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整个夏天,从西瓜吃到香瓜,又从香瓜吃到了枣子、小苹果,吃得整个人滋润的不得了,脸蛋儿都白里透亮的。 …… 到了秋天,金豆满九个月时,第一次生了病。 夫夫两着急忙慌送孩子去看郎中,方子拿了,药也熬了,却喂得艰难。 一口药下去,金豆就噗的一下全吐出去,小小胸口的衣裳上,都是褐色的药渍。 眼看着孩子脸都烧得通红,清言急得快掉眼泪。 邱鹤年也着急,他在药汁里加了糖,金豆也只是勉强喝了几口,便又要呕吐出去。 每次喂药,对夫夫两都是个难活。 不过好在,烧了两三天后,终于退烧了。 发烧时,这孩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平时总在活动的手脚也软软地瘫在床上,让人看了心里难受。 烧退了以后,金豆虽还流鼻涕,但精神好了许多,会扶着床沿加的围栏站起来一会儿。 有一次,清言正背对着床的方向,给小金豆的蜂蜜里偷偷加药汁,就听见身后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了一声:“爹爹。” 清言不敢置信地回头去看,就见金豆正在露着牙花子朝他乐。 清言走过去,颤着声音问:“金豆,刚才你是不是叫我了?” 金豆见爹爹来了,高兴地“啊啊”两声,笑得直蹦跶,却没再开口说话。 清言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到了晚上,他在外屋给金豆磨果泥时,邱鹤年突然抱着孩子从里屋出来,脸上难掩惊喜道:“他刚才想找你,望着门口这边叫了声爹爹。” 清言这才发现,自己并没听错。 他高兴地抱住金豆,不住地逗他,才听到这孩子又一次特别清晰地叫了声。 当天晚上,清言睡着了嘴角都是弯的,开心坏了。 到了十月中旬,金豆就满一岁了。 抓周时,他拿了清言平日里用来算账的算盘。 李婶拍着手笑道:“看来我们香韵坊后继有人了!” 抓完了东西,金豆就咚咚跑到爹爹身边,献宝似的把算盘给了清言,清言弯腰亲了亲他小脸,他又咚咚跑到父亲身边,邱鹤年也亲了亲他,他就高兴地笑眯了眼睛,一只小手牵一边,把爹爹和父亲的手都牵住了,来回摇晃着。
第132章 正文完结 金豆快两岁时,前些年邱鹤年在后园子种的一棵樱桃树和一棵杏树,今年终于开花结果儿了。 北方的初秋天高云淡,窗子都推开了,清言和金豆就坐在后窗台上,摘快要延伸到窗子里的枝丫上的樱桃吃。 近的吃得差不多了,在后园的邱鹤年便摘了高处被阳光晒得更红的果子下来,递给他们。 后来干脆挑了根果子最厚实的果枝,直接给折了下来,让清言抓在手里慢慢吃。 金豆也伸手去够爹爹手里的果枝,清言就把枝丫往他那边挪了挪。 可金豆的嘴小,一次只能吃一颗,他爹一次可以吃四五颗,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眼看着果枝上的果子越来越少了。 金豆急得小屁股直蹦跶,清言咯咯笑,吃得更快更欢实了。 邱鹤年笑着在清言脸颊上捏了一下,然后让金豆把小衣裳兜起来,把手心里攒的一捧樱桃都放了进去,金豆这下才开心了。 阳光西斜时,外面没那么暖和了。 樱桃也吃得差不多了,邱鹤年往后退了几步,纵身一跃,便从窗台跳进了屋子。 金豆看得发出“哇”的一声,学着他爹的样子,直拍巴掌夸赞道:“好腻害好腻害!”他说话还没那么利索,奶声奶气的,很招人稀罕。 邱鹤年低头亲了亲他的大脑门儿,清言也亲了亲同样的地方,金豆也要亲爹爹和父亲,可不知道怎么的,眼睛就又被遮住了,还是怎么躲都不行。 等他爹爹的手终于放下时,金豆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去看两个大人,就见他父亲嘴角含着笑意看着他爹爹,而他爹爹的脸蛋红红的,嘴巴也红红的。 金豆琢磨了一阵,指着清言的嘴巴说:“蜂,蜂蜇……。” 清言听了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是自己以前教过他,不能碰花丛里的蜜蜂,要不然会被蜇红了,可疼了。 清言仰头哈哈大笑,邱鹤年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无奈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把金豆从窗台上抱了下来。 小的下来了,他又去抱大的。 人靠过来了,清言便笑着揽住男人的脖颈,一下子跳进了对方怀里。 邱鹤年抱住他转了半圈,才把他放下来,清言趴在他耳边低声道:“小蜜蜂,你蜇人怎么不疼,还让人上瘾呢?” 邱鹤年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清言笑。 等他背过身去给金豆拿小玩具时,清言才发现,他耳朵尖那里染上了淡淡的红。 清言心里一动,趁金豆拉着小木车跑的时候,从背后踮脚,在邱鹤年耳廓上亲了亲。 邱鹤年的回应是反手握住他手腕,稍微用力捏了一下,然后转身在他耳边意味深长地说:“等晚上……。” 话没说完,只几个字,清言就不敢再招惹他了。 昨晚折腾得有点狠,清言到现在走路还有一点别扭呢。 …… 金豆满两岁这年的年末,香韵坊在县城开了家分店,比镇上的总店规模还要大,也位于喧嚣的繁华地段。 申玟在县城里租了房子,长住在了那边,这家分店主要归他管,李婶也时常过去县里住一段时间帮忙。 这个安排是清言跟他们商量过的。 申玟家里就自己一个人,没什么负累,他也想出去闯闯试试,清言一跟他说这事,他便同意了。 