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究的目光出现在两人相互挽着的手上,而楚究的脸色越来越黑,和这冬天夜色无差,根本不回应大壮。 郁南:“大壮,你先上去。” 大壮松开手,很识趣地先走了。 郁南皱着眉头问:“你还没走?” 楚究:“我有话跟你说,我们聊一聊。” 郁南沉默了下,点了点头,“也好,上来吧,下面冷。” 像郁南这样的人,一生当中机会并不多,但上天是公平的,只要有机会,他就能牢牢抓住。 听捡走他的老护士说,他被遗弃在产科门口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知道她走过去,他听到脚步声,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哭泣,双手从厚重的襁褓里挣脱,笔挺挺地伸出来,这是他为自己争取得到的活下去的机会。 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很听话,主动做很多的事,因为老护士对他说,乖一点,听话,多做事才会有好的人家收养,虽然没等到好的人家来收养他,但爱心基金会给心脏病儿童免费进行治疗,院长就让他去了。 虽然他心脏病治好了,但有心脏手术史,工作不好找,恰好那年国外暴发瘟疫,而他的学校又和该国合资的专业,医学院成立了医疗支援队,加上他会手语,自然就去了。 当时他已经是个吃穿不愁的小网红,却报名参加了一线,回国后就顺利找到了工作。 甚至连初恋男友也是他倒追的。 他努力抓住每一个机会,才能让自己过上普通人唾手可得的正常生活。 而现在,他敏锐地察觉到,现在是个好机会。 和楚究划清界限的好机会。 郁南刚进家门,门一关上,楚究一转身,就将人拥入怀里,将脸埋入他的颈窝。 郁南没有回抱他,而是淡然说了句:“今天我们不做了,因为是双胎,我肚子鼓起来了一些,不方便。” 楚究浑身一僵。 郁南这句话,直接将两人的关系拉得好远好远。 楚究松了手,郁南走进厨房,给他打了杯水递给他,自己也打了一杯,慢条斯理地喝着。 郁南搬了把椅子坐到他的对面,双手捧着水杯,“我们确实该好好聊聊。” 楚究:“左星河回国我并不知道,他曾经对我投怀送抱,我拒绝了,那天晚上一开始误把你当成他。” 他没想到楚究居然会说起这个事情来,郁南顿时不知道怎么回嘴了。 楚究:“他父母对我有恩。” 郁南默默听他说话。 楚究:“楚辛寿这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恶心人,在楚家掀不起什么风浪,没人在意他。” 楚究说着,看着郁南波澜不惊的样子,忽然明白,世界上最苍白的话就是解释。 或许郁南根本不在意这些。 郁南只是不想站在他身边而已,在郁南心里,他还不值得。 楚究:“我其实好奇。” 郁南抬眼看他:“好奇什么?” 楚究:“好奇你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缠着我了,判若两人。” 郁南沉默了下,他和原来的郁南差太多了,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他变化,何况是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楚究。 楚究是个优秀的猎人,善于诱捕,总是步步为营,这段关系,他都是主导。 这段时间以来,他和楚究的关系不清不楚,楚究对他亦是暧昧有加,他一直想不明白也理不清楚,现在忽然找到了根源。 他图楚究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给的温暖和关怀。 但楚究图他什么呢。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 而像楚究这样的人,婚恋关系岂是那么简单,就像他爷爷说的,他的婚姻注定是一场合作,一次资源的整合,是要给集团和家族创造利益的。 就像张丘墨那样。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或许这样才是正常的。 人的一生很短暂,郁南不想耗太多的心思去维持一段犹如飘在空中的关系。 楚究本来就耀眼,呆在他身边总会受到非议,郁南并不在意,但他不愿意。 郁南回过头,平静地看向楚究。 郁南淡然道:“所以,董事长,您打算好奇我多久?” 楚究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长长叹了口气,安静地看着郁南。 虽然郁南的态度已经了然,他还是想抓住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楚究:“搬去跟我一起住吧。” 郁南:“不用。” 楚究默了默又说:“住南溪湖。” “太远了。” “那住龙岩别墅,那里离公司近一些。” “我住这儿挺好。” “那我重新给你买一套新的,你要大平层还是要别墅?你来选。” 郁南笑了下,半开玩笑道:“老板,不要一直来考验人性的弱点。” 楚究想忍着脾气,但看到某些油盐不进的人,还是破功了。 “我就这么拿不出手?产检不让我去,紧急联系人填的不是我,怀我的孩子这么丢人吗?你宁愿骗别人你肚子里孩子的爸在外地?” 郁南抿了抿唇,别过脸去不说话。 楚究:“郁秘书这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这段时间我在追你,所以你是拒绝我了,对吗?” 郁南沉了口气,对上楚究的眼睛:“对。你是老板,我是员工,我一直觉得,我们保持这样的距离比较适合,那天晚上很荒唐,现在更荒唐,其实我们早就该两清了,不应该再纠缠下去,我一开始说过不想再谈恋爱,不是跟你开玩笑,怪我这段时间被你的色相迷惑,不够果断,没早点把话说清楚,我很抱歉,所以你别再追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楚究被两清这个词给刺激到了,太阳穴突突跳,他真的很想把某些人搓圆捏扁放进口袋里,永远都带在身上。 但他偏偏是个活生生的人,偏偏是个有血有肉,还有一张讨人厌的嘴的人。 