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沨面容和善,郭师爷转了转眼珠,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沈大人初到覃临上任想必还没有住所,城中尤家主君早已为大人辟了处宅子,还请大人随在下一同去瞧瞧。” 沈沨连忙笑道:“多谢师爷,多谢尤家主君,沈沨心领了。只是内子贤良,还未入城时便派人在城中安排了住处。万望海涵,沈沨日后必登门敬谢。” “还请师爷先回府衙,沈沨到了住所更衣过后,便去府衙拜会县令大人。” 郭师爷闻言只得点头作罢:“大人府中娘子考虑周全,那便不叨扰了。” 钟岄还未出发时便托文姝帮忙在覃临城中物色宅子租住。 考虑到租金,钟岄最终选中的宅子不大,是一座小巧的二进四合院,位置也有些偏,在城东春华巷,美其名曰路远好帮沈沨锻炼身体。 沈沨一眼看出钟岄的小心思,也没反驳,只笑着应了,梳洗一番换上官服,准备去见县令。 “这身衣裳衬你。”钟岄为沈沨整理着蓝色官袍道,“我之前只来过覃临两回,也都是匆来匆去,对这位县令大人不甚了解。今日是你到任第一天,万事还是要谨慎小心应对。” “多谢。”沈沨牵住钟岄的手,“那么我便去上职了,家中的一切便辛苦娘子了。” 钟岄的脸红了起来:“不,不辛苦。” 沈沨走后,钟岄指挥着小厮将马车中的物件都搬了进去,又细细安排了一行人的住处。 算上带的几个小厮满满当当住进去,便只剩下了两间客房。钟岄也算满意:一行人中的主子只有沈沨钟岄两人,两人也无需多少人伺候,一个宅子到底也不算拮据。 “宅中可是住了人?”钟岄正带着人里里外外收拾着,一个穿着碎花布衫子的中年妇人提着筐鸡蛋便进了门。 院中的常欢见来了人,便放下手中伙计迎了上去:“正是呢,我们主家姓沈,不知婶娘怎么称呼?” 妇人见常欢穿着体面,面善嘴甜,有些不好意思了,将鸡蛋递了过去:“俺是前两户的马二娘,听说春华巷搬来了户人家,特地来瞧瞧。这点心意,你家莫要嫌弃。” “多谢二娘。”正巧钟岄从中院走了出来,便让常欢接下了鸡蛋。 “这是我们主母。”常欢笑道。 钟岄瞧了瞧四下稀散的仆役,实在是没有大户人家的样子,忙道:“二娘唤我钟岄就好,屋中坐坐吃盏茶吧。” “不了,灶上还烧着饭呢。你们这儿也没忙完,改天吧。”马二娘见钟岄没什么架子,笑着摆摆手。 “那二娘拿包点心回去。”钟岄让常欢从屋中取了包玫瑰酥饼塞到马二娘手中,“我初来乍到,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望二娘指点。” “那俺便收下了。”马二娘喜笑颜开收下,“钟小娘子你放心。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俺!” “有劳二娘!”钟岄也喜欢马二娘的干脆性子,笑着将人送出了门。 沈沨散了职,想着宅子还未收拾妥当,便带着江流匆匆赶回了家。 谁知到了家中才发现,四下皆井然有序,钟岄早就收拾齐整,正靠在院中竹椅上抿着茶。 “今日累坏了吧。”沈沨抿笑上前。 “你回来了?”钟岄听到声音笑着起身为沈沨倒了杯茶,“到任第一天如何?县令大人可是位好相与的?” “劳挂心,一切尚好。”沈沨笑着接下茶坐到竹椅一边的软凳上。 “大娘子不知,咱家大人还未进衙门,县令秦大人便亲自出来迎接了。”一边的江流得意道,“上来便夸咱家大人少年英才。休牧日还要设接风宴款待咱家大人呢。” “多嘴,还不快去帮着准备晚膳。”沈沨瞥了一眼江流。 “是。”江流吐了吐舌头,识趣退下。 钟岄略加思索后点了点头:“或许是位和善的大人,不过万事没有绝对。你初入仕途,得在这位大人身上留个心眼。别是个像武定吕县令那样的人。” “好。”沈沨温和笑道,“你是在担心吗,担心这位大人也要嫁女给我吗?” 钟岄愣了愣,一时觉得不体面,反驳道:“我哪有那么肤浅!除了嫁女,吕县令还曾在征粮的时候以劣充优,将好粮搬入自家私库;表面上设办粥厂,实际上是自己一分钱不花而分摊到大户手中,由此种种。” 沈沨笑了出来,伸手轻拍了拍钟岄的肩:“是我见识浅薄,我明白娘子的顾虑了,日后定当留心。” 钟岄将脸别了过去,心里却没了主意。 “姑娘,晚膳备好了。”常欢从屋中走出来唤道。 “饿了吧?”沈沨将钟岄扶起身,“你且去,我先去将这身官袍换下。” 见沈沨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钟岄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二 第二日送走沈沨,钟岄带着常欢上了街,想去认认文姝送的几个铺面。 出了春华巷便瞧见了担着水的马二娘。 “二娘妆安。”钟岄颔首问好。 “钟小娘子啊。”马二娘笑道,将水放下擦了一把汗,“住得可惯?” “惯。”钟岄乖巧点了点头,“不知二娘这是往哪儿担水啊?” “家里的磨坊。”马二娘有些骄傲道,“马上便是秋收,磨面的单子要多了,怕家里那口子忙不过来,儿子又在外帮工回不来,我便去帮帮忙。