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奉旨亲临,金塔寺教众出来相迎。 门口有一青铜大鼎,里面盛满香灰,密密麻麻插着香柱,烟雾缭绕。 僧人端来香烛,请太子殿下为陛下烧香祈福。他恭敬地数了十二支香,伸进灯炉里引燃。 萧循面容沉静地站着,听人捧着一本大典唱金塔寺的历来。 裴酌抬手摸了下头发,怀疑自己头发会被熏得都是烟味,洗头好麻烦的。 他一抬手,宽大的袖子落到手肘处。 “这里怎么弄的?”萧循问。 裴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萧循在开小差,问他手肘上的一点疤痕怎么来的。 裴酌飞快扫了一眼:“哦,小时候被蚊香——” 他顿了一下,蚊香不好解释,改口,“烧香被烫的。” 在僧人的唱赞中,那十二支香点好了,僧人递给太子。 “殿下请烧香。” 萧循:“不烧。” 僧人一下子怔住,拿着香不知所措。 裴酌扬了扬唇角,笑容狡黠明净,悄悄动了动,站得靠近太子一些。 他知道太子的心意了。
第12章 裴酌美滋滋地盘算,如果太子愿意出手,以后这里就是学堂了。 除了修建金塔,四周还在不断扩建僧人的住处,因为信徒越来越多。 一群游手好闲的人在山上占地为王收买路财叫落草为寇,在玉京内部敛财,却叫修行。 玉京内部有这样堪比军营的寺庙,有极大的危害。 不过,萧循代表皇帝来督工,这么直接地说他不烧香,会不会被参一本不孝? 裴酌替太子找理由:“殿下闻不得烟味,东宫之内亦不设熏香,易引发喘鸣,请大师代为上香。” 萧循不喜欢熏香这点,裴酌没有说假话,无论东宫还是别院,一盏博山炉都没有,空气清新自然,不过被子有点香香的。 听到裴酌提烟味,僧人不自然了一下,随后顺着裴酌解围,将十二支香插到不同的香炉。 萧循:“不必劳师动众,孤自己看看。” 僧人对视一眼,便退开几步,远远看着。 裴酌正要去金塔下看看,寺外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止住,接着进来一队官差。 “太子殿下。”为首的官员看见萧循,立即要行礼。 萧循:“免了。应大人何事来此?” 裴酌悄悄问侍卫:“这是哪位大人?” 侍卫低声答:“玉京府尹,应大人,主管断案捉凶。” 裴酌挑了挑眉,哦,他好像听系统提过。 应白城简单一作揖:“官府通缉一名江洋大盗,有人看见他藏进金塔寺,微臣前来搜查。” 萧循点点头,便往寺中走去。官员办案,自有章法,不是每一件都要过问,耗时费力。 裴酌没跟上,站在原地打量应白城,他倒要看看系统力推的青年才俊,是不是除了太子个个有水分。 “应大人,金塔寺不能带刀进入,扰乱清净。今日太子殿下亲临,小僧一直等在这里,不曾见到什么江洋大盗。”僧人皱眉看着应白城身后的一队佩刀衙役。 应白城:“这么说,你认得那位江洋大盗?” 僧人不疾不徐道:“相由心生,江洋大盗穷凶极恶,面容狰狞,小僧若是看见,定会有所察觉。” 应白城冷笑一声:“那名歹徒被砍中左臂,流血负伤而逃,大师不如看看脚下?” 僧人低头,在脚边看见一点暗红色的血滴,猝然一退,惊讶道:“小僧想起来了,今早是有一名大汉抱着左臂,不过他不是进来,而是出去,说他在柴房砍柴弄伤左手,出去找郎中了。” 应白城:“哦?我记错了,我砍伤的是歹徒的右手。” 僧人噎住。 裴酌揣着手,弯腰看了一眼血迹,“大师,你说歹徒是往外跑的,从血迹上看,也说不通啊。” “人在跑动时,血滴落下以一个倾斜角度撞向地面,会拖出小尾巴,跑得越快,尾巴越长。” “这尾巴的方向,分明指着往里跑的。” 僧人:“……” 裴酌:“大师要是不信,可以亲自试试,金塔寺没有刀,应大人的刀可以借大师一用。” 应白城原先没注意这个跟在太子身边的美人,想不到美人竟有如此智慧和细心。 “正是如此,大师为何包庇一个江洋大盗?嗯?” 僧人被两人夹枪带棒地嘲讽,面色难看。 以往小衙役来捉人,说犯人在金塔寺里上香,他都是让其在门外等待,出来方可捉人,今天踢到了铁板。 “入我金塔门,沐浴圣光者,便受金塔庇佑,洗心革面,不再做恶,往事种种皆为云烟。” “上天有好生之德,修行代刑,杀众生不如渡众生,陛下宽怀仁慈,我金塔教正为陛下祈福,应大人明刀进入,坏了陛下的长生修行,小僧担当不起。” 裴酌听得头疼,讲不过就抬出皇帝,这是什么道理。 一些寺庙包庇罪犯,于是更多犯了事的人来投奔,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国法是陛下定的,教法难道大于国法!”应白城不跟他废话,直接让手下进去搜。 他环视一眼四周,指定一名侍卫:“你跟我来。” 裴酌试图跟上去。 领子突然被人从后面揪住。 萧循声音微凉:“去哪儿?” 