楚究:“你既然不想谈恋爱,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惹上了之后,为什么就这么算了,你一开始不是想尽办法要跟我结婚给我生孩子吗,我上钩了,你得逞了,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算计,为什么你却放弃了,我已经想好了把一切都给你,可你却什么都不要了,你本来已经开始主动靠近我,为什么现在又退缩了,因为左星河?因为楚辛寿?我要怎么做,才能给你安全感?” 郁南:“本来第一天晚上之后就该两清,是你来招惹我,三番五次来接近我,莫名其妙来追我,那天晚上是我下药算计我很抱歉,但你哪里亏了,那也是我的第一次,我也很害怕,我也很疼。” 楚究心口一疼:“我没有莫名其妙,我喜欢你。” 郁南:“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好看,还是喜欢我好睡?你主导一切习惯了,所以以为,你追我了,我就得接受,你喜欢我了,我就得喜欢你?” 楚究气得胸口起伏,死死盯着他,“你不喜欢我?” “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过,是你来招惹我,我并没有打算为你更改我的计划,”郁南顿了顿又说:“之前你给我的那份协议我早就写好了,我这就去拿给你。” 郁南返回卧室,拿出协议来。 协议上只有两条,三份都写了。 第一:孩子抚养权归郁南所有。 第二:楚究和郁南两人互不干涉对方生活。 郁南也签了字,摁了手印,三份都签了。 楚究看着协议笑了下。 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是他一厢情愿。 他倒也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既然郁南如此决绝,他也不必穷追不舍,他也并不擅长伏低做小。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却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了,没有谁比他更加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谁离不开谁,也没有谁必须选择谁。 连他的亲生母亲都能在他生日那天弃他而去,他一直明白,他从来就不是谁的必选项。 楚究恢复到了冷淡矜持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控是错觉。 楚究拿起协议:“好,都依你。” 郁南也收起情绪,毕竟成年人的世界,讲究一个情绪收放自如,体面收场。 郁南冷淡回应:“好。” 楚究扬了扬手中的协议,冷淡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要钱,要权,要职位,要车,要房都可以,弥补你救了我母亲的恩,还有那一晚上的疼,我也不喜欢亏欠别人,这样才能更好地两清,不是么。” 郁南:“那你酌情兑现吧,现金或者网上转账都可以。” * 理清和楚究的关系,比郁南预想的要轻松很多,几天下来,无论是工作,还是下班,他都没碰上楚究。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来去自如,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职场的流言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加上楚究这段时间的低气压,也没人敢议论太多,公司那么大,每天都会有新的八卦出来,久而久之,前段时间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就都变成了陈年往事。 郁南心里空落落的,但他在这种空洞的想法上来之前,就很快找到了事情转移注意力,按部就班地生活,倒也没觉得多难熬。 只是看到那件已经打到了一半的毛线衣时,有点不知所措,扔掉挺可惜的,但继续织下去有找不到理由,干脆放进袋子里,藏进衣柜,眼不见心不烦。 郁南见到楚究最多的时候是在集团官网。 他会见哪个大人物,打败了哪个竞争对手拿下了什么项目,批准了哪条生产线,去哪个公司走访,和哪个公司签了合作协议,得了什么荣誉等等利好新闻。 配图照片永远是他西装革履,冷淡矜贵的模样,永远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个杀伐果断高高在上的强者,是带着楚氏一直向前的引领人。 媒体说他是楚氏的利刃,员工说他是公司的定海神针。 仿佛那个迷茫的、挣扎的、试探的、情不自禁的、失控的楚究只是他的幻觉。 事情如他所愿,他和楚究终于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中。 郁南最近食量上来了些,下午三点会饿,他到茶水间泡麦片。 最后一口麦片下肚,郁南清洗杯子后转过身,正好碰上楚究提着个暖水走进来。 郁南怔了下,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碰上楚究了,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忘记了。 主要是太猝不及防,郁南差点连杯子都没有拿稳,可相对于他的震惊,楚究则毫无波澜,连看他的眼神都很平静,跟看一个普通员工一样,目光一触即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清了似的。 茶水间安静得只有水声,一个在洗杯子,一个在接开水,没人说话。 还好楚究的水壶不大,开水流量也快,楚究很快打满了一壶水,抬腿就走出茶水间,看都不看他一眼,把“两清”这个政策执行得非常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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