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见在那碎裂的天空之后所露出来的,是一种无比奇异的色彩。混杂着七彩的洪流的暗沉的血色,隐隐似乎有一根长长的、银白色的什么东西横贯于其中,只是并看不分明,也无从推测那究竟是什么。 一座钢铁机械所构成的、一眼看去望不到尽头,伟岸到能够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映衬的过于渺小和可笑的、镶嵌着红色晶石的银白色高塔,正在那天的边缘,沿着破碎的裂口朝着这一方世界内挤进来。在一片的昏暗当中,银白高塔的存在是如此的醒目,仿佛是唯一的天光。 “那是……什么?”有人下意识的喃喃出声。 但是不会有人怪他的突然出言,因为这个问题同样是盘桓在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伴随着高塔的不断侵入,那裂口也在不断的被撑大,看上去像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就彻底的崩毁,像是被强硬的掰开了蚌壳之后,内里那根本无从躲藏的,甜美、柔软、无害而又鲜甜的蚌肉,只能够任由他人大快朵颐。 缘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太子不是已经同对方达成协议了吗?如今太子未归,可为何对方已经发起了这样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毁约的行动?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会是傻瓜,他们的心头都已经隐隐的有所猜测。 如果这样的毁约的行为都已经发生,那是否意味着,太子一行人如今也已经凶多吉少……? 然而,天空当中那尖塔的行动不知为何,却是突兀的停了下来,并且久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是……? 就在众人迟疑不定的时候,只听一道非常好听的、如梦似幻一般的女声响起。 “这样可不好。”那女声笑着说,“这里是最后的方舟与乐土,你莫不是想要独占?” 然后响起的是有着混响的、机械呆板的电子音:“已经没有时间了。我界必须搭上【方舟】。” 接着是有别于这两个声音的,第三个声音响起:“如今并非争斗的时候。诸天的界限已然近在咫尺。且速速做出决定,我们都没有太多的时间。” 有谁轻笑了一声:“既然如此……莫若各凭本事。” “既然我等并不欲眼下浪费时间,不若都先在【方舟】上占据一个名额,之后再分高下不迟。” 这个提议似乎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因为下一秒,只见五道不同颜色的光柱从天外而来,分别落于此界的五角之上! 奇妙的、与人声相去甚远的电子音。 “【硅基】主塔,今入主此世。” 万丈高塔轰然落下,屹立于地平线的尽头。 缥缈的,有如来自云端之上、其中涵纳了沧海桑田与世事流转的仙音。 “【白玉京】之主,今,入主此世。” 无数的碎石与土地开始向着天空当中升起、升起——它们形成了漂在空中的浮岛,岛上是白玉一般的城池。 空灵甜美的、仿佛梦境一般美好的女声。 “【无尽梦土】女王今率万千子民,入主此世。” 波澜壮阔的海面开始逐渐停止掀起浪涛,而依附在海面上,一片鸟语花香的、有如童话般的土地在这里若隐若现。 同时混杂了男声与女声的,三道声音共同的混响。 “【废土茧城】的统治者,今入主此世!” 原本金黄色的沙漠逐渐的染上了灰寂的、属于毁灭的气息,沙砾像是褪色了的老相片那样,变成了灰白色的东西。骸塞与废墟在这样的土地上成为了最常见不过的路边的风景。 最后,是低沉厚重,有如携带了死亡的、予人静谧之感的男声。 “【亡灵国】国君,今在此……入主此世。” 黑色的十字架与一座座墓碑从地面下破土而出,黑鸦在其上盘旋,发出凄厉阴森的叫喊。白帆在阴冷的风中纷飞,死亡不紧不慢的将一切笼罩。 这个世界被撕扯,领土被吞噬,分别逐渐归入了五个位面当中,连带着其上的、本属于南国的子民一起——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为之惊讶的事情,因为即便是在诸天当中,它们也是最强大的五个位面,最强大的五位天道之子,屹立在一切之上。 如今不过是在撕扯和吞噬这个世界,将其化作自己的殖民地,同时将其中的人口全盘接收……仅此而已。 或许是因为南国毕竟是曾经属于这个世界的最强大的国家、又诞育了天道之子的缘故,所以那些蚕食与掠夺是从南国四面八方的边境开始,逐渐的朝着帝都的方向推进的。 而这推进的速度,绝对不慢。分明上一秒瞧着,还远在天之尽头;可是下一秒,却仿佛已经近在眼前。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他们南国、他们这一界,就注定要沦为其他世界的饵粮,连“自我”都无法保有吗?! “缘何如此?!为何如此啊?!” 不知道是哪一位位面之主轻叹了一声。 “我们也只是在为自己的世界谋一个出路和未来罢了。” “要怪,就怪你们的弱小和无力吧。” “你们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天道之子都没有。” 代表着吞噬的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已经逼近到了皇宫的边缘。 一旦这里也被某个位面笼罩进去,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那么就代表着此界的彻底陨落……再无起复的可能。 岂非山河沦丧耶?岂非亡国之痛乎?! 可是他们面对此情此景、却甚至连反抗都无法做到! 来自其他世界的壁膜已经近在咫尺,只需要稍稍伸出手就能够触碰到。 已经没有……半点希望了吗? 有人苦笑着闭上眼睛,有着悲泣着哀叹,有人痛斥上天不公,也有人面露绝望之色。 ——然后。 在所有人的耳边,传来了无论如何,都不被认为应该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阳火,乾一。”少年的声音清亮,整个人看上去都昭昭耀耀,有如辰时初升的太阳,“给我破!” 所有的壁膜在一瞬间被击碎,原本的已然完成的同化和蚕食的进度也被打的回退。 这一刻,天上地下,所有的目光都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而受到如此的万众瞩目的,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他着一身绯色的皇子朝服,外面披着玄色的大氅,其上又以金线绣了纹案。 少年并未束冠,黑色的长发用一根红色的发带高高的系成马尾,此刻正因掀起的骤风在凌乱的飞舞。黑羽的渡鸦停在他的肩膀上,正用那一双泛着血色的眼珠打量着所有人。 那将一切都击碎的,却居然不过是一枚骰子,除了似乎多出几个面之外,再与那寻常酒楼赌场当中所见,并无二致。 眼下,这骰子落回少年的手中,正被他一上一下的抛接着把玩。当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目光的焦点之后,少年手一翻,将那骰子收起,面对着所有人,露出一个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满是狂傲意味在其中的笑。 “是什么让你们认为——” “我们的世界,没有天道之子的?”
