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琰劝文姝报文逸因公殉职,还可以拿到朝廷的救济补偿。 但文姝始终不相信文逸已死,不肯让县衙划去文逸的籍名。 最终朝廷以文逸办案不利,失踪无寻,罢免了文逸的官,罚银百两,又给泰明委派了新的县尉。 文姝向王都吏部交了赔银,开始带着文氏商队东奔西跑,继续寻找文逸的踪迹。 有关这位年纪轻轻便考中了二甲进士,风光无限的少年县尉,民间也传得神乎其神:有说他追捕独眼鹰得罪了人,被人暗害葬身于无量河中;也有说他见文府覆灭,一时悲愤自刎谢罪;更有说他少年意气,乃天上谪仙,在无量河中羽化登仙了。 种种说法均不给文逸活路,文姝不信,章曈不信,钟岄沈沨亦不信。
第40章 东昌商线 一 秋末冬初,覃临东郊迎来了丰收。 钟岄捧起收获的药实,醇厚的药味充盈入鼻,喜不自胜。 “东家大娘子,这收上来的药实颗粒饱满、气味正宗,是极好的品相。今年南坡与郊边田都得了丰获,不输于南安本地的品质与亩产。”一位白衣男子行礼喜道,正是文姝从南安请来的药植能家,白止。 “多谢白先生这半年的细心教习,教会我们这些外行人如何种这宝贝。”钟岄向白止微微福身道谢。 “东家大娘子客气了。”白止虚扶一把,“在下实在惭愧。” “在下在南安因为出身被人看不起,三十多年只是一个花匠,幸得文老板赏识来到北昭,又得东家大娘子给的机会,才可以有此收货。当是在下重谢大娘子与文老板。” 两人谈笑间,一个总角的孩子欢笑跑跳而来,向二人行礼:“东家大娘子好,白伯伯好。” 钟岄含笑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燕儿不必多礼。” “这孩子,一会儿没看着便到处乱跑。”秦娘子匆匆赶来,“没叨扰到东家大娘子与白先生议事吧?” “哪有,燕儿这孩子乖,我喜欢。”钟岄搂住秦燕儿笑道,“只是燕儿年幼,钟家私塾与覃临相去甚远,她来回时长,总不得与你团聚。” “我与我家大人商量过了,打算出钱在覃临办个私塾书院,让咱们农户的儿女也可以读书识字。”钟岄揉了揉秦燕儿的脸,“这样燕儿就可以每日归家,和娘亲团聚了,好不好呀?” 秦娘子愣住,秦燕儿却欣喜万分:“好耶!多谢大娘子!” “东家大娘子不必为了我们母女……”秦娘子眼眶内涌起泪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只为了你们。”钟岄向远方看去。 有不少庄稼男女在田里辛苦收着药材,他们的儿女年岁不等,林林总总跟在后面捡拾着掉落到地上的药实。 游走于乡间的卖货郎也大多带着自己的儿女,教着如何讨价还价,如何找零。 “覃临的私塾与书院只供大户人家子女读书,有贫苦人家想供孩子入学念书也只能散尽家财才能交上束脩。我们如此做,是为了覃临所有小户的儿女。”钟岄会心一笑。 “我也是农户人家出身,只不过家里有个能干的大伯母,只幼时受了些苦,随后便能上学识字了。就算文家富埒陶白,还是要让文逸入仕做官。就是因为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读书明理,才是当下唯一的出路。” 钟岄遥遥指向田里或嬉笑打闹,或为爹娘分担农活的孩子:“若不念书,只能世世代代都做长工,都做佃户,做卖货商贩。秦娘子,你也是做母亲的,如此算得上出路吗?” 秦娘子回想起自己前半辈子的悲苦,一时哑然无声落泪。 “娘亲不哭,燕儿好好念书,等以后有出息赚钱买了大宅子,便将娘接到宅子里享福!”秦燕儿垫起脚,倔强地为秦娘子擦着眼泪,决心说道。 “这便是我的初衷,从未有人为我们的儿女办学设私塾。我便要为他们办私塾、请先生,让他们念书识字学道理。”钟岄淡淡笑着,“若日后孩子们有意入仕,我也愿出资送他们科考。” “科考?科考可以做官吗?燕儿也想做官。”秦燕儿眨着懵懂的眼睛,瞧着钟岄。 “你这孩子莫要得寸进尺。”秦娘子瞪了一眼女儿,“这世上便没有女子做官的。” “今世没有,说不准以后就有了。”钟岄轻轻刮了刮秦燕儿的小鼻子,“我们燕儿抱负如此大,可要好好念书用功,说不准以后还可以做女官呢。” “没想到钟大娘子还有如此想法,着实佩服。”一声熟悉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秦娘子与白止忙唤了声:“文老板。” 钟岄一听便知是文姝,从容转过身来:“文大老板贵步临贱地,怎么亲自来了?” “你这南郊的药实是第一次收成,我得亲自来盯着。”文姝妆容清秀,只在发间簪了只简单的白玉簪,仍身着白衣,肩上系着云纹挂里毛边斗篷。 钟岄上前牵起了她的手,有些冰凉,连忙捂住暖着,不禁蹙眉怪道:“手这么凉,你也不知道照顾自己,云乐云祺也不知道尽心。” 一边的云乐云祺连连告罪。 文姝回以一笑:“到底是做了县令娘子,有些款儿了。你也莫怪她们,是我平时东奔西走的,哪顾得上这些。几日前你来信说东郊南坡大丰收,这可关系到我文氏商队西梁的药材生意,我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啦。