钟小娘子这是去做什么?” “我们初来,今日去逛逛。” “是该逛逛,你第一次来不知,这覃临城西的小商贩最多,买些奇巧玩意儿,应是你们这个年纪姑娘喜欢的。” “好,多谢二娘。”钟岄笑弯了眼。 “这孩子,什么谢不谢的,改天上二娘家,给你拿些二娘烤的油茶。”马二娘笑着担起了水,“先不说了,等忙完这一阵再去与钟小娘子谈天。” “二娘好走。”钟岄目送马二娘渐渐远去。 “姑娘,马车套好了。”常欢招呼着马车,扶着钟岄上车。 文姝管的铺子用人能干、账目分明,钟岄接管得也省心,这下每月便可以为钟岄加上一笔不小的收入。 除却铺子,钟岄还打算带着常欢去城郊的田垄上看看。 马车上,常欢看着闭目养神的钟岄道:“姑娘,以文大姑娘送的这些铺子日后的盈利,咱们吃喝绰绰有余,姑娘何苦再去田庄呢?” “傻常欢,”钟岄轻敲一下常欢的头,“咱们如今在覃临,覃临商会的东家是尤家。若日后尤家向咱们发难,几间铺子便说关就关了。” “但是田亩不一样。只要养得好,收成便是实实在在的。农户发家,由此可见。” 钟老太爷的话,钟岄是一字不差记了下来。 “有姑爷在,谁敢关咱们铺子啊。”常欢摸摸头,笑道。 钟岄默默,许久开口:“虽然沈沨待我很好,但我明白,我终究配不上他,我对他的宦海沉浮也无所助益。自古男婚女嫁少有情投意合,祖父与祖母、大伯与大伯母还有我爹娘,无一不是因为对两家人皆有裨益才结秦晋之好。” “沈家对他寄予厚望,沈沨若要平步青云除了自家出力,便得靠岳家。总有一日,他会找到对他有助益的岳家,迎娶对他有助益的女子。” “上次尚公主的事便是一记警钟,他初入官场尚年少,拒绝得了一次,难保日后一直没有此心。到那时候,难道咱们要回武定继续丢娘家的人吗?咱们得有安身立命的法子。”钟岄握住了常欢的手。 常欢支吾两声,应了下来:“常欢明白了。” 有尤府在,覃临的商贩买卖众多,相比之下,田产农户便显得凋敝许多。 刚下了车,钟岄发现城郊田苗稀疏,荒地更是一大片接着一大片,而且地中农作者甚少,绝大多数也都是年迈之人。 钟岄上前同一位正在农作的老人行礼:“老伯,现下已经快到农收了,不知这四下为何如此荒凉?” 老伯年迈,避着地里稀疏的秧苗,勉强将锄头放下,喘气半晌道:“姑娘是外地来的吧?如今这覃临粮食皆以西郊尤家田庄提供为佳,东郊这边的田就算种了,也卖不出什么好价。” “那老伯为何还要坚持下去?老伯家里的儿郎们也不来帮忙吗?”常欢一时心急,被钟岄瞪了一眼,才知自己说错了话。 老伯也不恼,呵呵笑了笑:“有官府撑腰,尤家的生意做得大,铺子里需要帮工,家里的儿孙们都去尤府铺子里做活了,挣得也多些。” “只是,”老伯满是爱怜地抚了抚秧苗的叶子,“只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割舍不下祖辈传下来的地,不忍它们荒废罢了。” 钟岄一时默然,环顾四周,心里有了打算。 三 事毕,钟岄的马车进了城,揉了揉肩,心中顿感轻松不少:“明日,你便带着人拿钱去和陈老伯他们把契约签了,把田契带回来。” “姑娘,那陈老伯不是说就算种出了粮食,也卖不出好价钱吗?”常欢看不懂钟岄的做法,小声忧心道。 “我种的粮食又不是要卖的。”钟岄含笑。 “姑娘花了大价钱买了田,为何不卖?”常欢惊得目瞪口呆,“这样连本金都收不回来了。” “我知道。”钟岄心里打定了主意,“明日你去办事,顺便问问陈老伯附近农户的人数和他们大概的从业情况。” “切记,这件事不能惊动官府,更不要让尤家知道。” “姑娘,你这不是为难常欢吗?”常欢皱眉求道。 “你可以。”钟岄拍了拍常欢的肩,“之前你是怎么帮我躲着大伯母的,这次你就还怎么办呗,难不成还让我再教你一遍吗?” “这,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钟岄挑眉,又故作叹息道,“你办不了,那便算了。你家姑娘我还想着事情办成了后,奖你半年的月钱呢。” “办!办得了!”一听到月钱,常欢忙应了下来。 钟岄满意点头。 天色不晚,钟岄吩咐了常欢套车去城西逛逛。 马二娘的话不假,城西确实比城东要繁华许多。 钟岄看着往来的商贩叫卖着小首饰,拉着常欢东瞧西看,好不热闹。 “钟岄?”一声有些熟悉的清亮女声唤得钟岄回了头。 钟岄一时没反应过来,来人是尤府行四的姑娘尤薇,是尤翰庭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这位四姑娘打小便与自家亲哥最是亲近,钟岄原来与尤翰庭有婚约的时候,她是明面上最看不上钟岄的,总是和她过不去。 但面上终归要过得去,钟岄扯了个笑:“原来是尤四妹妹。” “你既没有嫁成我三哥哥,我算你哪门子的妹妹?”尤薇皱了皱眉。 钟岄失笑一声,这位小姑娘还是和当年一样。 “如今我三哥哥娶了吕家嫂嫂,你也嫁了人,你们是断不会再有瓜葛了。为了你与我三哥哥的清誉,我劝你识相些,莫要再像之前那般缠着我三哥哥,日后本分过日子吧。”尤薇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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