僧人如同见到救兵:“太子殿下,莫让应大人冲撞陛下的长生坛!” 裴酌差点忘记正事:“没去哪。” 萧循:“走吧。” 僧人被忽视,气得要命:“陛下龙体抱恙,太子殿下可是诚心来为陛下祈福唔——唔!” 李二直接捂住他的嘴巴拖下去,吵死了,包庇罪犯还敢泼脏水。 耳边清净了,裴酌指了指金塔的方向:“去那里。” 中心金塔在加大加高,那沉重的大金顶看着人眼前发晕,怕它下一秒砸下来。 周围坐了千百号人,僧人和侍卫把这些人围起来,免得冲撞太子。 裴酌隔着一条防线,观望金塔:“既设了脚手架,为何还要在底下燃香?不怕失火吗?” 距离他近的侍卫道:“金塔供奉不分昼夜,不断一日。” “教众也是,不论刮风下雨,虔诚修行者日日都要来打坐,倍有获益。” 裴酌目光转向那些信徒,发现他们脸颊微红,在金塔四个角腾起的烟气里,或坐或躺,轻裘缓带。 他去看刚才注意到的孩子,发现他没有鞋袜,脚腕细瘦,安静地躺在母亲怀里。 裴酌:“这些人天天来么?” 侍卫道:“中间那些是,因为离金塔越近,要捐的功德越多,有钱才能天天坐那。” 裴酌:“那个孩子病了么?怎么还在这里吹风?” 侍卫有点可怜道:“大夫说治不好,他娘就四处借钱,带着他来金塔之下打坐。上次见到还穿好衣服呢,今天连衣服都当了。” 裴酌:“有用吗?” 侍卫:“大家都说有…孩子不叫疼了。” 裴酌蹙眉,这难道不是因为又病又饿,根本叫不出来了吗? 裴酌复又看向金塔燃起的烟:“殿下,我们走吧,把侍卫也撤了。” 他怀疑这些烟里加了五石散之类,令人燥热愉悦,这些信徒双颊晕红,过于兴奋。 但含量应该极低,范围有限,僧人不长时间靠近金塔,一个个就挺耳清目明伶牙俐齿的。 金塔教日日宣扬金塔能聚集纯阳之光,驱邪益寿,很多人便信了,只觉得是圣光沐浴而产生的修行裨益,丝毫不知是在慢性中毒。 “李二,你帮忙把那个孩子弄出来,找个太医看看。” 裴酌紧张地抓着萧循的手腕就往外走。 虽然那些僧人证明了烟气的作用范围只在金塔下边一小块地,他们还靠这块宝地敛财呢,但裴酌一点都不想让萧循闻这个。 一丝丝都不行,晦气玩意儿。 直到跨出大门,裴酌才松一口气。 正巧,应白城也抓住犯人出来,想跟太子和裴酌打个招呼,目光下移,看见裴酌扣着太子的手腕。 裴酌一下子放开:“应大人。” 应白城面不改色:“下官回去审理窃贼,先行告退。” 裴酌:“我们也走吧。” 上了马车,萧循猜测道:“烟气有毒?” 裴酌:“你也看出来了?” 萧循道:“昨天姜禄来给你治病,说起金塔寺的烟气异样。” 玉京中大小宗教近十种,朝廷并没有太在意。但靠歪门邪道迅速发展壮大的,必须铲除。 裴酌心道,姜太医眼神不好,鼻子倒是挺灵的。 “那怎么处理?” 萧循:“斩草除根。” 裴酌眼睛一亮:“那它的房子……” 萧循:“查抄干净收归朝廷所有。” 裴酌:“真好。” 这下不用跟三皇子借兵了。 高兴了一会儿,他倏地想起门口那个僧人嚷嚷着太子不孝的事。 皇帝能信教,宫内宫外必然有人牵线,这番话今晚就会传入耳里。 萧循这么嚣张,皇帝能放过他么? 裴酌斟酌:“你父皇……” 萧循突然道:“病了。” 裴酌捏了捏手指,正常的话,朋友父亲生病,应该安慰一下,但是天家父子情岂能按照常理推测。 他咬了下唇,萧循说的病了,是什么意思? 马车刹住,裴酌微微前倾了下,太子别院到了。 萧循无声笑了一下,临下车前对裴酌道:“你想见三皇子,要抓紧了。” 裴酌睁圆眼睛,什么意思?皇帝生病,皇位之争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萧循让他赶紧找个边站? 他记得萧颉元是开国之君,绝对算不上昏君,恐怕也是身体病了之后,才开始骚操作,陷入老年人追求长生的骗局。 唔,他的确得找个时间看看萧征有没有发动玄武门之变的资质。 裴酌揣着手臂,好烦哦。 太子登基也挺好的嘛。 “4523,4523……”裴酌呼叫系统,“你没有剧透吗?” 4523快活的语气响起:“我押太子!等他登基,你生个小太子,就不愁没钱研发了。” 裴酌:“滚。” “真是信了你的邪,早知道皇帝这么快下线,我就应该先躺平一年,等局势稳定再出山。” 裴酌慢吞吞地下马车,大意了。 “裴公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 裴酌抬头一看,是两日未见的李如意:“李侍卫。” 李如意不解,殿下明明说要把裴酌送去折腾其他皇子,怎么还放在眼皮子底下? “李二,你背着谁家小孩呢?”李如意看见李二背着一个面黄肌瘦病怏怏的小孩子,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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