媒人明日入府,那便是二姑娘还没有定下了?有劳岳大娘子,我想和二姑娘单独说两句话。”杨氏向喝茶的岳氏笑了笑。 “大娘子请便。”岳氏回了一笑。 杨氏起身,将沈湛交给身边的妈妈,轻轻拉住钟岄的手:“孩子,和我去走走吧。” 杨氏的话似微风细雨一般盈泽着钟岄的心,温和又舒服,促她点了头:“容钟岄前去更衣。” 钟家因为有从官的岳家支持,不必像文府一样过于低调,宅子并花园也修得比文府大。 已是秋天,岳氏后面要开赏菊宴,将后花园中的花全换成了秋菊。风飘雪月、新玉孔雀、十丈珠帘等等,各色菊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都舒展着枝丫,无声彰显着极尽豪奢。 钟岄挽好了发髻,换上了秋香绿绣金菊的衫子,同杨氏缓步其中,竟有些缤纷灿烂的意境。 “你这孩子方才何故穿成那样?”杨氏笑着问道。 钟岄有些不好意思,抿唇行了万福礼:“听文姝说大娘子温恭贤良,是最最善解人意的。钟岄不瞒大娘子,此举是不满家中定的婚事,以为大娘子是瞿家主母,故意穿着,还望大娘子见谅。” 杨氏笑出了声:“你这孩子,倒是活脱。那你如今这副打扮,可是看上了我沈家门楣了?” 钟岄瞥了一眼自己袖角绽放的金菊笑了起来:“一来钟岄与大娘子游园,穿着合宜是钟岄的应当,亦是对大娘子的尊重。” “二来女为悦己者容,若不是事出有因,钟岄万不会失礼于远客。” 盛夏已过,空气中虽然带着些未尽的暑气,不过夹杂着微风徐徐,也算清爽。 两人在花园中逛了一炷香的时间,杨氏说话和善,钟岄应对得宜又不失真诚,很是投缘。 三 钟岄同杨氏说完话,回到自己房中连灌了两盏茶。 刚放下茶盏,便见到常欢神色匆匆进门急道:“姑娘!” “沈家主母同大房主母和大娘子定下了您。说是等明年沈家公子会试结束就来下聘。” 文姝知道了此事之后更是惊讶,连忙从永安跑去武定见钟岄。 “不是我,”文姝一见钟岄便摇头,“我就是把主意打到文逸身上,也不能打沈沨的主意啊。我还等着你给我来信呢。” “我只知道沈家婶婶早就打算为沈沨议亲,也一直在物色人家。谁知竟到了你头上。”文姝弯着眼睛笑道,“莫不是命定的缘分?” “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沈家门楣清正,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文姝有些欣慰道。 钟岄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秋季供货繁忙,文姝见钟岄无事,住了两天便回去帮郑氏采收秋货去了。
第12章 盗砚 一 钟岄的婚事传开了。 钟府因为岳氏娘家的帮衬,以及岳氏这些年的费心经营再加上有瞿家这样的亲家,勉强够得上中等人家,虽门第比沈府低,却也没差到哪里去。 沈沨也不是说三道四的性子,亦没有同他人讲这门婚事是自己求来的。 故而所有人也都只当钟家二姑娘的庚帖是沈家杨大娘子找了媒人问来的,没有太过诧异,更没有人从沈沨身上找缘由。 钟岄心里明白这门亲事比瞿家好太多,自己到底是沾了大伯母的光,去岳氏院子里的请安也勤了起来,再没有顶撞过岳氏。 岳氏也没有再苛责钟岄,尽心和楚氏为钟岄准备嫁妆。 至于沈家为何突然来求亲,钟岄还是想找机会当面问问沈沨。 此事刚一平息,文逸和沈沨便如期进了县学,准备来年的春试。 郸州县学算是北昭设立较为早的州府县学,修得如同章府一般古朴不失庄重,充满了厚厚的书卷气。时不时有一二白衣儒生结伴进出,让县学的气氛不失朝气。 文逸和沈沨两人出行简朴,各带了一个小厮。两人一袭儒生白衣,清风朗月不惹尘。 “哇!这便是县学吗?”文逸新奇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儒生,和自己眼熟的同窗一一打招呼。 沈沨在一旁谦和问好,在文逸讲话不靠谱的时候小心提点一二,两人一静一动,在县学中格外显眼。 “诶,怎么商户之子也能入县学读书?”刺耳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让两人不禁回头。 不远处有几个白衣男子抱着手臂,面带讥讽斜着眼朝这边看,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较为矮小,又长了一副狐狸面的男子,正是说话之人。 文逸微微皱了眉头,但想到家里的嘱托,微微笑了笑:“这位小友说话不免偏颇了些吧?北昭开国宰相陶珂,北昭第一位武侯祝谦,皆是商贾起家,太祖皇帝赐‘大商’之名。商贾不比仕农门户卑微多少,勤奋读书亦可裕民为官。” 那人嗤笑一声:“你也配和陶公、祝侯相提并论?北昭开国初,陶家祝家皆是可以同当今凤家相提并论的百年大族。无名无份的商户之家,血里都透着卑贱,哪有勤奋可言?只会投机取巧罢了。” 那人还不罢休,上前两步:“文逸是吧?我知道你,你能进县学已是你们家烧高香了,你得意个什么劲?到了这县学,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文逸不禁握紧了拳头。 沈沨上前挡在了文逸身前:“北昭为大国,赋税除却农耕亦有商贾之税。何况三年前禹州大旱,是包括文家在内的八州商贾捐钱捐粮,才让禹州百姓免于易子相食。当今圣上都曾言,世家农耕商贾不应有高低贵贱。” “况文家起家多年可曾有过逾矩之为?就算是前几天的流水席也是承蔡大人之情,扬永安学风。” “今几位小友尚未为官就在县学中公然诋毁挑拨,是不把圣上和北昭律法放在眼里吗?” “你!”男子被堵得无话可说。 文逸看了一眼身前的沈沨,微微喘气平复了心情。 庭中竹帘后,章珏凝神看着不远处的几人,微微长思。 “叔父,侄儿可以过去了吗?”一边白衣蓝衫的章曈有些不满,没等章珏回话,便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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