因为女儿在县城,李婶时不时能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也是乐意的。 开业初期的事很多,清言也几乎天天往那边跑,等都稳定下来了,他便把店全都交给了申玟去管,自 己不再插手。 店开得多了,清言自己反倒没有那么忙了。 他和秋娘轮班管着镇上的店,空闲时间多了许多。 邱鹤年那边,小庄已经长成了个男子汉了,笨鸟总算是能起飞了,活做得利索又像样儿,能出徒了。 邱鹤年是支持他自己独立出去单干的,但小庄自己不愿意,他家里人也觉得他在师父这里继续做比较好,邱鹤年便给他按市面上的成手师父给月钱。 年终也按账目上的利润,给他相应的分红,小庄活干得更有劲了。 这年春节过后,天渐渐暖了起来时,邱鹤年从抽屉里拿了一本陈旧的书出来。 清言伸头过去看了看,发现是他刚来这里时,看的那本《山河记》。 邱鹤年把书翻到地图那一页,指腹在清言以前画过的线上划过。 清言看着当年邱鹤年去风雨关时,自己做过的一个个标记,不由得笑了笑,说:“我还记得,当时你经过了崇裕县,我还惦记你有没有吃到正宗的崇裕酱猪蹄。” 邱鹤年目光在崇裕县的标识上停留了一会,说:“我记得,当年从风雨关回来,我说要和你一起走走我经过的路。” “清言,以后每年我们都花些时间,去这《山河记》里我们喜欢的地方走走怎样?” 清言欣然应允,“当然好。” 邱鹤年手指在崇裕县的位置点了点,说:“那么第一处地方,便去这崇裕县吧。” …… 这年四月底,过完了清明节,祭拜完家里的先人,夫夫两抱着孩子,赶了马车,便出发去了崇裕。 在崇裕县城,一家三口找到了在《山河记》中提到的那家“崇裕酱猪蹄”,买了当地有名的烧酒和小菜,满足地大吃了一顿。 金豆长了十多颗小白牙了,啃猪蹄那叫一个溜,吃得满嘴都是油。 酒足饭饱,一家人去崇裕的河堤上溜达消化食儿。 天气暖和了,河堤边上有人在带孩子放纸鸢,金豆见了也想要,邱鹤年便过去问了在哪买的,给金豆也买了一只,往天上放了。 金豆跑得摔了好几个跟头,也一下没哭,玩得高兴极了。 玩累了,他就在爹爹怀里睡熟了,邱鹤年把纸鸢收了回来,低声问清言道:“要去堤上坐一会儿吗?” 清言点了点头,邱鹤年便从他怀里把沉甸甸的金豆抱了过去,然后把纸鸢给他拿着,一起往河堤上去了。 坐到河堤边儿上,清言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找出一件衫子,盖在了金豆身上,然后往邱鹤年那边挪了挪,挪到两人胳膊碰胳膊的距离。 两人看着河堤下不远处的游船,还有河里闲适的野鸭子。 河岸边小草青青,吸进鼻腔的空气暖融融的,有小草的苦香,还有附近野餐的食物香气。 清言想起了什么,笑着看向身边的人,说:“你还记得咱们在木陵听过的那出黄龙戏吗?” 那出戏唱的是一女子与夫君春游,在堤上喝酒的一段,与现在的情境几乎一模一样。 邱鹤年明白清言的意思,他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低声唱道:“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清言听得笑眯了眼睛,他用额头在邱鹤年头侧碰了碰,赞道:“真好听。” 邱鹤年笑道:“你喜欢就好。” 清言抬起胳膊深呼吸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然后就望着远处发起呆来。 邱鹤年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在想什么?” 清言垂下眼皮,像在犹豫什么,过了会儿,他晃晃头,弯起唇角笑了,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想听吗?” 邱鹤年看着他,“嗯”了一声。 清言便沉吟了一阵,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很早很早以前,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后,混沌初开,天地间有了阴阳流转。随着岁月的流逝,那漫长的时间线收拢汇聚为一个个独立的光团,它们也许是整齐地一个个按顺序分布着,也可能偶尔被意外打乱,没有规则混乱成一片。” “这些光团,我们可以称呼它们为小世界。每个小世界定格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时间段,互不打扰,也没有交汇。但当意外的混乱发生时,某两个或几个光团可能发生碰撞和交融,一般来讲,这种极为短暂的交融不会带来什么影响,但偶尔也会出现例外。” 邱鹤年饶有兴致地问:“什么例外,比如说呢?” 清言说:“比如说,有个幸运的倒霉蛋就是在一次交融时,命本该绝的他,从一个小世界穿越到了另一个小世界里,被迫与另一个幸运的倒霉蛋交换了世界和身份。” 邱鹤年微微一怔,本来放松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清言继续道:“之所以叫他倒霉蛋,是因为他差点就死了,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是离开了自己生活的地方,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并且永远都没法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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