第15章 世本纪(十五) 从没有人在七皇子的面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 一直以来,他给人的印象都是玩世不恭的、懒散的、不学无术且不堪大用的。如果说真的有那等烂泥扶不上墙之人,那么七皇子商长殷定然可以称得上是个中翘楚,并且足以被拉出来当典型,成为当之无愧的代表。 且只看先前,除了七皇子之外,其余所有的已然长成、拥有着出入朝堂的权利的皇子,皆身负成为天道之子的资质,如此便已经可见一斑了。 诞生时所伴的祥瑞带来的惊艳和期许,都早已在七皇子一日更比一日要来的荒唐的行径当中被全部磨灭。如今他们的希望已经变的非常的朴实无华,只要七皇子别因着来自帝后和太子的宠爱,长成一个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恶霸,只是行事荒唐和奢靡无度了些,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的当做没有发生吧。 而也正是因为从来都没有过期待,所以发生在眼前的一幕才几乎要让人失语,甚至在挑战着他们的认知。甚至有人不可置信的抬起手来,在自己的眼睛上揉了又揉,生怕方才所见的一切其实只是某种在过于的慌乱和恐惧之下所生出的臆想,实际上根本没有这样的一个人站出来力挽狂澜。 ……而就算是再往后退一步,灵活的挪一下自己的底线,当真是有这么一个人出现—— 那这个人也绝不可能是七皇子才对。 他们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个站在世界壁垒边缘的少年,看他熟悉的眉眼,以及由这眉眼所组成的,又显得有些过于陌生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有人几乎疑心自己看见的并非是七皇子,而应该是南国那位从始至终都能够满足所有人的期待与想象的太子才对。 不。他们很快在心底否决了这个联想。 那甚至也不会是太子。尽管太子少年领兵,也屡有战功,却依旧未曾培养出这种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都会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跪伏下去,动也不敢动的气势。 “嗒”、“嗒”、“嗒”。 是长靴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分明并不似多么的响亮,可或许是因为周遭太过于寂静,以至于那一声声都像是直接踏响在心头,震耳欲聋。 少年人踩着长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风吹起他的披风和长发,在空中猎猎的舞动。 没有人开口,没有人说话,天上地下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安然的沉寂了下去,就连风都跟着静默了,仿佛是迫于某种无形但是又确实存在的、极可怕的威势。 他们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少年接近,看他面上带了些恼意在其中的笑,看他手中捏着的那一枚骰子。 而很快,便有其余的、更加不容忽视,有如重塑天地一般的伟业在这一片土地上上演。 只见伴随着商长殷的靠近,凡是他所经之处,那些原本坍塌、碎裂了满地的界壁都像是被某种力量驱动了一样,开始缓缓的升起浮空。 这些碎片在不断的向上、向上,从始至终都坚定而不容阻碍,直到最后同天上的裂缝相接触,并且一点一点的重新融合成为了一体。 从五位界主的方向,传来了不知是谁的讶异之声。 “却是没有想到,这样的一方小世界,也有可补天之人?” 那受了万众瞩目的少年闻言,脚下步履不停,只是口中道:“补天不敢当,不过是对于修补有些许的心得,略知一二罢了。” 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众人却只觉的自己的耳边似乎隐有一声极为清越的鸣叫。——可那其实也并非是凤鸟,而是另外的、某种更为高昂和尖锐的叫声。 于是便见漆黑的天幕当中有一道耀眼刺目的、金色的火光划过,似是一只羽毛丰美的三足的金乌。而太阳正随着这一只金乌所指引的痕迹,从地平线上升起,直至最后高悬于空,驱散掉所有的阴霾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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