还没进城门便瞧见你在这里高谈阔论,不怪我手冷。” 文姝自文家案平息之后便开始整顿文氏商号,到底是换了掌门人,有些交接比较麻烦,手下人的秉性脾气也不尽相同,她事必躬亲。 钟岄曾提出帮忙,文姝也以不是什么大事推辞了。 看着纤瘦的文姝,钟岄心中不由心疼起来:“你年前还有别的生意吗?若是没有便在覃临住一段时间,让我好好照顾你。” “好啊,那便每日鲍参翅肚,山珍海味先吃着,劳烦钟大娘子啦。”文姝抱拳行礼,让钟岄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疼是那么的多余。 文姝忽然注意到什么,拉过钟岄示意她向白止与秦娘子瞧去。 只见秦娘子用袖子擦了把眼泪准备继续做活。 白止却笑着递给了她一块白净的帕子,不顾阻拦抢过秦娘子手中的水桶,到井边打水去了。 秦燕儿在一旁追着蝴蝶,全然没瞧见自家娘亲的羞涩。 “秦娘子踏实肯干,是个麻利人;白先生也是个勤勉的实诚人。”钟岄嘴角勾起了笑,“他们二人这半年相处,是有情分在里面的。” “白先生自幼失恃失怙,在南安已没什么家人了,若白先生不嫌弃秦娘子的过往,估计回不了南安咯。”文姝抿唇浅浅一笑。 二 文姝在覃临沈府住下后,东郊的农人也很快收完了粮食与药材,如期交到了钟岄与文姝手中。 二人将药材清点好,命人送去加工,总算闲了下来,商量着去北郊山上赏梅。 “听说章小公子去了西南军之后没有依仗家里权势,而是从末流小兵开始做的。西南与西梁接壤,总是不太平。”钟岄折下一小枝梅花嗅了嗅,递给了文姝。 文姝没有说话,含笑接过,恰巧露出了章曈送的镯子。 一旁的云乐开口巧笑:“岄姑娘不知,我家姑娘给章小公子的冬衣与护甲已经送去好几回了。上次听说章小公子巡逻遇袭受了伤,姑娘急得不行,还特地托人从代州买回特制金疮药送去呢。” “多嘴。”文姝羞道。 钟岄啧啧称奇:“如今你居然开窍了,真是铁树开花。” “他同我说,他在西南也会留心文逸的踪迹,一有消息便来信告诉我。”文姝眯起眼睛向西南方向望去。 “这段日子沈沨派人将郸州都找遍了,再加上各州相应的故旧,不能说整个北昭遍寻不到,只能说文逸从唐州出现后大概也没有回北昭。” “我明白。”文姝点了点头,“唐州我也去过两次,但那地广人稀又属东昌,所以我不便派人大肆搜查。” “所以我打算往东昌开商线。”文姝眼神定定,看向钟岄。 “往东昌开商线?”钟岄一怔。 文姝颔首:“西梁与南安的商线还是我爹娘在的时候开的,东昌因为常年偏安一隅,市贸司管得严,一直没有成功。” “所以我这次打算过了年便去东昌。就算是为了文逸,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条商线打通。” 钟岄与文姝对视晌久,忽然一笑:“既然你有这个决心,我帮你。过了年,我同你一起去唐州。” “你还要办私、请先生呢。”文姝明白钟岄不忍让自己独自去东昌,嫣然一笑,“你放心吧,北昭、西梁、南安有不少特产可以销往东昌。东昌偏安无为多年,定有不少好东西是没见过的。” “不出三月,我便要让文家商队,堂堂正正踏上唐州的土地;不出一年,我要让文家商队行至东昌腹地。” 见钟岄仍是担忧,文姝笑着将梅枝塞进钟岄手中,挽住她的手臂:“你放心,我若真有需要,肯定会找你帮我。” 做不了文姝的主,钟岄只得说一句:“真有事,你不许瞒着我自己受着,一定要同我说。” “好。”文姝满心答应下来。
第41章 秦慎 一 因家中变故,文姝不便在覃临与钟岄他们一同过年,进了腊月之后便回了永安,准备实施开通东昌商线的计划。 钟岄则开始准备办私塾,有沈沨在,官府报备之事水到渠成。 不出三日,沈沨便将官府批准凭证交到了钟岄手中。 “瑾瑜书院。”钟岄看着手中的凭证喜不自胜,“‘怀瑾握瑜兮,君子如珩’,是个好名字!” “不知娘子打算将书院建在哪里?”沈沨将热水倒进盏里润茶。 “西郊不远有个宅子,我已经盘下来了。”钟岄将凭证收好,上前接下沈沨的茶盏,将润茶水倒进水盂。 沈沨接过茶盏,又倒上热水,盖上盖子放到一边,半思索道:“西郊的宅子好像原来是尤府的私产?” “正是呢,当初尤府以宅代银赔给了高氏夫妇,因为地方偏远了些一直没有租买出去。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他们年纪大了,可在家里收租金图个清闲。” “我再出钱将周围修缮一番,算不上大,但供百十来个孩子读书还是不错的。” “那娘子打算让谁来做先生?”沈沨摩挲着茶盏,试着水温够了,将茶水倒到公道杯里,分出两小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钟岄。 钟岄嗅了嗅,清香四溢,顿觉心旷神怡:“白先生不禁通晓种植之道,也通诗书,我又请了县里两位不打算科考的举子。” 钟岄眼神定在了品茗的沈沨身上,眼角弯弯:“你是县令,且中过进士,得了空闲也可来传道受业解惑,让大家都念着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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